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小女官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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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暫且把這件事記在心里,并沒有貿(mào)然去拜訪這些留守家中的將士妻眷,她已經(jīng)入仕為官,不能像以前一樣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一件事起了頭就得等收了尾再考慮其他。 《道德經(jīng)》說“治大國若烹小鮮”,那么小的魚兒,你多翻幾次面就散架了,哪里還能做出好吃的菜? 所以如果沒能拿出對應(yīng)的解決方案來,最好不要貿(mào)然下達政令,絕對不能施行“煩政”,今天一個想法、明天一個想法,弄得當?shù)匕傩者B走路該先伸哪只腳都不曉得了。 三娘帶著鄭瑩在縣城里轉(zhuǎn)悠了一圈,熱情地邀鄭瑩到自己家住下,方便明兒趕早出城去。 三娘現(xiàn)在可是縣里的官,鄭瑩自然沒有拒絕她邀請的道理。 經(jīng)過一天的相處,鄭瑩已經(jīng)初步了解了她們這位剛上任的郭少府:她遇到人是真能侃啊。 甭管遇到的是街頭擺攤的老嫗,還是帶著孩子孀居的新寡婦人,她都能和別人說上半天。而且不管遇到多嘮叨的老人,她都能陪坐在旁聽得津津有味,沒有絲毫不耐煩。 而且三娘記性特別好,每走訪完一家她都要檢查一下記錄內(nèi)容,并且精確指出其中有偏差的地方當場讓她改了。不愧是能考進士的人! 更讓鄭瑩驚訝的是三娘身邊幾個丫鬟都精通文辭。 據(jù)說她們從小跟在三娘身邊,三娘閑暇時便給她們開蒙,連府中管事都想替自家兒孫求娶她們來著。 只是為首的繞梁年近二十仍不愿出嫁,說是要一直跟在三娘身邊,以至于底下的小丫鬟也都有樣學(xué)樣。 三娘自己也才十四五歲,并沒有太考慮這些事,自然是身邊人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鄭瑩本來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特立獨行,到了三娘家才知曉還有這么多志同道合之人。 她興奮到有些睡不著。 第二天三娘醒得很早,準備城門一開就出城。見鄭瑩頂著兩個黑眼圈過來,她愣了一下,詢問鄭瑩是不是沒休息好。 如果鄭瑩住這里反而不習(xí)慣的話,早上再過來其實也沒問題的,她只是想趁著吃住在一起的機會和鄭瑩相互熟悉熟悉而已。 鄭瑩忙道:“沒有,這里很好,我只是太高興了,夜里有些睡不著?!?/br> 說到這里她眼眶已有些泛紅。 她阿耶從軍去了,一直沒回來,半點消息都沒有,周圍人都說她爹說不定已經(jīng)不在了。她娘沒有兒子,為了護著她長大這些年不知遭了多少罪,落下一身毛病。 她小時候每日被堂兄們攆出門給祖父送飯,曾僥幸被上任縣令家的夫人閑暇時帶在身邊教養(yǎng),借著這樣的好機會學(xué)會了寫字算數(shù)。 三娘聽說鄭瑩還遇到這樣一位好老師,不由追問道:“那位教你識字算數(shù)的好心娘子如今去哪兒了?” 這樣好的人,她真想結(jié)交一二。 鄭瑩抿了抿唇,眼眶更紅了。過了好一會,她才哽咽著說:“她已經(jīng)不在了?!?/br> 見左右沒有旁人,鄭瑩才與她說起那位縣令娘子的過往。 既然能識文斷字,對方自然也是出身名門。 只是出身名門也不一定命就好,這位縣令娘子就是命途多舛的那類人,她成親后兩次生產(chǎn),生下的孩子都是沒長大就夭折了。 她嫁的也是門當戶對的夫君,還是她表哥,兩邊婚前婚后都是一家人,倒不會說什么難聽話,只是有商有量地詢問她的意見,看要不要納個人回來生了孩子記到她名下。 兩次失去親生骨rou,縣令娘子也有些心灰意冷,點頭允了此事。 夫君納妾沒幾日,她正好看到了到縣衙給老鄭送飯的鄭瑩,覺得鄭瑩格外合她眼緣。許是出于移情作用,她把許多心血傾注在鄭瑩身上,讓鄭瑩每日在后衙多留一個時辰跟她識字。 本來一切都挺好的,結(jié)果在庶子滿周歲的時候她又懷上了,最后竟死在產(chǎn)房里。 有長達三四年的師生情誼在,當時鄭瑩哭得比誰都傷心。 對縣令來說,喪妻確實是件麻煩事,不過也只是一件麻煩事而已。 正好他任期也快滿了,很快便收拾收拾回家守喪一年等候新任命。時隔數(shù)年,對方說不定已經(jīng)迎娶新人、兒女繞膝了。 難產(chǎn)這種事誰都不想的,縣令也算不得什么過錯,只是鄭瑩作為縣令娘子的學(xué)生,心中總有許多不平。 這場婚姻帶給她老師什么呢?兩次喪子,丈夫納妾,死于難產(chǎn)。 明明知道這一切怪不了任何人,她還是好難過啊。她不知道自己胸腔中鼓噪著的是什么樣的情緒,只覺得好似有一張大網(wǎng)鋪天蓋地地朝她籠罩過來,而她根本不知道該往哪里逃。 她想做點什么,卻不知曉該做什么。 直至去年她在崔縣令面前露了臉,她心中才躥出點微渺的火苗來:她如果也有能力奉養(yǎng)阿娘,是不是就不需要依仗別人了呢?只要她也爭取到一份體面的差使,她阿娘是不是就不用被人嘲笑沒有兒子了呢? 當初三娘考中進士的消息傳到藍田縣,鄭瑩心里的火苗登時躥得更高了。 這幾天知曉三娘要來藍田縣當縣尉,她已經(jīng)高興得輾轉(zhuǎn)反側(cè)了,更別提昨天聽到三娘親口說接下來讓她做事! 三娘見鄭瑩說著說著已是淚流滿面,不由陪著她靜靜緬懷起那位即使自己滿心傷痛依然待人那么好的縣令娘子。 若非有鄭瑩這個始終惦念著對方的學(xué)生在,可能連她這個藍田縣尉也不知道曾有這么個人。 等鄭瑩收拾好心情,一行人便騎馬出行。 長安在藍田縣北邊,三娘來時便是從灞橋出發(fā),今兒決定先往北走,先去感受一下有名的“名利路”。 只要是南邊來的信件,那可都要通過藍田縣內(nèi)這幾個驛館傳遞,藍田縣的百姓最常被征召起來干的活就是修路和郵傳,三娘沿著官道往南走,一路上便遇到一撥送信的驛使。 三娘順便把自己捎帶出來的信給了對方,托對方幫忙送往長安。 得知三娘是新來的縣尉,驛使自然恭恭敬敬答應(yīng)。只是繼續(xù)趕路的時候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他們這位郭少府年紀可真小啊。 人和人可真不一樣! 三娘到最近的驛館歇了歇腳,與守著驛館的老吏嘮了嘮家常,沒一會就吃上了今年新做的杏脯。 藍田縣的大杏長得特別好,豐收時滿樹都是黃澄澄的果子,吃也吃不完,賣也賣不掉,爛在樹上怪可惜的,手巧的人家便做成杏脯去長安的酒樓茶肆里兜售,也算是一門小營生。 只是賣不賣得出去得看運氣罷了,有時候碰上不好說話的伙計直接就把他們趕走了。 人家長安城中的曲江池便有那么多杏樹,何必舍近求遠買你藍田縣的杏子或者杏脯。 三娘嘗了幾塊,覺得味道極好,清甜爽口,色澤上佳,比她以前吃過的都要好,便問老吏哪些村子大杏樹最多。 結(jié)果幾乎村村都有。 這也挺正常,再往南走可就全是山了,靠近山的地方樹就多,何況藍田縣背靠的還是有著劃分南北作用的秦嶺山脈。 老吏熱情地給三娘介紹了幾個比較近的,其中便包括他自家村子。 也不知這位新少府能出來走幾次,當然得先讓她去自己村里走一遭。 三娘問到了自己想知道了的,起身帶著鄭瑩她們準備繼續(xù)走。 還沒出驛館,三娘就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抬頭望去就瞧見穿得極其sao包的蕭戡。 蕭戡很有些埋怨三娘:“你出城怎么不叫上我?”他只是多睡了一會,醒來就聽說三娘已經(jīng)出城了。對于小伙伴出城玩不帶上自己這件事,蕭戡是很不開心的。 三娘一聽就知道這廝在想什么,邊上馬邊回道:“我又不是出來玩的?!?/br> 蕭戡道:“不是出來玩也能喊上我啊,說不定路上有我行俠仗義的機會!” 三娘一臉深沉地對蕭戡說:“你這樣是當不了俠士的?!?/br> 蕭戡不服氣:“為什么我當不了?” 三娘道:“哪有俠士整天盼著人出事、給你機會行俠仗義的?這不是俠士該有的想法。”她客觀點評蕭戡這種行為,“沒有俠心,談何當俠士!” 蕭戡聽后一時不知該怎么反駁。 有些話雖然有道理,可咱就是不樂意聽! 來都來了,他是不會回去的,反正得跟著三娘一塊到處溜達。 三娘自己帶的人也不少,倒是不在意多蕭戡一個,一行人浩浩蕩蕩地下了官道前往離得最近的村子。 第83章 一個村子一般是百來戶人, 屋舍建得比較分散,各家各戶都有園子。三娘抵達村子的時候有戶人家正在籌備婚禮,見有外村人過來, 不少村童好奇地跑過來看她們騎著的馬。 都是同里的,不管遇上紅白事那都是全村出動的,這不, 這會兒滿村都沉浸在喜氣洋洋的婚慶氣氛中,連村頭的大樹都被村里人精心妝點了一番。 三娘還以為是村中富戶成婚,一問才知道人不是富戶,而是個人緣特別好的獵戶, 從小跟著他爺爺學(xué)打獵, 練就一身好本領(lǐng),衣裳下的肌rou簡直噴薄欲出。 關(guān)鍵是人家品行還好, 遇到荒年他打到獵物都會給村里人分一些, 早些年關(guān)中鬧糧荒,大伙沒少受他照顧。 更別提他進山時還會幫村醫(yī)順便帶些草藥回來。 這樣一個好男兒, 村里人可不就把他家喜事當自家喜事來辦嗎? 說起來他要娶的媳婦兒還是他進山時救的醫(yī)女, 對方也是自幼失怙,跟著當村醫(yī)的爺爺長大,跟著她爺爺學(xué)了些醫(yī)術(shù)。 有次她進山采藥時遇到毒蛇,是獵戶眼疾手快把那毒蛇一箭射死。 就這樣成就了一壇蛇酒和一段姻緣。 村人講起新郎新娘的故事來那叫一個起勁,只是講著講著就偏題了,開始連比帶劃地講起那毒蛇有多長、泡酒里有啥功效。 三娘不僅沒有打斷, 還聽得津津有味。 等里長得知縣尉到來,火急火燎地出來迎人, 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新縣尉已經(jīng)與村人聊得火熱。 年紀是真的小。 不過官大一級壓死人,里長這種不入流的鄉(xiāng)官見著縣尉自然只有笑臉相迎的份。 里長堆起笑容上前招呼三娘一行人。 三娘笑道:“難得碰上這樣的喜事, 我們可要留下吃了喜酒再走?!?/br> 里長聽后哪有不答應(yīng)的道理,還把新郎喊過來見人。 獵戶自幼沒了雙親,與新娘一樣是由自家祖父撫養(yǎng)長大的,學(xué)了一身打獵本領(lǐng),還長得牛高馬大。再一看臉,那也是眉清目朗,相當英俊一小伙子。 三娘已經(jīng)知曉了獵戶的為人,牽過自己的馬對獵戶說道:“我身上沒帶多少錢,不如我把馬借你去鄰村迎親,也當是我們隨喜了?!?/br> 獵戶一眼就看出三娘一行人騎來的馬都是難得的好馬,聞言有些心動。馬這東西雖然不罕見,可尋常人家還真養(yǎng)不起,要是能騎著這樣一匹馬去迎親,那肯定是很長臉的事! 不想旁邊的蕭戡卻插嘴道:“這位兄弟身量高大,你這馬兒有點顯小了,還是騎我的吧。” 他也聽了對方的事跡,對這位很有些俠義心腸的獵戶頗有好感,非常大方地把自己那匹馬的韁繩塞到獵戶手上。 三娘的馬是比照著自己的身量選的,跑起來耐力十足,打獵時還十分靈活,唯一的缺點可能是不如別的馬高大。 聽蕭戡這么說,她瞧了眼獵戶與她阿耶差不多高的身量,也笑瞇瞇地說道:“對,阿戡這匹馬更適合?!?/br> 獵戶見他們是真心要借馬給他,高興地牽著馬與它先熟悉熟悉。 他們雖然時不時要被召集到縣中參加最基礎(chǔ)的軍事訓(xùn)練,但都是讓他們熟悉鼓鞞,騎馬彎弓這么威風(fēng)的事根本輪不到他們來。 若非他本身就是獵戶,恐怕就算能借到馬也不會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