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從東海來 第7節(jié)
放眼望去,整個雞心島也不過彈丸大小,覆蓋著一些很淺的植被,頂部有一座燈塔,海邊一條路直通上去,然而因?yàn)榻谙逻^雨,已經(jīng)看不出什么腳印,烏那格小聲道:“我們要不要上去看看?” 他話音剛落,我們頭頂突然傳來一聲驚雷,緊跟著一陣狂風(fēng)迎面吹來,中間夾雜了些許雨絲,海上的天氣變化很快,短短三四分鐘里,整個天竟然就已經(jīng)黑了。 第15章 。 偷襲 我看著黑沉沉的天,心里暗罵一聲,扯了一把楊光:“快走,你最好祈禱我能在這兒把人找到,要不你就慘了?!?/br> 我拉著楊光,烏那格跟在旁邊,在逐漸下大的雨里往燈塔的方向跑去,我想趙大有也不傻,海上的天氣這么變化不定,她如果上了島必然會去燈塔里呆著。 雨越下越大,到最后我都看不清楚眼前有什么東西,只是本能地拉著楊光狂奔到了燈塔前頭,我看門沒鎖,一腳就把門踢開了,我把楊光扔進(jìn)去,結(jié)果回頭去找烏那格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我身后一個人影都沒有。 “cao?!?/br> 我心里咯噔一下,就這么短短幾步一個大活人怎么可能在我身后突然沒了,上到燈塔的路是一條一本道,旁邊連條岔路都沒有,就算烏那格腳力再不濟(jì),也不至于會跟丟才對。 四下都沒有烏那格的影子,我想到之前他說的,這一趟恐怕要見血,滿心都是不好的預(yù)感。我想了想,直接把楊光牢牢捆在了一旁的一棵樹上,回頭去找烏那格,雖說他這個人的言行我現(xiàn)在都不怎么信得過,但是如果真是碰到了什么事,我也不能看他死在這兒,更不要說如果烏那格真的又騙了我,我也得提防著他回頭把船弄走,到時候我就會被困死在這個島上。 我往回走了十幾米,雨已經(jīng)把我渾身衣服都打濕了,正在我四下找不到人的時候,草叢里忽然傳來一聲很虛弱的“馮大哥”,緊跟著又有鈴鐺在響,我撩開樹叢和植被,發(fā)現(xiàn)烏那格倒在路旁邊的一個土坑里,渾身都是泥,胳膊上也不知道被什么劃出一個大口子,正在汩汩流血。 “你可他媽真是我親祖宗!” 我哪兒能想到他說的血光之災(zāi)就是說他自己,上去把人抱起來,烏那格因?yàn)闀炑?,渾身都是軟的,根本使不上勁,我好不容易把他撈起來,就聽烏那格虛弱道:“馮大哥,有人推我,他還在這兒。” 他說完樹木深處便傳來一陣響動,像是什么人跑了過去,我心想對方要是足夠熟悉地圖,我武功再高也不是人對手,趕緊把烏那格抱出了樹叢。他恢復(fù)了一點(diǎn)力氣,勉強(qiáng)能跑,我?guī)е亓藷羲瑮罟膺€被捆在原地,已經(jīng)和我們倆一樣淋成了落湯雞。 我心里一沉,心知楊光沒動,就說明剛剛那個人不是他,我把兩人都弄進(jìn)了燈塔里,檢查過后,烏那格胳膊上的傷是被樹枝劃出來的,應(yīng)該是被人猝不及防推進(jìn)了樹叢里,我問他:“你看到是什么人推你了嗎?” 烏那格因?yàn)闀炑獕焊桓冶犙劭磦?,只能閉著搖搖頭:“沒有,本來我已經(jīng)抓到他了,但是頭太暈又讓他跑了?!?/br> 我心想這小子真是人嬌體弱易推倒,暈血暈成這樣還好不是個姑娘,要不麻煩就大了,想要找東西給他包扎,但是這個滿是灰塵的燈塔里別說是醫(yī)療箱了,連塊干凈的布都不存在。我心中正是煩躁,卻聽外頭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馮默!你們在這兒爪子!” 這個塑料普通話聽得我心頭一震,抬頭就看外頭大雨里又沖進(jìn)來一個高個子,長手長腳,身上披著一塊黑色膠皮布,渾身上下都在滴水,我一下站起來:“你個死丫頭真的在這兒!” 趙大有脫掉身上披著的“雨披”,我才發(fā)現(xiàn)她的眼鏡有一邊碎了,身上的衣服也臟的不像話,像個野人一樣,她震驚地盯著我:“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哥呢?他讓你來的?” “說來話長,這個島上還有別人,你知道嗎?” 我惦記著停在海邊的船,生怕剛剛那個人把船搞走,趙大有跟著神色一僵,急道:“你們已經(jīng)碰上他了?受傷了?” 這下就坐實(shí)了島上果然還有別人,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船藏起來了,我這下不敢再耽擱,把烏那格背起來道:“既然找到你了就回船上說吧,這個地方要真有別人,我們的船停在海邊太危險,走?!?/br> 找到趙大有之后我的心就定多了,回船的一路趙大有牽著楊光,我背著烏那格,一路到了岸邊,還好楊光的船還好好在那兒,上了船之后我還不放心,讓楊光把船開出一點(diǎn)距離,緊跟著又把人綁在了船艙里,這才能好好坐下來和趙大有說話。 一段時間沒見,趙大有簡直越來越像是趙無妄的弟弟,在我們?nèi)齻€男人面前也沒什么遮攔,直接把自己上半身脫得只剩下個背心給外衣擰水。她繼承了趙家的良好基因,又因?yàn)槌D隄撍陀斡旧聿谋3值眯揲L勻稱,我看她擰完外衣又要開始擰背心的邊角不由眼前一黑,趕緊上去把自己濕透了的外套給她裹上了,無奈道:“你也差不多一點(diǎn)大小姐,平胸也不能把自己當(dāng)男人,你哥那個狗脾氣你不知道啊,要知道來這一趟我占你便宜,回去非得把我兩個眼珠子挖出來不可?!?/br> “蛤蟆皮他敢!再說你還打不過他?”趙大有瞪我一眼,脾氣一點(diǎn)沒變,我看出她整個人都非常疲憊,生怕再亂點(diǎn)她會爆炸,只能暫時閉嘴,在船上找東西想要給烏那格把傷口包了。說起來也是可憐,這小子當(dāng)真是一點(diǎn)血都見不得,哪怕是自己身上的出血也沒法直視,從上了船之后就一直變扭地別開頭看著別的地方,生怕自己看一眼傷口就要暈過去。 我轉(zhuǎn)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東西,最后沒辦法,我只能問烏那格:“實(shí)在沒個干的東西,我用楊大爺?shù)膬?nèi)褲給你包一下介意嗎?應(yīng)該沒濕?!?/br> 楊光臉一下綠了,烏那格還沒說話,趙大有卻沒好氣地說了句等等,緊跟著從她身上那個破舊的包里翻出一個防水袋,里頭竟然有簡易的包扎用品還有幾片衛(wèi)生巾,我震驚道:“這島上還能淘寶???你東西挺齊全?!?/br> 趙大有用看傻逼的眼神看我一眼:“這些是我?guī)蠉u的,要不你以為老子這些天都在吃樹皮?” 我這時才注意到趙大有那個鼓鼓囊囊的包,似乎還帶了不少東西上島,我一邊幫烏那格包扎一邊道:“背著這么多東西游泳,你哥真是小瞧你了,我看把你丟進(jìn)嘉臨江和江鮮比拼有點(diǎn)屈才,你這完全可以和海鮮一決雌雄?!?/br> 趙大有用我的外套擦著頭發(fā),聞言莫名其妙地看我一眼:“哪個跟你說我是游上島的?” 我一愣:“不是嗎?那你怎么上去的?” 趙大有又從包里翻出幾條巧克力給我們分了,道:“我是被人放在島上的,那天在船上,幾乎所有人都死光了,我上到甲板的時候,被人弄暈了,醒過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島上。我這幾天一直懷疑那個島上不止我一個人,一直在打游擊,就想這個島是不是個陷阱,如果有人來找我,對方就會斬草除根,把來找我的人一網(wǎng)打盡?!?/br> 我把烏那格的傷口包扎好,現(xiàn)在塵埃落定,也是時候?qū)σ幌聴罟夂痛笥械恼f法有沒有出入,萬一這老鬼騙我,我還來得及盤他,問道:“你說說你到底招惹上什么人了?一船人都沒了,知不知道這事兒傳回重慶你哥都快急瘋了,估計(jì)一會兒你要是打電話給他你倆得吵到手機(jī)欠費(fèi),還是和我說吧,到時候我轉(zhuǎn)告他,免得他停你信用卡?!?/br> 趙大有哼了一聲,態(tài)度上很不屑一顧,但明顯也知道停信用卡這種事她哥真的做得出來,他們兄妹倆的關(guān)系一直很微妙,據(jù)說還吵到過鄰居報(bào)警,趙大有衡量了一下利弊,盤腿坐下了:“趙無妄他怎么請得動你的?給你在火鍋店辦卡了?” 我淡淡道:“要拔你哥的毛可沒那么容易,他請我吃碗小面都是有代價的,不過趙大有你都有生命危險了,還不知道我為什么會來嗎?” 趙大有噎了一下,很快別開眼:“我也沒想過會弄成這樣,本來以為只是一次尋常的考察,我收到那個海罐頭,對方說是因?yàn)闋敔斠郧白鲞^東海大魚墓的研究,所以才找到我,希望我來帶隊(duì)。最近這半年我都悶壞了,剛好這個課題也是爺爺以前做過的,我也沒多想,就直接過來了?!?/br> “海罐頭?” “就是一種青銅器,也是川大一開始啟動大魚墓考古的原因,我們國家的水下考古啟動的很晚,算是一個很新的領(lǐng)域,這也是為什么我一聽就來了?!?/br> 趙大有講到專業(yè)領(lǐng)域的時候,連普通話都會變好,認(rèn)真道:“1984年有個英國來的龜兒子在南海撈出了15萬件瓷器回去賣,這個事情最后驚動了全國,國家開始意識到水下考古的重要性,就這樣,1989年,我們國家的第一批水下考古學(xué)家就出現(xiàn)了,這其中也包括我爺爺趙無涯。在1989年年末的時候,有一個東海的青銅器被送去了爺爺那里,結(jié)合東海附近的民俗傳聞,爺爺認(rèn)為,這種青銅罐,很可能是大魚墓里的陪葬品?!?/br> 我皺起眉:“所以說,大魚墓在歷史上真的有說法?” 趙大有搖搖頭:“歷史上的說法只有一個,就是北宋的時候,有人開始把這個地方叫做沈家門,后頭的事情幾乎都是推測,什么沈萬三兄弟親戚之類的在我看可能都是扯把子,但是,海罐頭卻是真實(shí)存在的。這邊的很多漁民都撈上來過,06年的時候,寧波水下考古隊(duì)對整片浙東海域進(jìn)行文物普查,在那個時候,又再一次發(fā)現(xiàn)了海罐頭,但是卻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陪葬品所對應(yīng)的墓xue?!?/br> “所以說?” “你不懂,水下考古的坐標(biāo)定位相對困難,但大體也會有一個范圍,海罐頭卻是一個例外,或者說非常奇怪,海罐頭只在固定季節(jié)會被打撈上來,并且打撈位置每一次都不一樣,就好像是墓xue本來在移動一樣?!?/br> 趙大有看著我神情嚴(yán)肅道:“海罐頭發(fā)掘位置最遠(yuǎn)甚至能夠橫跨幾十海里,這在過去的水下考古里從來沒碰到過,本身就是一件非常詭異的事情,也是那個墓xue被叫做大魚墓的真正原因。” 第16章 。 趙大有的故事 趙大有和我交代完故事背景,臉色變得很難看,想必是想起同伴慘死的經(jīng)歷,我知道她的情緒控制能力雖然沒有她哥那么牛逼,但在一般小姑娘里也算得上出類拔萃了,只安撫了幾句,趙大有很快便重新冷靜下來,同我說起了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 從一個月前她在四川大學(xué)接到海罐頭,趙大有便開始籌備要去和這支沈家門的東海大魚考古隊(duì)下海考察,對方都是舟山本地人,但更多都是當(dāng)?shù)氐拿袼讓W(xué)者,趙大有接觸了幾天之后就發(fā)現(xiàn)他們并不算專業(yè),然而想到能繼續(xù)完成趙無涯留下的考古項(xiàng)目,趙大有又覺得這些都是可以接受的??倸w她有潛水證,也有相關(guān)的知識儲備,剛好趁這個契機(jī),可以去看一下這個讓趙無涯一輩子都念念不忘的大魚墓究竟是怎樣的。 來舟山的前幾天,趙大有一直在等重慶的設(shè)備送到,忙里偷閑,考古隊(duì)里的杜天,林美宣等人便結(jié)伴一起去了普陀山,說是因?yàn)槎嗄昵暗氖?,這么長時間來都沒人敢再追著大魚墓跑了,他們這次為保平平安安,得到觀音菩薩面前去求一求。 隊(duì)伍里其他幾人去普陀的那天,趙大有沒有去,她本身就不信這種神神鬼鬼的東西,早上也不愿意早起,干脆就睡到了中午,等到所有人回來之后,才一起去港口選船。因?yàn)闂罟獾拇w嶄新,趙大有檢查了船上的各種硬性設(shè)備,都覺得是耗損率最小的,也因此看了第一條船便這么定了。 一般來說,船只出海自然由船老大掌舵,但是不知道為什么,無論趙大有如何邀請,楊光就是不肯登船。趙大有本想加錢,但隊(duì)伍里的杜天私下同她說,早些年這邊漁民盜撈的厲害,有時候他們考古隊(duì)在水底下忙活,后頭這些“水鬼”就等著,等考古隊(duì)員一走他們就下水,雖說之前最重判了14年,但這其中的利益巨大,難保人面對這么多的錢不動心。 杜天說,與其冒那個風(fēng)險,讓一個無關(guān)的人員上船,不如讓他來掌舵,總歸他也有海上的行駛證件,如果只有一個星期,又是尋常體量的漁船,并不需要單獨(dú)再聘用一個船老大了。 趙大有想了一下,覺得杜天說的也有理,他們?nèi)サ牟皇鞘裁雌h(yuǎn)的海域,這幾天天氣也好,海上沒什么風(fēng)浪,尋常的航海任務(wù),交給杜天問題應(yīng)該不大。 如此一來又省了一樁事,當(dāng)天晚上他們最后打理了一下,整理了要帶上船的淡水和食物,并且將重慶來的設(shè)備放上船,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 出海的時候,趙大有可以說是信心滿滿,他們趕上了一個對的時節(jié),又在過去海罐頭被發(fā)掘出的航線上行駛,想來就算無法直接獲得大魚墓相關(guān)的線索,也可能可以收獲新的海罐頭。由于過去找到的樣本都因?yàn)閲?yán)重的銅銹無法辨別內(nèi)外的花紋,所以大魚墓的發(fā)掘工作遲遲無法得到推進(jìn),打撈出新的樣本已經(jīng)是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出海的第一天,一切順利,趙大有在兩個定點(diǎn)位置下了海,并沒有收獲,晚上隊(duì)伍里的王昊給他們用新鮮的海魚做了頓飯,所有人還坐在一起研究了過去在這一片海域出現(xiàn)過的海罐頭打撈區(qū)域,輪流值班,最后都早早地睡下了。 第二天也是如此,風(fēng)平浪靜,所有人都說說笑笑,趙大有每天聯(lián)系趙無妄報(bào)備情況,她從小過得一帆風(fēng)順,幾乎沒有碰過釘子,自然也對這次的考察寄予厚望,本以為一切都可以這么順利下去,然而讓她再也沒想到的是,就在第三天,她在船尾意外聽到了朱恒和劉鐵龍湊在一起小聲說話,兩人說話的內(nèi)容趙大有聽不全,只聽到里頭有一些諸如“報(bào)仇”、“鬼船”之類的字眼,兩人看到她過來之后立刻就停止了說話,開始默不作聲地抽煙,臉色讓趙大有覺得非常古怪。 如果要趙大有現(xiàn)在再去回想,這件事就像是個引線,在那之后,一切都開始朝著不對勁的方向發(fā)展。從第三天開始,趙大有經(jīng)常聽見這些人在背著她的地方竊竊私語,大家交換著眼神,似乎有種心照不宣的東西是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知道的。趙大有心中隱隱覺得不安,但依舊照常下水,只是每天在出發(fā)前,她都會仔細(xì)檢查自己的氧氣瓶還有設(shè)備,避免在水下出什么岔子。 也是從第三天開始,整艘船上的氣氛變得奇怪,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消失了,像是換了一副面孔,緊跟著的便是嚴(yán)重的失眠,睡在趙大有旁邊的林美宣整晚摳著床頭的木頭,還有另外一邊的王昊因?yàn)樽鲐瑝?,將鼻子上的rou削掉了一塊,自己都不知道疼。 龍女號繼續(xù)行進(jìn)在東海上,但趙大有有種不好的預(yù)感,她全天心事重重,想到這些事情也睡不好覺,第二天從睜眼就開始頭疼,下水的狀態(tài)變得很差,幾次出水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船上的人都在面無表情地盯著她看。 第四天,直到晚飯都很少有人說話了,趙大有找不到機(jī)會聯(lián)系趙無妄,她意識到這么下去會出事,因此當(dāng)天晚上,就在所有人又一次開始失眠的時候,她大著膽子,想要跟這些人聊聊。 黑暗里陸陸續(xù)續(xù)地有人爬起來,他們一起上了甲板,趙大有并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想要直接和這些人攤牌返航,結(jié)果沒想到才講了幾句,整條船的電源突然被切斷,船也在一片漆黑當(dāng)中停了下來,緊跟著,從船底傳來一陣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抓撓聲,速度奇快,就好像有什么東西要從海里爬上來一般。 這聲音來得突然,就算是對于趙大有這種純粹的唯物主義來說也太過可怕了,像是林美宣之類膽子小的,聽到這聲音都開始失聲尖叫。趙大有大著膽子去船舷用手機(jī)照,卻只在一片漆黑的海水里看到一截慘白的東西,一下就不見了。她熟識各種海洋生物,自然知道大海里不會有這種東西,趙大有心頭一寒,緊跟著便沖上了船長室,拿無線電開始同岸邊求救。 “海里有東西?!?/br> 她剛說完,甲板上傳來一聲凄厲的“血債血償”,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夜色里聽得人頭皮發(fā)麻。趙大有想起前幾天從朱恒和劉鐵龍他們那兒聽到的竊竊私語,本能地覺得這些人可能是沖自己來的,她立刻把船長室的門反鎖,然而再想拿無線電求救,無線電卻已經(jīng)沒了聲音,同時外頭的聲音越來越大,不斷有人慘叫,林美宣的聲音也混雜其中。 趙大有敢說她這輩子都沒有經(jīng)歷過這么可怕的場面,她渾身冰冷,只能縮在船長室的一角,拼命地堵住自己的耳朵,就這么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頭瘋狂的叫喊聲才慢慢停了下來,趙大有聽了一下,似乎有人在把船艙里的人拖到甲板上,如此重復(fù)了好幾次。 趙大有逼迫自己冷靜下來,現(xiàn)在無線電已經(jīng)被對方切斷,估計(jì)定位系統(tǒng)也遭了秧,她只能想辦法自己救自己。想到這兒她深吸口氣,大著膽子從船長室下去,摸進(jìn)了船艙,黑暗中她只覺得自己滿手都是滑的,強(qiáng)烈的血腥氣讓人作嘔,趙大有咬著牙,一步步艱難地摸索,她心里再清楚不過,如果在這種地方直接跳海,她恐怕一點(diǎn)生存幾率都沒有,唯一的機(jī)會,就是找到衛(wèi)星電話再用救生筏逃生。 趙大有在黑暗中滑了好幾次,她大氣也不敢出,好不容易摸到了裝備,然而就在同時,從船艙外突然射進(jìn)一束手電筒的強(qiáng)光,借著光線趙大有終于看到了船艙里的慘況,就在她剛剛行走過的地方,滿墻滿地都是鮮血,似乎之前有人在這兒被割了喉,還有人想要逃進(jìn)船艙,跟著又被人硬生生地拖拽了出去......趙大有在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止,她置身在一片地獄般的血泊里,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發(fā)不出一絲聲音,只能怔怔地盯著那束強(qiáng)光看。 下一個就是她了。 趙大有意識到這點(diǎn)后幾乎立刻就做好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zhǔn)備,她從小的性格如此,事情到了這一步自然也不打算放過來人,正在她要去摸刀的時候,外頭卻突然有個女人瘋狂地叫喊起來,拿著手電的人措手不及,一下被打倒在地,光傾斜地照射在一邊,混亂中渾身是血的林美宣沖了進(jìn)來,她受了很重的傷,痛得抽搐,抱著趙大有驚恐地喊道:“趙姐我們趕緊走,趕緊走吧?!?/br> 湊得近了,趙大有甚至能聞到女人身上的腥味,林美宣傷得太重,很快便在她懷里軟倒下去,而外頭的那個人卻又站了起來,在強(qiáng)烈逆光中趙大有看不到他的臉,只知道是個男人,臉上還戴著東西,來人想要把林美宣扯出去,力氣奇大,女人在黑暗里踢蹬不停,而趙大有難以相信又有一個人要當(dāng)著她的面被殺死,幾乎拼盡力氣地怒吼:“你把她放開!” 她的聲音無濟(jì)于事,對方一下發(fā)狠似的將她推倒在一邊,林美宣緊跟著被扯出了船艙,她的哭嚎聲漸遠(yuǎn),指甲抓在鐵皮上,發(fā)出的聲音讓人不寒而栗。 幾秒鐘之后,還沒等趙大有爬起來,外頭驟然傳來了一聲悶響,像是什么東西倒了下去,然后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趙大有此時已經(jīng)滿身是血,在一片死寂中她聽著海浪聲,渾身的血液都好像被凍住一樣。她木然地出了船艙,拿起地上的手電照去,只見在甲板上面朝下倒著四具尸體,其中有一具偏著頭的儼然就是之前給她帶佛珠的林美宣,兩只滿懷不甘的眼睛睜得極大,因?yàn)闈M頭滿臉都是鮮血,女人躺在那里幾乎像是淌出血淚來一般。 整片海都是黑的,在無盡大海中央,似乎只有他們這一艘船。趙大有看著女人慘死的尸體,腿一軟便跌倒在地。她沒有想到,這趟簡單的考察竟然會變成這樣,這些之前還在她面前活生生的人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沒了氣息,目睹了這一切,趙大有就像是完全失去了反抗的力氣,甚至沒有聽到背后傳來的輕微腳步聲。 地上只有四具尸體,這艘船上,除了她,還有一個人活著。 趙大有理智恢復(fù)的時候意識到這一點(diǎn),然而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她在回頭的瞬間只覺得后腦一痛,緊跟著,就被人打昏在了甲板上的血泊當(dāng)中。 第17章 。 無間道 我聽完趙大有的故事立刻扭頭看向楊光,他給我看的一抖,哆嗦道:“真不是我,大俠,我出去的時候,就,就已經(jīng)沒人了......” 趙大有還不知道楊光也在船上,我隨即把之前楊光在船上的破事和趙大有講了一下,果不其然,這丫頭眼睛一瞪,脾氣上來二話不講上去抽了楊光兩個嘴巴,最后把老賊都抽懵了。我生怕再弄下去要出人命,趕緊拉住她:“差不多行了,一會兒還得讓他開船呢,你給他抽暈過去我們還得被困在這?!?/br> 趙大有這回事出的有點(diǎn)大,脾氣上來我都拉不住,指著楊光罵道:“你要是在重慶,老子就該讓你喝店里的火鍋底料,泡椒!” 我看著楊光緩緩流下的鼻血,心想得虧了趙大有還是個小炮仗,要是當(dāng)年的趙明夷,現(xiàn)在只怕已經(jīng)把楊光扔進(jìn)海里喂魚了,我無奈道:“行了,你和他說的故事倒是沒什么差距,就是我之前在船上撿到這個,是你的嗎?” 我從口袋里拿出那顆三通,趙大有看了一眼自己空無一物的手腕,疲憊地?fù)u搖頭:“我的佛珠確實(shí)不見了,但是后來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睜眼之后我就在島上了,我的包在旁邊。我當(dāng)時就想,他們會不會知道我哥肯定要派人來找我,所以還不敢殺我,但是把我放在這個島上,就是想看后續(xù)來的人是誰,然后一起趕盡殺絕。” 趙大有像是想起送她佛珠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神色郁結(jié),我心想現(xiàn)在好歹是法治社會,殺人這種事情也不是切菜,沒道理來的這么莫名其妙,皺眉道:“一船的人只留了你一個,肯定是覺得你還有用,之前這些人為什么說要血債血償,這個事情你有頭緒嗎?” “我......” 趙大有正要說話,忽聽咚的一聲,一旁的烏那格一頭栽倒在地上。我現(xiàn)在雖然已經(jīng)習(xí)慣他動不動就暈倒了,但是想到他已經(jīng)很長時間沒有說話,我心里還是覺得有點(diǎn)不對勁,上去把人扶起來一看,小鬼已經(jīng)燒得眼睛都睜不開,趙大有問道:“剛剛就想問了,他誰???你現(xiàn)在出門還帶助理的?” 我把人扶起來靠在一邊:“這個事兒非常一言難盡,但他好像也是沖這個事情來的,你包里還有沒有藥,他這種溫度燒下去會燒傻?!?/br> 趙大有翻了翻,居然真的找到兩顆消炎藥扔過來,我實(shí)在沒想到烏那格的身體虛成這樣,剛剛受了這點(diǎn)傷加上淋雨,居然立刻就開始發(fā)燒了,也不知道他那個遠(yuǎn)在草原的師父是怎么放心叫他一個人出來行騙的。 趙大有看著烏那格身上的衣服:“......少數(shù)民族???” “據(jù)說是,他還說自己是個薩滿。”我把烏那格的傷口重新包扎了一下,又喂他吃了藥,小薩滿在睡夢里顯得很是人畜無害,干裂的嘴巴一直在輕微動著,湊近聽卻也聽不出他在說些什么。 趙大有哼了一聲,因?yàn)樾那椴缓?,連嘴巴都變得比平時要毒:“也就在偏遠(yuǎn)的地方才會繼續(xù)有這種原始愚昧的宗教崇拜,可惜了,長得還不錯,要是在重慶,可以去當(dāng)練習(xí)生出道?!?/br> 我心想就他這個心眼兒,多的跟馬蜂窩一樣,那些唱歌跳舞的小孩兒哪里玩的過他,再看小薩滿因?yàn)闇喩戆l(fā)冷慢慢地縮成一團(tuán),我嘆了口氣:“你看著他一點(diǎn),還是得趕緊回舟山,死了這么多人你少說得上趟派出所,還有他這個體質(zhì)我算是見識過了,比我媽養(yǎng)的雞還嬌貴,我先帶著楊光去開船,你別讓他燒的太厲害......雖然是個騙子,我也不能看著他死在船上?!?/br> “好?!?/br> 趙大有在這方面很像一個趙家人,雖說剛剛碰到這么大的事兒,但是絕不會過多沉溺于情緒,聞言立刻開始幫忙解烏那格身上的濕衣服,讓他舒服一點(diǎn),我拉著楊光走了兩步,還沒出船艙,卻忽然聽她咦了一聲,回頭去看趙大有臉色已經(jīng)變了。 我看趙大有定定地看著烏那格的胸口,無奈道:“他長得好看你也不能這么吃他豆腐,這算性sao擾的jiejie?!?/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