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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盛唐小女官在線閱讀 - 盛唐小女官 第89節(jié)

盛唐小女官 第89節(jié)

    他也確實覺得賀知章這詩寫得挺好,至少連他都能讀懂,而且讀完后還覺得余韻悠長,可見賀知章寫詩確實有一手!

    李林甫夸起人來那是一套一套的,聽得李隆基頓覺自己慧眼識人,這么多年一直都待賀知章十分優(yōu)待。

    相比于賀知章的功成身退,李白在長安的處境卻并不怎么好。

    送走了賀知章,他在長安說得上話的人越發(fā)少了,他自恃是天子近臣,和李隆基說話從不避忌,得罪了不少人。

    常年在御前伺候的高力士更是把他各種狂妄話都聽了進(jìn)去,對他很是不滿,便拿著李白為楊玉環(huán)寫的《清平調(diào)》中的“借問漢宮誰得似,可憐飛燕倚新妝”說事:你看他把你比作趙飛燕,分明是輕賤你?。?/br>
    趙飛燕的下場可不太好,最后被廢為庶人并自殺。

    人家文人都是夸班婕妤的,哪有夸趙飛燕的?大多可都是罵趙飛燕是禍水!

    文章這種東西,解讀的角度是很多的。經(jīng)過高力士這么一分析,楊玉環(huán)對李白也生出幾分埋怨來,每次李隆基生出想給李白授官的想法,她便想辦法攔著。

    加上李白為人太過張揚(yáng),在前朝也沒多少情真意切的朋友。

    至于那些宴飲時把酒言歡的酒rou朋友,事到臨頭又有幾個是信得過的?

    短暫的風(fēng)光過去后,李白發(fā)現(xiàn)李隆基召見自己的次數(shù)越發(fā)少了,那些自己曾經(jīng)自得不已的禮遇,竟是說收回就能收回。

    想起自己曾經(jīng)傲氣十足地對待那些來結(jié)交自己的人,李白夢醒時經(jīng)常心悸不已,感覺自己作了場噩夢,宮禁中有過的那些快活好時光宛如過眼煙云,轉(zhuǎn)瞬間便消散得干干凈凈。

    “我不屬于這里?!?/br>
    天寶三載的春末,李白突然生出這么一個念頭來。

    他愛交朋友,愛開懷暢飲,當(dāng)一個地方的人讓他覺得無一相知、當(dāng)一個地方的酒讓他覺得難以下咽,他便覺得自己在這個地方已經(jīng)待不下去了。

    既然天子身邊的人他都得罪光了,天子也不再把他當(dāng)可以歡暢閑談的友人了,他又何必留在這里惹人生厭?便是他強(qiáng)留于此,也不可能實現(xiàn)自己的理想、成為自己向往中的那類人。

    李白再三向李隆基請辭。

    李隆基還是很欣賞李白的詩才的,聽說他要走后頗為不舍。見李白確實去意已決,他也只能將李白賜金放還,讓李白繼續(xù)去當(dāng)自由自在的青蓮居士。

    這一年李白四十四歲,妻子許氏已經(jīng)離世多年,兒女托付給族親撫養(yǎng),孑然一身,無牽無掛。

    天寶三載的第一聲蟬鳴響起那天,李白去了趟藍(lán)田縣,喝了三娘今年新釀出來的杏花酒。

    “你就這么走了嗎?”三娘忍不住挽留,“要不你留在藍(lán)田縣好了?!?/br>
    李白哈哈笑道:“我都與圣人說要離開長安了,若是待在京畿的話,保不準(zhǔn)要被治個欺君之罪?!?/br>
    這話雖是開玩笑,卻也不全是假的,想抓他小辮子的人可不少,他不能在這時候給人遞話柄。

    既然說了要走,那便走得干脆一些,省得礙了旁人的眼。

    三娘見李白去意已決,只得說道:“你寫了什么詩文記得給我寄一份,到時候投到《兩京文選》去,興許能多得一頓酒錢呢!”

    李白聞言欣然答應(yīng)。

    至此,三娘又送走了一個朋友。

    蕭戡見三娘心情不佳,便邀她休沐日到輞川那邊釣魚去。

    還提前挖了許多蚯蚓。

    結(jié)果休沐時李泌他們也過來了,紛紛撿了個現(xiàn)成的,在湖邊排排坐當(dāng)起了釣魚佬。

    有這么多老朋友相陪,三娘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一行人湊一起釣上了不少魚,恰好瞧見裴迪乘舟來尋王維玩耍,三娘便一個勁朝裴迪招手。

    等船駛過來了,她們便蹭裴迪的船到王維別業(yè)去。

    由于她們?nèi)藬?shù)眾多,弄得人裴迪本來意境十足的小舟愣是往下沉了沉。

    三娘還給裴迪介紹她們都釣上了哪些魚,并熱心地告訴裴迪哪些地方最適合這個季節(jié)去垂釣,好叫他和王維閑暇時也能過過釣魚佬的癮。

    釣魚本是隱逸者的樂事,可裴迪聽三娘這么一說竟感覺平日里風(fēng)光宜人的河岸突然熱鬧起來了。

    隱逸有隱逸的好,塵世也有塵世的好。

    裴迪便領(lǐng)著三娘她們?nèi)コ骋怀惩蹙S的耳朵。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大伙吃魚都吃得挺歡,唯有蕭戡有點兒氣悶的。他親自挖了那么多蚯蚓,這些人倒好,一個兩個全都坐享其成,好意思嗎!

    等他轉(zhuǎn)頭看見三娘笑意盈盈的眉眼,心里頭的氣悶一下子又消散了大半。

    算了算了,不就是幾條蚯蚓嗎?下次他還能挖更多,把整個藍(lán)田縣的土全翻一遍都行!

    吃飽喝足后眾人各自散去,回長安的回長安,回縣城的回縣城。

    回縣里的路上,蕭戡還和三娘批判那幾個姓李的:“這些家伙用現(xiàn)成的蚯蚓,釣上來的魚竟沒有我多!”

    三娘一聽便知曉他在較什么勁,順著毛捋道:“釣魚這種事還是需要運氣的,你的運氣一直挺好。”

    蕭戡聞言登時驕傲起來:“那是當(dāng)然!”

    他運氣一直都非常好!

    當(dāng)然了,要是那幾個姓李的別老跑藍(lán)田縣來就更好了。

    可惡,他們這些當(dāng)儲君的以及當(dāng)儲君謀臣的,為什么這么閑啊!

    第104章

    天寶三載的冬天, 吏部和禮部都忙于籌備今年的各種考試。

    不僅在職官員們要參加吏部考核,養(yǎng)精蓄銳三年的天寶元年進(jìn)士們也要參加“過關(guān)”考試,而禮部也要籌備開春的科舉考試。

    反正都挺忙碌的。

    三娘本來已經(jīng)不用和同年們一起“過關(guān)”, 不過她跟著崔縣令回京獻(xiàn)修成《藍(lán)田縣志》,很快讓人記起她的任期也算滿了。

    雖然縣尉這個職位可以干個十年八年,不過三娘這樣的人才還是很搶手的, 沒看到崔縣令都要調(diào)動到肥差上了嗎?這么個能給衙署上下送政績的好下屬,誰會不喜歡呢!

    只是對于讓三娘出任何什么官職,眾人不免又來回討論,最后是曾經(jīng)在國子監(jiān)給三娘當(dāng)過老師的大理少卿極力爭取, 才把三娘的去處敲定下來。

    萬事俱備, 只需要三娘去吏部走個過場了。

    三娘:?????

    不是,她沒說想離開藍(lán)田縣啊。她才在地方上干了三年, 怎么這就要任滿離開了?

    結(jié)果她那位在大理寺當(dāng)大理少卿的老師痛心疾首地給她來信: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明法科?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大理寺?你心里是不是連一點點師生情義都沒有?

    三娘:“……”

    不是啊, 怎么就上升到這種程度了?而且怎么她的去處就定下來了,她還沒參加考核呢!

    大唐官場的潛規(guī)則竟恐怖如斯!

    三娘還不曉得自己看得的只是冰山一角, 實際上想把她提前預(yù)定的衙署遠(yuǎn)不止大理寺一個。只是大理少卿仗著自己曾給三娘當(dāng)老師, 又跟宰相那邊有點關(guān)系,才把她給搶了過去罷了!

    第105章

    初春的清晨, 朝陽還沒升起,街道上靜悄悄的。

    城南鄭家,鄭瑩正在拜別母親。

    她母親如今在里學(xué)給孩童啟蒙, 算是有個正經(jīng)差使在身上,左鄰右里都對她母親十分照料。

    誰家沒孩子呢?哪怕自家孩子已經(jīng)過了啟蒙的年紀(jì),以后總是要成親生娃的, 到那時候自家娃兒可就落到人家手上了。

    你不敬著人家當(dāng)老師的,人家哪怕不給你家娃穿小鞋,光是冷淡一些便能讓你家娃不好受了。

    自古以來孩子都是家長們的命脈,采薇學(xué)堂給優(yōu)秀學(xué)員分配的這樁差使可以說是大大地提高了兵嫂們的地位。

    自從結(jié)交了不少或開朗或彪悍、且境況還和自己差不多的朋友, 鄭母柔軟的性情雖不能說有了脫胎換骨的改變, 眼淚卻比從前掉得少多了,整個人煥發(fā)出與從前全然不同的面貌。

    聽聞三娘要帶鄭瑩去大理寺, 鄭母是一百個支持。不過臨到分別, 她還是拉著鄭瑩的手叮囑道:“你此去長安若是遇著好兒郎,大可帶他回來見見我。若是沒遇上好的, 也回來與我說一聲, 我在家中給你張羅。”

    鄭瑩聞言笑應(yīng):“好。”她的想法和三娘一樣,遇著好的便嫁了,遇不著便不嫁,一切順其自然就好。

    知道鄭瑩是要與三娘一起出發(fā)的,鄭母便沒有留她,只一路送她到巷口。

    鄭瑩狠了狠心, 沒有回頭看佇立在巷口目送她遠(yuǎn)去的母親,徑直前往郭府。

    郭老爺子與隔壁的鐘紹京都提前回京去了, 三娘則是留下準(zhǔn)備交接完手頭的縣務(wù)再走。

    狄縣尉他們已經(jīng)設(shè)宴給她送過行了,藍(lán)田縣的縣官班子這次換了倆, 走的是三娘和崔縣令,其他人還得再熬熬。

    熬資歷這種事每個人都是要經(jīng)歷的,后臺特別硬的人除外。

    郭·后臺特別硬·三娘打算趁著天色還沒亮趕早離開,免得縣中勞師動眾。

    不過送行這種事是避免不了的,從郭府大門打開一條縫的那一刻起,就像是一塊石頭扔進(jìn)了水中,在整個藍(lán)田縣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三娘一行人出來后街上已經(jīng)被堵得水泄不通,連不良人齊齊出來維持秩序都不好使。

    三娘只得無奈地與來給自己送行的街坊鄰里多說了一會話,并保證道:“長安離藍(lán)田縣不遠(yuǎn),我會經(jīng)常過來的?!?/br>
    得了三娘這句允諾,眾人才給她讓出一條道來。

    送行隊伍從城里一直擠到了城外,還有人想偷偷往載著三娘行李的車馬上塞藍(lán)田土特產(chǎn)。

    狄縣尉也起得挺早,登上城樓看著底下壯觀的送行隊伍,不免想起了自己的祖父。當(dāng)年他祖父在地方上任職,走的時候甚至有人為他立生祠,逢年過節(jié)潛心供奉。

    只是狄縣尉出生得比較晚,這些往事只能從叔伯們口中聽說了。

    沒想到自己還能親眼見到這一幕。

    自己離任的時候能有這樣的民望嗎?狄縣尉想到自己來得比三娘還早,做的事卻還沒有三娘一個任期多,頓時生出幾分緊迫感來。

    三娘走了,三娘留下的許多決策卻還需要人繼續(xù)執(zhí)行下去,他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起這個責(zé)任來!

    狄縣尉暗自下定決心,目光又落到了三娘……的身后。他的一雙兒女今年已經(jīng)滿十五歲了,擱平時應(yīng)該留在家里議親才是,這會兒卻屁顛屁顛跟著三娘走了。

    唉,兒大不由爺,女大也不由爺,估摸著一時半會他們家這雙兒女是要不回來的了。

    狄平今年剛滿十五,因為娘胎里帶來的病根,身體始終比meimei稍弱一些。不過他的長相集中了父母的優(yōu)點,那與生俱來的孱弱并未削弱他的俊秀半分,反而讓他看起來更添了幾分骨子里透出來的溫文。

    等到遠(yuǎn)離了長長的送行隊伍,狄平才和三娘說道:“興許回了長安,反而沒有在藍(lán)田縣自在?!?/br>
    三娘道:“我省得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