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來三十(達達利亞)
“哈、哈啾——!” 熒剛?cè)滩蛔〈蛄藗€噴嚏,就立刻被一旁的班長狠狠地剜了一眼。 站沒站相,一點軍人的樣子都沒有! 要不是列隊時不能說話,他早就已經(jīng)開口罵她了。 下雪了。 每個新兵的帽頂、肩頭都覆滿了細(xì)密的白雪,為了不影響訓(xùn)練活動,哪怕下雪天他們也都只能穿著一件單薄的襯衫,僅憑著頭頂?shù)拿弊?、下身的制式呢子軍褲和長靴御寒。 這是自熒來到兵營后,冬都下的第一場雪。 訓(xùn)練場上的積雪被早起的執(zhí)勤士兵鏟到道路兩旁,整整齊齊地砌成了高高的雪堆、雪墻,看起來就跟一塊塊冰淇淋磚、棉花糖似的,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餓。 集合的哨子吹得跟催命一樣,他們還沒來得及吃早餐就趕來了。 新兵營里的炊事班雖然也是正經(jīng)單位,但大多數(shù)是些因各種原因從一線退下來的老弱病,叁十歲以下的就沒幾個,算是個心照不宣的養(yǎng)老單位,平時都不怎么需要參與訓(xùn)練。 唯一讓她欣慰的是,班長居然也在其中。 「真是看不出來,我還以為班長早就奔四了?!?/br> 「…班長下個月才過叁十大壽?!?/br> 「…失禮了?!?/br> 達達利亞剛到訓(xùn)練場,便看到個鼻青臉腫的軍官一路小跑地追了過來,一副迫不及待要跟他打小報告的樣子。 “拉費克,你這是從樓梯上滾下了去嗎?” 他雖然不喜歡這個人,但作為上司還是得象征性地問候幾句。 一聽達達利亞問起,拉費克馬上迫不及待地跟他告狀:“「公子」大人,昨晚有個兵翻窗闖入軍官公寓,趁我不備偷襲把我打成了這樣,這種違反紀(jì)律、卑鄙惡劣的家伙…您可一定要嚴(yán)肅查處!” “哦?”達達利亞挑了挑眉毛,“什么新兵這么生猛,能把您這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同志揍成這樣?” 拉費克早已經(jīng)在心中列好了一張嫌疑人名單:“我覺得——” 達達利亞不用想都能猜到這事是誰干的,他皮笑rou不笑地看著下面列隊的新兵:“拉費克,你現(xiàn)在怎么連新兵都打不過了,是不是最近缺乏鍛煉?等會下去跟著一起練練吧。” 她不會無緣無故地打人,就算打了,也一定是那個被打的人不對。 “可是——” 拉費克不甘心,還想要再說些什么,政委伊戈爾把他拉到一邊做思想工作:“好了好了,這里就交給我,你跟著孩子們一起跑幾圈,就當(dāng)晨練了?!?/br> 拉費克只好不情不愿地下去了。 安撫完同僚,伊戈爾用胳膊肘捅了捅達達利亞,故意揶揄道:“哎呀,這軍營里有「公子」大人坐鎮(zhèn),居然還有大膽狂徒敢翻窗入室——不如在公寓樓加裝一層防盜網(wǎng)吧?” “…不用了!”意識到自己反應(yīng)太大,達達利亞頓了頓,“咳,晚上…晚上偶爾會有流浪貓進來取暖?!?/br> “什么品種的流浪貓能大只到擠不進防盜網(wǎng)?”難得有機會擠兌這小鬼,伊戈爾不依不饒地追問,“萬一哪天有東西被貓叼走怎么辦?” 達達利亞眼睛都不眨,立刻答道:“丟東西算我的,我來賠。” “嘖嘖嘖,說賠就賠,富得流油的階級敵人?!?/br> “…你的工資要是不全用來養(yǎng)馬也能攢下來?!?/br> “要不是為了養(yǎng)馬誰要天天上班來給人當(dāng)老媽子哦,”伊戈爾嘆了口氣,“你那屋還真是有夠奢侈的,二十四小時都開著暖氣,我在隔壁都能感受到溫暖,怎么,怕流浪貓進屋時沒人在凍死?搞得我也想給我馬廄里安個暖氣了。” “花點錢裝一個唄,雪球和黑寶可喜歡了,一開暖氣就全躺下了?!?/br> 達達利亞瞇縫著眼睛,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那個站得歪七扭八的身影,她正趁著自家班長不注意,偷偷把冰手伸進身邊同伴衣領(lǐng)里使壞。 哼,就怕這只養(yǎng)不熟的壞貓哪天凍著,直接跑別人被窩里暖和去了。 “吶!你喜歡跑步嗎?” 運動讓險些凍僵的身體迅速熱乎了起來,一恢復(fù)點精神,熒便又不安分起來,她一邊跑,一邊還轉(zhuǎn)過身來嘲笑跑在她后頭的奧列格:“以前在須彌時你不是跑得挺快的嗎?現(xiàn)在退步了?年輕人哪,就應(yīng)該是早晨八九點鐘的太陽!” “…神經(jīng),”奧列格懶得同她扯皮,“等會躺地上我可不扶你。” 達尼拉好心提醒她:“你省著點體力,別跑太快,小心一會吃不消?!?/br> 熒不以為意:“區(qū)區(qū)叁圈,一眼就望到頭了,一會我們跑慢點,等他們跑最后一圈的時候我們混進去就好了?!?/br> “…你當(dāng)連長傻的?” 叁十分鐘后。 話還是說得太滿了,本以為跑圈是繞訓(xùn)練場跑,沒想到居然是繞著整個營區(qū)長跑。 為了避免被人認(rèn)出來,熒還特意戴了口罩,呼吸嚴(yán)重受阻。 班長在跑第一圈的時候就已經(jīng)陣亡了,好幾個陌生的熱心戰(zhàn)友第一時間沖上來抬走了他,像抬一口豬那樣,為自己爭取到了一次名正言順偷懶的機會。 奧列格維持著不緊不慢的勻速運動,終于找到機會幸災(zāi)樂禍地笑了回去:“哈哈哈哈你跑得就像個剛從地里刨出來的僵尸,當(dāng)初在須彌的威風(fēng)勁呢?” 就她這破口罩能忽悠誰呢?幾年前她那面具連他都糊弄不過去。 “…我是能打,又不像你那么能跑?!睙捎袣鉄o力地反駁他,“我不行了,這是…我的工資存折,請務(wù)必幫我轉(zhuǎn)交給「公子」大人……” 想回廚房做鴨了,至少暖和。 奧列格投來憐憫的目光:“醒醒,你每個月的工資全用來抵債了,你沒有收入?!?/br> “你沒事吧?臉色好差,是不是低血糖又犯了?” 他們跑到第二圈的時候,尤利婭都已經(jīng)開始跑第叁圈了,她背對著熒往地上一蹲:“快上來,我背你去醫(yī)療站?!?/br> “我沒事!不用管我,你不是還要成績考核嗎?你先跑吧!”生怕耽誤她這優(yōu)等生,熒立刻恢復(fù)正常的跑步姿勢,“你看,精神著呢!” 尤利婭還是很擔(dān)心:“你不要逞強……” 奧列格在一旁翻白眼:“她好得很,只是懶病犯了不用管她,等會要是「公子」來了,估計她跑得比誰都快?!?/br> 熒踩了他一腳,他抱著腳嗷嗷地單腿跳著逃開了。 “嗯,沒事就好,我先走了,要是她身體還不舒服就麻煩你們帶她去醫(yī)療站了?!?/br> 說「公子」,「公子」到,正說著,「公子」大人就騎著他那匹漂亮的大白馬出現(xiàn)了,整個人看起來從容而傲慢,明艷又大方,熒看得兩眼發(fā)直。 “「公子」大人今天也很帥氣啊?!?/br> “那可不是,比剛來那會看起來還要英俊,他剛來那幾周胡子拉碴的,臉陰沉得像妻子跟人跑了一樣。” “女皇啊,什么男人能強到從「公子」大人身邊搶人,我無法想象?!?/br> “只是比喻、比喻啦!我可不希望他有妻子,就算無法觸及…留個念想也好?。 ?/br> “看到「公子」大人的臉,連跑步都更有勁了?!?/br> 熒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是誰這么有品位? 但她越聽,越莫名地有些煩躁,下意識循聲望去,一下子鎖定了一堆目標(biāo)。 ——好家伙,男女通殺。 雖然知道并不會有什么實質(zhì)影響,但自己的東西被人這樣惦記,就是會不舒服??! …話雖如此,她又不能把他藏起來,讓所有人都看不到他。 熒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忽然看向奧列格,故作不經(jīng)意地透露道。 “哎,偷偷跟你說個內(nèi)部消息,超勁爆的,你千萬不要說出去——「公子」大人在老家已經(jīng)結(jié)過婚了,孩子都兩歲了?!?/br> 她說這話的時候不僅眉飛色舞,還故意壓低了聲音,大大加深了這件事情的可信度。 但聽者有心,附近還在跑步的連氣都不敢喘了,紛紛屏住了呼吸偷聽。 “那孩子我還親手抱過呢,和他長得簡直就像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 奧列格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忙小聲說:“…你這樣造謠小心他找你麻煩收拾你?!?/br> …好陰險!這是什么低級戰(zhàn)術(shù),得不到就毀掉嗎? 熒也同他耳語道:“就怕他不收拾我?!?/br> “你也別總一直盯著他看了,他剛才都瞪你了…!瞧!又瞪了!” “你懂啥,他那是沖我拋媚眼呢。” 奧列格不配合無所謂,剛才那句話已經(jīng)傳播出去了,她的目的達成了。 聽八卦聽得正起勁,這倆人怎么就突然開始加密通話了?還有什么更勁爆的消息是外人聽不得的? “…她誰啊?” “不認(rèn)識,炊事班的?” “真的假的…?完全看不出來啊?!?/br> “我、我才不信…!一定是造謠!造謠!嗚……” “我聽說「公子」大人有弟弟meimei,那該不會是他弟弟吧?” “他最小的那個弟弟之前跑璃月去的時候我jiejie見過,都能竄這么遠了,不可能才兩歲?!?/br> “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出來,對家人的隱私保護工作做得可真足?!?/br> “怪不得…他一定很愛他的妻兒吧,要是別的男軍官一個人在外地,情人都找能滿一個排了?!?/br> “我只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奇女子才能征服「公子」大人那樣的男人?!?/br> 對,對,就是這樣。 熒正為自己的jian計得逞竊喜,不料身后忽然傳來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好啊,這小子真不厚道,居然連我也瞞著,他這保密工作做得未免也太過火了,一會我可要好好說說他!” 她僵硬地回過頭:“政、政委,巡視呢?” “嘬嘬嘬,”伊戈爾騎在一匹油光水亮的栗毛馬上,笑盈盈地彎腰遞過來一盒叁明治,“吃早餐了嗎?來點?” 見他沒有要當(dāng)場拆穿自己的意思,熒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多不好意思……”她嘴上這么說,手卻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伸了過去,“謝謝政委!您真體貼!” 伊戈爾把她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忍俊不禁道:“自己人還客氣什么,多吃點,一整盒都拿去吃吧,我在食堂已經(jīng)吃過了。” 有他這句話,熒就放心了。 她索性也不跟他見外,叁明治的分量很足,她一邊往自己嘴里塞,一邊還不忘抓了分給同伴:“快吃快吃,補充點戰(zhàn)斗力,別怕,政委是自己人?!?/br> 拘謹(jǐn)?shù)膸兹藨?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過:“…謝謝政委?!?/br> 伊戈爾滿臉老祖母般的慈愛,又塞過來幾塊巧克力:“夠吃嗎孩子?不夠我再去跟他…咳,再去買點。” “夠了夠了?!?/br> 就是這土豆紅腸沙拉叁明治的味道…總感覺在哪吃過。 熒隔著一大片人山人海遠遠地看了眼馬背上的達達利亞,他似乎也在偷偷打量她,一察覺到她的視線,立刻欲蓋彌彰地把臉扭到了一邊。 …真可愛。 “昨晚睡得好嗎?”伊戈爾忽然問,不知為何,他原本慈祥的笑容此時顯得有些陰惻惻的。 “啊…?還、還行。” 熒不明白他突然提起昨晚的用意,難免有些做賊心虛起來。 政委的房間好像就在達達利亞隔壁,該不會被他發(fā)現(xiàn)什么了吧? “唉,我是不怎么好,大晚上的還要被人從被窩里掏出來告狀,”說著,伊戈爾還指了指自己有些發(fā)青的眼圈,“瞧,年紀(jì)大了,睡眠不好就容易這樣,歲月不饒人啊?!?/br> 敢情這是來敲打她了。 “政委,您辛苦了,”熒由衷地說,“您今晚一定能睡個安穩(wěn)覺?!?/br> 今晚她保證不繞路,直搗匪巢。 “借你吉言,”伊戈爾捋順了栗毛馬的鬃毛,瀟灑地擺了擺手,一拉韁繩,“走了,你們加油。” “那條人是怎么回事?收容隊么?” 伊戈爾策馬來到達達利亞身邊,順著他馬鞭指的方向掃了一眼,只見剛才炊事班那伙老弱病跟在隊伍最末,儼然一群被流放的勞改犯。 他們擱這玩老鷹抓小雞呢?一串串的,跟咬著尾巴的鼩鼱似的。 …還挺聰明,知道讓他們副班長跑最前邊破風(fēng)減小空氣阻力。 “喲,剛千叮嚀萬囑咐地差使我?guī)湍阄雇曦?,轉(zhuǎn)眼就又嫌棄上了?”伊戈爾把空飯盒丟給他,“喏,飯盒還你,吃得干干凈凈,這孩子胃口真好?!?/br> “那是,也不看看是誰家的?!?/br> 達達利亞原本還因為她和別人拉拉扯扯有些生氣,但想起她剛才看自己看得癡了的傻樣,又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得意。 “是是是,你家的你家的,沒人跟你搶。” 不知是不是因為有了炊事班的加入,今天整體的氛圍都變得懶散了起來——他們似乎覺得自己只要比炊事班跑得快就滿足了。 “現(xiàn)在的新兵還真是一屆不如一屆,一天到晚凈想著偷懶?;边_達利亞叫來連長,“今天跑最后的,全班罰膝蓋夾木棍下蹲半小時。” 現(xiàn)在花時間訓(xùn)練他們不是為了讓他們?nèi)デ熬€送死,至冬不差這點兵,更多是為了在未來的某一天,他們退伍后還能拿起武器保護自己的家人,自己的家鄉(xiāng)。 盡管聽說今天的訓(xùn)練新增了懲罰機制,新兵們也不怎么慌,反正無論其他班跑多慢,不都還有炊事班的墊底嗎? 長跑路上,熒又遇到了昨天那幾個在食堂喝酒鬧事的家伙,頂著青一塊紫一塊的腫臉還不忘嚷嚷著要揭發(fā)她的惡行。 她巴不得他們?nèi)ミ_達利亞面前告她,好讓她有名正言順露臉?biāo)⒋嬖诟械臋C會:“去啊去啊,你有證據(jù)么?有本事上執(zhí)行官那告我去。” 兩隊人馬你擠我一下,我踩你一腳,險些互毆起來。 最后,炊事班眾望所歸地拿到了倒數(shù)第一,但被罰的卻是倒數(shù)第二的班。 那班的班長不服氣,跑去找連長理論:“為什么不罰炊事班?!” 連長不耐煩地回道:“炊事班有豁免權(quán),你班也想要豁免權(quán)?” 一群十七八歲的和人奔叁的比體能,還要臉不要? 人家一群后勤的老同志能陪著他們跑完全程,這種精神就很值得嘉獎了。 政委和顏悅色地和稀泥:“連隊就是一個大家庭,戰(zhàn)友間要和睦相處團結(jié)友愛,競爭歸競爭,不要因為這點小事鬧得不團結(jié)不愉快嘛,這樣吧,由我?guī)ь^牽線,從你們班抽調(diào)幾個人去炊事班交流學(xué)習(xí),搭建起友誼的橋梁,大家互相督促,共同進步?!?/br> 那班長是個粗人,被他這一套又一套的場面話唬得一愣一愣的,只能不斷點頭連連稱是。 事后,關(guān)于某執(zhí)行官在老家有妻兒的傳聞則是越傳越廣,越傳越玄乎,該傳聞的真實性由于政委本人的親自登場,還再度攀升。 「這還能有假?政委侄女親口說的,政委和「公子」大人你還不知道?老交情了!」 「你怎么知道那是政委侄女?就不怕又是那種到處亂認(rèn)舅舅的?」 「早上長跑時政委還親自給她送早點呢!那噓寒問暖的,大家伙可都有目共睹?!?/br> 這事自然也傳到了炊事班眾人耳中,薩莎聽完笑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哈哈哈,下回營里再搞征文比賽直接讓你上吧,我已經(jīng)幫你草擬好了標(biāo)題——《我的政委舅舅》。” “我舅舅要是政委我還能在這喂豬?啰啰啰啰啰,吃飯咯,”熒一邊往食槽里倒熱氣騰騰的豬食,一邊敲著大鐵盆跟幾個新來的交代,“你們幾個——好好學(xué)著點,這養(yǎng)豬的技術(shù)你們在外面可是學(xué)不到的?!?/br> 哼,她都擯棄成見傾囊相授了,他們不把握好學(xué)習(xí)機會是他們自己的損失。 奧列格也趁機狐假虎威:“以后喂雞喂豬養(yǎng)牛蛙種菜漚肥這幾項重要任務(wù)就交給你們了,政委已經(jīng)發(fā)話了,什么時候改造好,就什么時候歸隊?!?/br> 鼻青臉腫的幾人此刻變得無比乖巧:“是、是!” “最近這雞怎么越養(yǎng)越瘦?”熒拎起一只路過的雞,捏了捏它的大腿,“坦白從寬,抗拒從嚴(yán),雞飼料是不是被你偷吃了?” “你以為誰都像你啊,看到什么都要嘗一嘗咸淡,”奧列格白眼都快翻到天花板上了,“這批雞苗才買回來沒多久,還沒來得及騸,天天光顧著打架不吃食,能長rou嗎?” “它的蛋蛋…長在肚子里面?”熒翻看了下雞的屁股,光禿禿的看不出什么來,“這技術(shù)活得去外面找個專業(yè)獸醫(yī)來cao刀吧?”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某位神父的身影。 …還怪想他的。 薩莎接茬說:“找鎮(zhèn)上的獸醫(yī)還得另外申請經(jīng)費走流程,咱營里不是有醫(yī)療站嗎,以前都是拜托那里的醫(yī)生幫忙的,他家里是養(yǎng)殖戶出身,但他前幾天退休了,新來的醫(yī)生聽說是個年輕小姑娘,也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接這種差事?!?/br> 熒震得目瞪口呆:“…獸醫(yī)和人醫(yī)能一樣?” “人不也是動物么,割一下很快的,還不用打麻醉,就看敢不敢下手了,上周買的小豬苗也還沒來得及騸呢,再長大一點rou都要變得難吃了?!?/br> 大家上午都有正經(jīng)事要干,現(xiàn)在就她剛好閑著,熒點點頭:“行吧,我去問問看,實在不行再到外面請人來?!?/br> “…抱歉,進錯門了。” 熒重新合上剛推開的門,這大白天的,怎么好端端地出現(xiàn)幻覺了?一定是昨天喝多了宿醉還暈著…… “跑什么?我都看到你了,進來?!?/br> 她只好硬著頭皮重新擰開了門把手,賠笑道:“原來真的是你啊,我還以為自己眼花了。” “躲這么遠,我還能吃了你?”辦公桌后的小護士指了指自己對面的椅子,“坐過來?!?/br> 小護士換了一身嶄新的軍裝,軍裝外面套了件白色的罩衫,儼然一副冷艷軍醫(yī)打扮。 “多洛莉絲,你…怎么會在這?” 「Dolores」,是小護士在多托雷名下研究所內(nèi)的代號。 兩人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了,期間還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想到雙方的立場,熒蜷了蜷手指,感到一陣局促。 “這是我的辦公室,我出現(xiàn)在這里很奇怪嗎?” 察覺到熒的疏遠,小護士垂著眼皮,有些受傷地笑了笑:“我還是習(xí)慣你叫我之前的名字?!?/br> “…薇拉!我…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熒最見不得她難過,終于壓不住心里的激動,繞到辦公桌后緊緊抱住了她。 研究所垮臺后,多托雷曾經(jīng)的那些部下也都隨著他一同銷聲匿跡,其中當(dāng)然不乏那些對「博士」忠心耿耿的狂信徒——他們總幻想著有朝一日「博士」能卷土重來,但除此之外,還有相當(dāng)多一部分人選擇了隱姓埋名,作為一個普通人度過自己的余生。 薇拉笑著一把推開她:“別這樣直接撲上來啊,白罩衫很臟的,上面都是細(xì)菌?!?/br> 熒正在為二人的重逢感動:“沒事,我剛抱過小豬崽,身上也很臟。” 薇拉聽后臉色大變,嫌棄得立刻起來換了件干凈的罩衫。 “挺能耐啊,聽說你把我老板都干掉了?”薇拉系著身后的系帶,“你難道以為我出現(xiàn)在這里,是替他報仇追殺你來了?” 熒被她一語道破,只好尷尬地笑笑。 “不發(fā)工資的老板跑了,這是天大的喜事啊,”薇拉重新拉開椅子坐下,“以后你要是遇著他,可千萬要記得替我討回這二十多年來的薪酬。老板跑路了,我也自由啦,不需要再待在那個破醫(yī)院受氣了,聽熟人說新兵營的老軍醫(yī)快退休了,醫(yī)師資格證發(fā)下來后我就來了這?!?/br> 然而,僅僅如此還不足以讓她下定逃離冬都的決心。 實際上,是她一起在冬都合租的家人「jiejie」找了個男友,「jiejie」成天把那男的帶回家,有好幾次,她下夜班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就迎面撞上那男的光著膀子坐在客廳里喝酒,還用意味不明的眼神打量她。 她跟「jiejie」旁敲側(cè)擊地提過這事,但「jiejie」不以為然,只覺得是她想多了,他們感情很好,那男的不會做出背叛她的事,而且…她已經(jīng)懷了那人的孩子,她馬上就要有自己真正血rou相連的家人了。 「但…他一直抽煙酗酒,胎兒……」 她深知酒精、煙草對胎兒的危害性,因為她就是因為生下來時手指粘連并指被拋棄的,后來還是那個人幫她做的手術(shù),她的雙手才得以恢復(fù)正常功能。 「jiejie」撫摸著自己平坦的小腹,臉上浮現(xiàn)出初為人母的期盼。 「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但那只是小概率事件啦,至冬哪個男人不喝酒?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這個孩子的,難道…殘疾的孩子就不配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嗎?」 但她卻覺得,自己好像從未真正認(rèn)識過「jiejie」,面前曾經(jīng)的家人陌生得讓她害怕。 「可是……」 「你怎么變得這么自私、冷漠,多洛莉絲,你不也是這樣長大的嗎?你和那個人…越來越像了?!?/br> 她當(dāng)時只感覺心臟一下子全涼透了。 事已至此,作為「外人」也不好再說什么,現(xiàn)在大城市租房子很難找到物美價廉的,她只能借著換工作的機會從那個家里搬了出來。 “能又聚在一起真好,以后是不是該改口叫你薇拉醫(yī)生了?”熒好奇地從桌面上拿起一板藥片,“這是什么營養(yǎng)補劑?我也能吃嗎?” 昨天達達利亞吃的好像就是這個。 “吃你個頭啦,這是避孕藥,以后要是哪個男人敢要求你吃這個直接打死算我的,讓他們自己吃去,”薇拉翻出熒上周的就診記錄,“失眠多夢…最近好點了嗎?不要太依賴助眠藥物啊,吃多了對身體不好的?!?/br> “已經(jīng)沒事了,現(xiàn)在每天都能一覺睡到天亮,”熒仔細(xì)看了下藥背面的小字,發(fā)現(xiàn)了上面標(biāo)注了「女用避孕藥」的字樣,“這個藥不是女用的么?男的也能吃?” “明面上這么說而已,”薇拉對這藥的歷史再熟悉不過,“其實一開始上面只要求做女用避孕藥,但「博士」嫌麻煩,怕以后他們再提要求,索性一步到位直接做成男女通用的了?!?/br> “有意思的是,這款藥剛研制出來時的副作用其實男女都一樣,最后居然只通過了女用的使用標(biāo)準(zhǔn),但大家都知道這個男的吃效果也一樣,就心照不宣地也開始給男兵派發(fā)了,后來經(jīng)過一代代改良副作用降低了不少——比熬夜喝酒的風(fēng)險低多了,但上面也還是堅決不允許以男女通用的名義發(fā)行上市,他們擔(dān)心這會給國營藥品企業(yè)帶來負(fù)面影響——你知道的,男人們總是擔(dān)心這類藥物會帶來某些副作用——和他們?yōu)E用壯陽藥物助興時的冒險精神完全不同呢?!?/br> 說到這個,薇拉怨氣就又上來了。 “我才剛來沒幾天,就有小姑娘跑來跟我哭哭啼啼說和新男友發(fā)生關(guān)系時沒有提前服用短效避孕藥,后面才補的會不會有事,我問她什么時候發(fā)生關(guān)系的,現(xiàn)在吃緊急避孕藥或許還來得及,結(jié)果她回答說上周……” “明明避孕藥一入伍就發(fā)了啊為什么不看說明書?!當(dāng)這是蛔蟲藥嗎?我可不想以后這里變成地下人流診所!被查出來我的職業(yè)生涯就完了!好不容易才混上的軍醫(yī)編制!” “還有一堆男的明明沒吃藥就騙人說吃過…等被害者發(fā)現(xiàn)懷孕怕不是都已經(jīng)顯懷了?!?/br> 這些家伙抽煙又喝酒,胎兒出問題的概率太高了,優(yōu)生優(yōu)育這個概念在至冬基本不存在,生出來有問題不想養(yǎng)還不是又往壁爐之家門口丟。 “估計不出一個月就會有小姑娘偷摸著跑過來跟我要墮胎藥了…真是不重視自己的健康和事業(yè)!就不怕被勸退保胎嗎?” “息怒、息怒,”熒提起開水壺替她續(xù)上茶水,“消消氣,要不我替你把他們套上麻袋都揍一遍?” 好久沒聽薇拉這樣絮絮叨叨了,倍感親切的同時,她腦瓜也嗡嗡作響了起來。 “這么多你哪揍得過來,”薇拉陰險地瞇了瞇眼睛,“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男的全結(jié)扎了吧,別聽他們疑神疑鬼的瞎編造謠,真的沒后遺癥,以后想生了隨時都能復(fù)通,你去跟你那相好的吹吹枕邊風(fēng),讓我一勞永逸……” 她也只是說說,壓根沒想過能實現(xiàn),當(dāng)局這么求子若渴,哪怕軍營里這點意外懷孕的人口也不想放過。 熒嘆了口氣:“實不相瞞,我這股枕邊風(fēng)已經(jīng)吹不到他耳邊了?!?/br> 薇拉斜了她一眼:“搞腐化叁心二意被抓包了?多大點事,你就兩個一起收了吧,反正長得都一樣,基因也一樣,以后就算想不開生了孩子也查不出來到底是誰的?!?/br> 當(dāng)初在醫(yī)院時她還問過T-11,既然這么喜歡,干嘛不趕緊把「公子」弄死自己取而代之。 他說,擔(dān)心自己表現(xiàn)得不好會被識穿,她要是知道那個人死了,一定會很難過的。 …真是個傻孩子。 她自己也挺傻,那天為什么非要多嘴提醒她回去收衣服呢? 熒原本還在笑的嘴角滯了一滯:“…他已經(jīng)不在了?!?/br> “節(jié)哀,”薇拉沒有太吃驚,她似乎也早已預(yù)料過這個結(jié)局,“你也別太難過,他死的時候一定很幸福,我們這些給執(zhí)行官做事的,有幾個能善終?很多人連自己怎么死的,為什么而死的都搞不明白…至少,他是心甘情愿的?!?/br> “不說這些不高興的事了,看看我都搞出了些什么?” 薇拉彎腰在自己的儲物柜里一陣翻騰,搬出幾箱東西擺在熒面前。 熒又驚又喜地拿起那兩件她再熟悉不過的日用品:“…月經(jīng)盤?帶導(dǎo)管的棉條?你從哪弄來的?” 雖然外層的包裝被一層薄薄的醫(yī)用滅菌紙袋替代了,但她還是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在提瓦特滯留太久了,一直沒辦法補充棉條的庫存,所以都在用月經(jīng)盤和最原始的衛(wèi)生巾,月經(jīng)盤雖然耐用,但在戶外換洗的話,畢竟不太方便…… “哼哼,做工不錯吧?這可是能媲美軍工廠的內(nèi)部生產(chǎn)線,月經(jīng)盤的材料我找不到完全一樣的,就重新組織人手研發(fā)了一種材料,沒想到更好用了,還不容易染色,”薇拉得意地將東西塞給她,“這些你盡管拿去用,送人也行,就當(dāng)推廣了…還好趁著他跑路之前就搞出來了,不然到時文件都不知道找誰簽字。” 熒捧著這兩件跨時代產(chǎn)物,愛不釋手:“這做得也太細(xì)致了…還有不同的型號尺寸,你真厲害!” 在醫(yī)院的時候,她也只是看她好奇,許諾過回去后給她寄幾個樣品過來研究,沒想到她居然連生產(chǎn)線都搞出來了。 “「博士」走后,內(nèi)部生產(chǎn)線已經(jīng)交由「富人」那邊接管,但他算是個很好的合作方,從來都不會插手我們這邊的事務(wù)——只要開銷不要太離譜的話,”薇拉說著說著,又嘆氣起來,“這東西是真的好用,用了后來了跟沒來似的,發(fā)明它們的人可真?zhèn)ゴ?,我實在受夠了那種沒完沒了的失禁感…但凡冬都愿意拿萬分之一的軍費出來搞研發(fā),我們早就不用受這些苦了?!?/br> “咳…我給你學(xué)一下他們是怎么說的:作為優(yōu)秀的至冬軍人,這些小小的苦難都是需要用個人意志克服的,如果連這都做不到,不如趁早回家生孩子?!?/br> “克服…?怎么克服,當(dāng)經(jīng)血是屎尿屁嗎還能隨時憋回去?普通的衛(wèi)生棉用起來就是會不舒服啊。” 兩人立刻笑作一團,一直以來的一切隔閡,仿佛都在這一刻消失殆盡了。 “之前還有人寫信投訴,說列車小推車上居然放著女人的經(jīng)期用品,男同志看到會覺得很尷尬,呼吁取消售賣,”薇拉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們從mama肚子里爬出來的時候怎么不覺得尷尬丟人不體面?” “就是,不知道哪來的優(yōu)越感,”熒同仇敵愾,“放心,我一定不辜負(fù)組織的厚望,勢必要將這兩個產(chǎn)品推廣到整個提瓦特!” 如果推廣效果好,就能擴大生產(chǎn)規(guī)模,盡快讓這兩款產(chǎn)品上市造福大眾了吧? “但也別抱太大希望,我都在這坐了幾天了,愿意嘗試的女兵就沒幾個,”薇拉一口氣說了太多話,有些口干舌燥,她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她們要么擔(dān)心把下面撐大撐壞,要么就是擔(dān)心不夠衛(wèi)生…我已經(jīng)懶得再白費口舌糾正了,愛用不用吧…話說,你今天來醫(yī)療站是有什么事來著?” 啊,聊得太開心險些把正事都給耽誤了。 還好醫(yī)療站現(xiàn)在是自己人坐鎮(zhèn),不然熒真的不知道怎么開口。 于是,她把自己來這的任務(wù)說了出來。 “哦…懂了,”薇拉從身后的書柜上抽出幾本書,“我之前還納悶?zāi)?,之前那個老軍醫(yī)怎么還有興趣研究獸醫(yī)學(xué),原來如此?!?/br> 熒有些忐忑:“怎么樣,能行嗎?” “等我先研究研究?!?/br> 薇拉翻開之前軍醫(yī)留下的幾本獸醫(yī)學(xué)的書,看了十幾分鐘后,她猛地合上書本站起來:“好了,出發(fā)吧?!?/br> 熒使勁拽住她:“求你了,你還是再多看幾眼吧!我害怕!” 真要被她騸死了,可是要扣錢的! “怕什么,我連人都敢騸,相信我的技術(shù),”薇拉信心滿滿地取出幾套新的工具,抬頭便看到熒一副幾乎要哭出來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