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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小女官 第68節(jié)

    何況比起鐘紹京這嘴毒沒朋友的性格,人李邕可是瞧見什么青年才俊就要盛情招待,為此甚至不惜挪用公款。

    崔顥的《黃鶴樓》三娘倒是聽過,就是那首有名的“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

    沒想到崔顥不僅詩寫得好,生活竟也這般“精彩”!

    不過這件事上鐘紹京還真是多慮了。

    三娘常年往返于長安、洛陽之間,成長于天下最繁榮富庶的地方,從小見識的都是賀知章他們這樣的厲害人物。要說尋常男子的山盟海誓能騙到她,那還真不太容易。

    她本就是不想過早早嫁人生子、困于后宅的生活才立志走仕途,怎么可能會因為別人的幾句空話把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付諸一炬?

    三娘笑瞇瞇地說道:“等我以后當了厲害的大官,也學那崔前輩選好看的男子當丈夫,遇到更好看的就換掉?!?/br>
    鐘紹京:“……”

    鐘紹京也察覺自己勸錯了方向,擺擺手讓她趕緊走。

    可千萬別讓賀知章知道這是他教唆的。

    三娘就近溜達了一圈,又去尋自家老師王維說話。

    這幾年她不僅跟著王維學琴,得空還能跟王維學畫,師生情分是越發(fā)牢固了。

    王維現(xiàn)在是左補闕,平時沒啥正經(jīng)事要干,還挺閑的。

    得知三娘得了藍田縣縣尉的差使,王維笑道:“那倒是巧了,我剛在輞川那邊買了處別業(yè),往后碰上休沐日我時不時會過去那邊小住一兩日。”

    王維這處別業(yè)乃是著名詩人宋之問當年留下來的產(chǎn)業(yè),不管是選址還是園池風格都很有文人氣息。他拿下這處產(chǎn)業(yè),就是想著以后有事沒事過去隱居幾天。

    三娘聽后十分高興。

    本以為可能好久都見不到長安的親朋好友,沒想到王維居然在藍田縣買了別業(yè)。輞川離藍田縣城不過六七里的路程,她騎馬過去可快了,往后休沐日可算有了個好去處!

    三娘麻溜說道:“您以后到了輞川那邊可得派人來給我說一聲!”

    王維:“……”

    知道了,以后休沐日肯定能經(jīng)常見到這家伙。

    第80章

    三娘得了任命, 過完千秋節(jié)便要去赴任。既然已經(jīng)釋褐,她當然也領(lǐng)到了自己的官袍。

    是身碧色袍子。

    一開始像他們這樣的□□品官員穿的是青袍,只不過青布染深了看起來有點像紫色, 上頭覺得這樣容易混淆,不小心讓你給裝成三品大員了,于是扒拉出新嫩的碧色給低品官員穿。

    別人一看你這初春柳葉般的碧油油衣裳, 就知曉你是個才入仕途不久的官場新丁了。

    這種以官袍顏色區(qū)分官階也是必須的,畢竟有些人考上進士后興許已經(jīng)三四十歲了,連看起來不算太年輕。為了方便同僚們之間相互施禮,當然還是分清楚點比較好!

    三娘穿上新官袍, 一張本來就格外嫩的臉更顯小了。

    千秋節(jié)當天, 她便要穿著這身官袍前去興慶宮給李隆基祝壽,低調(diào)地混入群臣中參與這次大型拍龍屁活動。

    事實上她們這幾個剛考完制科的考生還是很顯眼的, 因為一般來說以她們的品階沒有資格參與這種等級的聚會。

    可還是那句話, 千金難買皇帝高興。人家一年才過一次壽,想請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今兒李隆基不僅讓朝中五品以上的官員赴宴, 還把今年的新科進士、制科登科官員以及各方舉薦上來的特色人才(比如李白等人)全喊來了, 場面可以說是十分熱鬧。

    李白這個翰林供奉官階并不高,也和三娘一樣穿著碧色袍服,他倒是不在意這點,反正他眼下是天子面前的紅人。對于自己的未來,李白是非常樂觀的,他認為等李隆基見識了他高超的才華以后必會對他委以重任。

    現(xiàn)在一時的官職低微算不得什么!

    這就是李白, 傲氣十足的李白。

    他奉詔入京前可是與妻兒載歌載舞地慶賀了一番,快活無比地放出一句豪言壯志:“仰天大笑出門去, 我輩豈是蓬蒿人!”

    三娘見李白在御前一副無拘無束的從容姿態(tài),也挺為李白高興的。

    一個人處境如何往往可以從他的狀態(tài)看出來, 若是他容光煥發(fā)、意氣昂然,那他近來肯定過得好極了。倘若他灰頭土臉、垂頭喪氣,那不用想都知道他肯定陷入低谷了。

    這樣挺好,大家都有不錯的前程!

    三娘還在群臣中看到了剛回朝沒幾天的王昌齡。

    前些年王昌齡從汜水縣改任江寧丞,寫了不少好詩發(fā)表在《兩京文選》上,時人稱他為“王江寧”。

    太子李瑛愛惜他的才華,去年趁著他任滿拉拔了他一把,安排他回城當了監(jiān)察御史。

    大唐的監(jiān)察御史是要到處走的,三娘也許久沒見到王昌齡人了,像王維就是在當監(jiān)察御史那段時間寫了許多邊塞詩。

    不過遠行這種事對王昌齡來說不算什么難事,他以前可是出過玉門關(guān)的,這次帶薪出游不過是重溫舊夢罷了。比起困守一地當縣尉或縣丞,王昌齡對監(jiān)察御史這個差使不可謂不滿意!

    眾人輪流向李隆基獻上寫得花團錦簇的賀表,不僅在花萼樓混了頓飯吃,走時還拿到了御賜的“千秋鏡”。

    這東西起源于太宗“以人為鏡”的掌故。

    李隆基每逢生辰時不時會給群臣賜下內(nèi)廷精心鑄造的千秋鏡,提醒群臣應該盡好“人鏡”責任。

    至于他自己照不照鏡子,那就再說吧。

    我聽不聽是我的事,樣子反正是要做足了。

    三娘美滋滋地揣好自己那面千秋鏡,感覺自己這趟來得可太值了。

    她獻上的不過是寫看似花團錦簇實則沒啥意義的詩文及賀表,得到的卻是實打?qū)嵉暮锰帲?/br>
    三娘趁機跑去和王昌齡敘了敘舊,詢問他搞地方工作的注意事項。

    當初她曾去汜水縣找王昌齡玩耍,粗淺地了解過縣尉的日常工作,可惜她當時是去玩兒的,根本沒想過自己這么快能上手。

    都認識這么多年了,王昌齡自然也不藏私,邊走邊給三娘講了不少自己這些年積攢的基層經(jīng)驗。

    千秋節(jié)后,三娘就要去藍田縣赴任了。

    家里人本來還想她過完中秋再去藍田縣,可三娘的心都已經(jīng)飛過去了,哪里還待得住,稍微收拾收拾便直奔藍田縣。

    縣城房價不高,對縣官來說還有各種租賃優(yōu)惠,繞梁早便領(lǐng)著人過去提前收拾好一處宅邸,三娘基本什么都不用愁,直接過去就好,連拎包這個環(huán)節(jié)都有人負責。

    三娘出發(fā)當日,蕭戡他們還想來個折柳送別,被三娘攆回去了。

    藍田縣距離長安不過二三十里路,就這樣還玩什么折柳送別。他們要想見她,直接到藍田縣找她不就得了?

    李俅他們都被摁回去了,蕭戡卻是從三娘的話里得到了極大的啟發(fā)。

    他也收拾收拾包袱,直接跑藍田縣去了,說是要到藍田縣當不良帥!

    對于蕭戡這個兒子,新昌公主基本已經(jīng)練就“隨他吧隨他愛干啥干啥”的心態(tài)。

    主要還是他弟弟蕭復從小聰明伶俐,讀書一遍就會,竟是個學文的好苗子,和蕭戡這個混不吝完全不一樣。

    人家今年才十歲,儼然已經(jīng)是令整個蕭家欣慰不已的絕世好苗苗!

    蕭戡聽到族中長輩們紛紛夸贊弟弟,不僅沒有知恥而后勇,還有種“日后光耀蕭家門楣的重要責任就交給弟弟了”的快樂。

    這次他又開始了自己說走就走的游歷。

    不同點在于這次他是去投奔自己當上縣尉的好朋友!

    所謂的不良帥,其實就是不良人的頭頭。

    不良人一般指的是地方上負責拘捕罪犯的衙役,他們沒有縣官編制,只能算是縣衙的編外成員,平時負責縣里的治安問題以及各項掃黃打非活動。

    不良帥這種編外職位,連尋常讀書人都是不會去干的,更別提蕭戡這種出身貴不可言的勛貴子弟。

    蕭戡卻不這么想,他覺得不良帥這個稱呼很對他胃口,何況這是三娘第一次出任外官,他這個當朋友的當然得去給三娘撐撐腰。

    縣尉是什么的?

    縣尉可就是管治安問題的!

    這不得擁有一群對她言聽計從的不良人嗎!

    蕭戡并沒有自作主張,而是第一時間把這個想法給三娘講了。

    他也不是全為了三娘去的。

    以前蕭戡是最喜歡單打獨斗的,可上次搞進士團的時候讓他感受到了另一種快樂(世界上沒有人會不喜歡發(fā)號施令),所以他準備再試試看。

    三娘聽了蕭戡的想法,也覺得他可以去嘗試一下。

    比起他闖蕩天涯的游俠夢,這好歹是個比較鍛煉人的差使。

    藍田縣算是天子腳下,治安還是挺好的,哪怕是混入不良人堆里對蕭戡來說也不會有什么危險。

    只不過她總感覺吧,新昌公主估摸著已經(jīng)把她列入禁止登門名單了。

    ……沒有人會喜歡自己兒子整天跟朋友一起搞東搞西。

    蕭戡才不管那么多,得了三娘的認同后便屁顛屁顛地跟著去了藍田縣。

    新昌公主的想法倒是和三娘想的不太一樣,她得知蕭戡這次是去藍田縣還挺高興的,好歹不是一個人在外頭瞎跑。她對駙馬蕭衡說道:“我們得空過去看看他。”

    夫妻倆感情很好,駙馬蕭衡聞言自是笑著答應。

    三娘正式走馬上任是在八月初八。

    從得知三娘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娃娃開始,藍田縣原本的縣官班子就沒太把她當回事。

    可到底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僚,縣令也命人辦了個接風宴,好叫大伙能相互熟悉熟悉。

    藍田縣這種京畿縣城,有正經(jīng)編制的縣官也就五個。

    京畿縣令是正六品官,且出身大多都不太簡單,藍田縣這位縣令就姓崔,一聽這姓氏就知道他出身有多不凡了。

    接風宴上一閑聊,兩邊還有相同的熟人,杜甫。杜甫母親崔氏與對方是同宗,杜甫見了崔縣令還能喊聲表哥來著。

    清河崔氏底蘊深厚,后代遍布大唐各地,杜甫四海為家那些年最經(jīng)常跑去蹭吃蹭喝的大戶就是崔家這些表舅表哥乃至于表侄。

    哪怕杜甫很小的時候就沒了母親,他和清河崔氏這邊的關(guān)系還是極好的。

    三娘這邊么,哪怕她外祖家已經(jīng)沒落了,往上數(shù)幾代還是可以數(shù)到太原王氏那邊的。

    只要沾點世家的邊,那就算是一個圈子里的人。關(guān)系這種東西,攀攀就有了!

    一場接風宴辦下來,縣丞、主簿以及另一位縣尉都看出來了,好家伙,這位新來的縣尉和崔縣令成一伙的了!

    別的不說,光是三娘這過人的交際能力,就注定了她在縣衙的話語權(quán)不會太小。

    縣衙除了處理枯燥乏味的日??h務以外,最要緊的就是要搞好送往迎來工作,尤其是他們藍田縣有著通往南方必經(jīng)的好幾個驛站以及藍田關(guā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