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fēng)似剪，拂過茂城。

    一夜之間便花紅柳綠，芳草懷煙。

    江南已是一片暖意漸濃、欣欣向榮之景，近鄉(xiāng)情怯，譚珍嫻望著窗外愈漸熟悉的街，原本空洞灰敗心情便沒來由地激蕩起來。

    一路奔波她都沒覺得累，可離家越近，她便越是心乏，只想快快到家蒙住被子大睡一場，仿佛醒來就會忘卻所有的黯然神傷。

    車子?？吭谧T府大門前，譚珍嫻打開車門便奔入府內(nèi)。

    “爹爹！”

    譚其棟正孤獨地坐在正廳里閉目沉思，自從愛女失聯(lián)后，他一直都是這樣的狀態(tài)，寢食難安，束手無策，亦無心打理生意。

    此刻聽見熟悉的呼喚，還以為出現(xiàn)了幻覺，睜眼懵然地看著女兒跑到他面前，撲通一聲便跪在了他膝邊，“爹爹，女兒不孝！”

    譚珍嫻淚眼婆娑，短短半載不見，父親竟老了這許多，兩鬢花白，雙目也渾濁起來。

    是她的錯，是她一意孤行，非要跑去北邊謀什么未來，卻忘了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事便是守著父親。

    “小嫻哪！你去哪兒了呀！”譚其棟終于回過神來，忍不住涕泗縱橫，緊緊握住女兒的手不放。

    隨后進來的齊贊丞看見的便是父女倆互涌抿泣的場面，心里不免也十分感慨，她尚有父親為她掛心，而自己呢？世上最疼憐他的人已不在了。

    父女倆又互訴衷腸了一番，二人的情緒才平穩(wěn)下來，譚其棟注意到了這個隨女兒一同回來的年輕人，不由開口詢問，“嫻兒，這位是？”

    “他是我的朋友，叫齊贊丞，這段時日多虧他的幫助，我才得已平安地回家?！宝謞μzんаíщμ②.cǒм(xyuzhaiwu2.)

    倒是坦蕩磊落的樣子，看上去一表人才，譚其棟上上下下地打量齊贊丞，譚珍嫻一看父親那眼神便知他誤會了，趕忙著重解釋，“只是朋友。”

    “好……好……”譚其棟心說異性之間哪兒來的什么朋友，女兒從小到大還沒帶過除了卓承宇之外的男孩回家，倆人又形影不離的，恐怕是真有什么事，只不過女兒家不好意思認(rèn)罷了，他這么想著，便轉(zhuǎn)而又問，“你說你不在香江，到底是去了哪里？”他此前已托人打聽過，知道女兒根本就沒去那個勞什子服裝學(xué)院。

    “這都過去了，”譚珍嫻含糊地支吾了一下便打岔開，“爹爹，馬上要打仗了，我們還是得往外逃，不如就去香江吧，我這位朋友已經(jīng)幫忙在那邊打點好了一切?！?/br>
    “這么倉促？”譚其棟其實也聽到了一些風(fēng)聲，可他的根基在這，讓他這么拋家棄業(yè)地走，他有些舍不得，“總要給我些轉(zhuǎn)圜的時間，鋪墊好那頭的生意吧？”

    “來不及了，錢財乃身在之物，保命要緊。”譚珍嫻有些焦急，她無法跟父親解釋事態(tài)有多嚴(yán)重，她每佇留一秒便多一分危險。

    齊贊丞跳出來幫腔，“生意之事伯父不必?fù)?dān)心，我朋友早年便去了香江，在那里廣交人脈，根基深厚，定可以有所照拂?！?/br>
    譚其棟不是糊涂人，女兒慌慌張張地跑回家，又不肯透露這段時日經(jīng)歷了什么，一個勁兒地催他走，想必是惹了什么天大的禍?zhǔn)?，看她現(xiàn)在平安，他也暫時不想追究，更何況他也確實有心去香江拓一條路子，“也罷，亂世不由人，便隨你們的意思，走一步算一步吧?！?/br>
    說服了父親，譚珍嫻便開始著手準(zhǔn)備行裝，齊贊丞則幫忙聯(lián)系船票，他在茂城無靠，便暫落腳在譚家。

    她故意讓自己忙得無暇去顧及內(nèi)心對他如蟲穿蟻噬般的想念，只是更闌人靜之時，難捱的思憶便偷偷漫上心頭，令她整宿整宿地不能入睡。

    她不知這種情況還要持續(xù)多久，只安慰自己，會過去的，一切皆會過去……

    上輩子她對卓承宇的愛是瘋狂扭曲的，永遠(yuǎn)在爭寵、算計、歇斯底里，更多的是一種不甘心，而卓君堯給她的愛卻是細(xì)水長流、絲絲入扣，她從未體會過這樣刻骨銘心、柔腸寸斷的滋味。

    又是個無眠之夜，譚珍嫻躺在床上望著窗外明凈的月光發(fā)愣。

    他在加班嗎？應(yīng)該很累吧？有新的秘書了嗎？男的還是女的？是女的怎么辦？沒事沒事，肯定沒她漂亮。

    ……不漂亮，可是卻能與他朝夕相處，萬一處著處著……

    譚珍嫻煩躁到一掀被子下了地，她得去院子里散散心。

    沒想到齊贊丞也在。

    “你家這墻頭賞月真是一絕。”他坐在墻根上朝她笑，笑容干凈清朗，比天上的玄月還耀目。

    譚珍嫻雙手抱臂倚著門框遙望著他，被他清澈的眼神打動，也不自覺地微微翹起了嘴角。

    她是真的挺喜歡他的，像弟弟那般的喜歡。

    “你要上來嗎？”他朝她伸出手。

    她搖搖頭，肩并肩坐在墻頭是小情侶才會干的事，若是跟卓君堯還差不多，可他恐怕只會拉著她在月光下zuoai，哪里會這樣純潔地依偎著賞月……

    啊呸！說好了不想他的！譚珍嫻晃了晃腦袋，想將亂七八糟的思想都甩出去。

    “那好吧?！饼R贊丞跳了下來。

    “船票買好了嗎？”譚珍嫻走到一張石凳前坐下，拍拍身邊的位置。

    齊贊丞便跟了過去，“嗯，后天中午的，這已經(jīng)是時間最快的一班了。”

    后天……這么快？

    譚珍嫻說不清心里這種悵然若失的情緒，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噯，你還欠我一個答案?！饼R贊丞輕輕用手肘搗了她一下。

    譚珍嫻明白過來，不由莞爾，“這答案還重要嗎？”

    “重要的，死活你要給我個痛快，不然會成我的心病?！?/br>
    “你都這么說了，那答案當(dāng)然是不?！?/br>
    “好吧，毫無懸念，”齊贊丞故作輕松地吐槽，籍著月色掩飾眼中的失落，“我還想問，如果沒有這次任務(wù)，你的答案會變嗎？”

    他語氣有點認(rèn)真，譚珍嫻不禁沉默，她曾經(jīng)確實有心接納他的感情，可這世間哪有那么多如果。

    “我對你一直是有好感的，”譚珍嫻說得真誠，“但那種感覺并非男女間愛慕，你雖年長于我，可我心里總把你當(dāng)個弟弟?！?/br>
    “哪有你這樣的，”齊贊丞哭笑不得，“會不會太過分了，拐彎抹角拒絕我的情意便也罷了，竟還在口頭上占我便宜，嗯？”

    譚珍嫻噗嗤一聲笑出來，好像是這么個理，可實際上，他就是比她小的。

    “那不然我叫你哥哥？”

    齊贊丞苦著張臉，“行吧，就當(dāng)退而求其次了?！?/br>
    ……

    譚其棟被院子里悉悉索索的說話聲吵得無法安眠，他披上衣服來到窗邊往下看，自己女兒和那個男孩覺都不睡，大晚上并排坐在院子里聊得熱火朝天，他皺了皺眉，男未婚女未嫁，不成體統(tǒng)，便握拳假意咳嗽了兩聲。

    果然下面?zhèn)z人一聽見這動靜，立刻像被撞見壞事的小孩子一樣鬼鬼噓噓地低笑著散開了，院子里不一會兒就恢復(fù)了平靜。

    “普通朋友？”譚其棟搖了搖頭，唉，女大不中留啊——

    第二日午時，譚珍嫻依舊在屋子里指揮下人整理行裝，小滿從廚房幫她端了碗糖水過來，一進門就嘰嘰喳喳，“小姐！卓家二少爺回來了呢！”

    卓承宇？譚珍嫻心一慌，“怎么了？”他可千萬別在這時候來壞她的事。

    “我聽說呀，他家二姨奶奶幫他安排了與市政廳廳長家女兒相親的機會，他也應(yīng)了，哼！我早看出來他對你沒有心，趨炎附勢，幸好你現(xiàn)在有了齊少爺。”小滿講得義憤填膺的。

    譚珍嫻聞言松了口氣，接過糖水漫不經(jīng)心喝了口，“隨他吧，這已是不相干的人了?！?/br>
    小滿很認(rèn)同地點點頭，接著又噗嗤一笑，“結(jié)果你猜如何？他家大哥也回來了，那可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娘@赫人物，于是換成廳長家女兒主動拋繡球，直接截了卓二少爺?shù)暮?。?/br>
    小滿說得起勁，沒發(fā)現(xiàn)她家小姐臉上已是陰云密布，她停了話端才發(fā)覺譚珍嫻神色不對，“呃……小、小姐，你怎么了？”

    “你說清楚，什么意思？”譚珍嫻的聲音冷若冰霜。

    小滿不由就有絲害怕，她已經(jīng)許久沒見過小姐這般駭人的樣子了，“我、我說，卓大少爺正和廳長女兒在集杏樓相親。”她越說越小聲，話音還未落，便見譚珍嫻“啪”地一聲摔了碗沖了出去。

    ***

    卓君堯會乖乖放走小嫻嫻嗎哈哈哈哈根本不可能！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