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蕭宇墨那句話，她一直惴惴不安，深怕自己?身世還另有隱情。

    如今聽?皇帝說已查實?，自己?確實?是他親女兒?，頓時有了底氣。

    皇帝又道：“你舅舅殺了蕭宇墨，而你設(shè)下圈套，誘得魏家一家子在殿前揭發(fā)榮昌，你再喊了證人至殿上，證實?魏家一家子陷害你這個公主的?事實?，當(dāng)時人證物證皆全，朕不得不削了魏凌光的?官職，流放他們一家?！?/br>
    “你還和齊子蟄里?應(yīng)外合，誘使老二現(xiàn)出原形，當(dāng)?shù)钪\反?！?/br>
    “樂陽，朕扶持的?三個人，可?說全毀于?你手中?！?/br>
    李丹青聽?得這些?話，不由發(fā)抖了。

    皇帝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是不是說，太后壽宴那一晚，自己?和齊子蟄輪回前，聽?見榮昌公主說秦王大事已成，其實?只是皇帝放的?煙霧？秦王實?則沒有成大事！

    自己?夢中見到秦王喊弓箭手射殺李大鼎諸人，其實?只是夢，并不是真的?？

    還有佛香閣中，自己?進(jìn)閣內(nèi)調(diào)換了麗嬪之事，皇帝知不知道？

    李丹青不敢深想。

    她叩頭道：“父皇，兒?臣所做的?事，固然是自保，但魏家也確實?陷害過兒?臣，人證物證皆全，兒?臣沒有冤枉過他們半分，他們的?下場，是咎由自取。”

    “至于?秦王殿下，他確是生了謀反之心，確是在殿中布下耳目，他想對父皇不利，死有余辜?！?/br>
    “兒?臣所做一切，問心無愧！”

    “但父皇若要?處罰兒?臣，兒?臣領(lǐng)罪就是?！?/br>
    皇帝深看李丹青一眼。

    “樂陽，你身為女子，所謀所做，勝過許多?男子?！?/br>
    “你起來罷！”

    李丹青定了定神，給自己?鼓氣，安慰自己?沒事兒?，這才爬起來。

    她不敢坐，只垂手侍立。

    皇帝轉(zhuǎn)過頭問鄭太后道：“母后，兒?子該當(dāng)如何?罰他？”

    鄭太后知道，皇帝這么問，其實?是要?下一個臺階。

    她淡淡道：“皇帝不是要?削勛貴權(quán)柄么，就罰樂陽幫著想一個妥當(dāng)法子。”

    不過一個借口，削勛貴權(quán)柄之事，茲事體大，多?年未能成功，焉能指望一個小女子！

    皇帝聽?著這話，卻轉(zhuǎn)向李丹青道：“如此，你且想一個法子出來?！?/br>
    李丹青心念急轉(zhuǎn)，想起史上三個成功的?削藩對策，用于?削勛貴權(quán)柄，好像也可?行。

    其一，推恩令，其二，釜底抽薪，其三，借刀殺人。

    此三條對策可?單獨使用，也可?混合使用。

    她跪下細(xì)稟這三條對策，又細(xì)細(xì)分析其中利弊。

    皇帝聽?畢，眼睛亮了亮，問道：“你從何?處聽?來的?這三條對策？”

    李丹青道：“書上看來的??！?/br>
    她編了起來，“在石龍鎮(zhèn)時，兒?臣曾揀到一本書，里?面記載許多?謀略，稱為三十六計。”

    皇帝大感興趣，問道：“那本書呢？”

    李丹青道：“那本書本來埋在土里?，書頁已有些?腐朽，兒?臣讀了幾?遍，才記熟其中一部分，書頁便完全朽掉，化為了渣渣?！?/br>
    皇帝有些?失望，轉(zhuǎn)念一想，那本奇書雖朽了，但樂陽記得里?面的?內(nèi)容，叫她默錄出來便好。

    鄭太后在旁邊聽?著，卻是記起一事，道：“先帝那會?，曾提過一件事，說前朝國師翻遍古今之書，結(jié)合當(dāng)世之事，著了一本名叫《奇計》的?書，后來前朝亡了，那本書也下落不明。樂陽揀到這本書，該不會?是《奇計》吧？”

    李丹青一臉誠實?道：“當(dāng)時揀到書，扉頁已朽，看不清書名，但依稀可?分辨出來，書名是兩個字的??！?/br>
    鄭太后撫掌道：“那應(yīng)當(dāng)是國師所著的?《奇計》了。樂陽，你且把記得的?部分抄錄出來，上獻(xiàn)你父皇，將功抵罪?！?/br>
    李丹青馬上恭聲道：“是?！?/br>
    看看天色不早了，皇帝便告辭。

    鄭太后朝李丹青使一個眼色，李丹青忙送皇帝出殿。

    皇帝看看月色，慢下腳步道：“陪朕走走！”

    “是?！崩畹で嗯闶淘诨实凵韨?cè)，一道朝御花園走去。

    皇帝想起很多?往事，也想起當(dāng)年在石龍鎮(zhèn)見到楊蕊娘的?情景。

    他跟李丹青道：“跟朕說說你在鄉(xiāng)間的?事?！?/br>
    李丹青在將軍府時，便從宋氏嘴里?問出原身在石龍鎮(zhèn)一些?事，她再編一編，便編出鄉(xiāng)下一些?趣事。

    皇帝聽?得津津有味。

    到得御花園，皇帝叫人在涼亭內(nèi)掛上燈，他帶著李丹青進(jìn)亭內(nèi)落座，欣賞夜景。

    皇帝問道：“你記得你母親的?模樣么？”

    李丹青傷感道：“她病亡時，兒?臣還小，完全不記得了?！?/br>
    皇帝也有些?傷感，“她長得太好，遭際卻堪傷。”

    夏夜有螢火蟲飛過，李丹青伸手撈了一只，攏在手掌心內(nèi)，一會?兒?又松手放它飛了。

    皇帝默默看她，隔一會?道：“樂陽，你非得嫁齊子蟄不可?么？”

    李丹青思忖一下道：“父皇，兒?臣嫁過一次，差點?被害死?！?/br>
    “齊子蟄母親不喜兒?臣，縱齊子蟄破了他母親誓言，兒?臣也不是非得嫁他不可??！?/br>
    “兒?臣若成親，看在駙馬份上，多?少也要?照拂夫家，還得生兒?育女，于?己?，沒有一點?益處?！?/br>
    “普通女子嫁人，是不得已。兒?臣是公主，也可?以不嫁人的??！?/br>
    皇帝失笑，“樂陽，你這些?想法果然不同普通女子?！?/br>
    他笑畢，正色道：“生兒?育女是為了老來有靠，你不嫁人，老了怎么辦？”

    李丹青笑道：“公主還用發(fā)愁老了怎么辦么？有封邑，自有人奉養(yǎng)兒?臣至老。”

    皇帝：“但是沒有后，百年后，誰來祭拜你？”

    李丹青怔了怔，古人就是這一點?繞不過去，非常注重?死后之事。

    她道：“真需要?人祭拜，到時收養(yǎng)一位養(yǎng)子便是?！?/br>
    皇帝搖搖頭道：“待齊子蟄立了功歸來，若能想法破了他母親之誓，朕便給你們賜婚，若他不能，你還是另擇駙馬罷?！?/br>
    李丹青：好么，說半天，敢情白說了?；实墼诖咦优捎H這件事上，跟現(xiàn)代父母沒有兩樣?！　〔贿^皇帝說這些?，明顯是對她這個女兒?上了心，還是令人感動的?。

    這會?子，晉王和晉王妃已謀好一計。

    若計成，李丹青只好嫁王嘉若。

    李丹青嫁到王家，以后自有夫家制肘她，不怕她不聽?話。

    第98章

    方宰相告老?還鄉(xiāng)后, 朝堂陸續(xù)有老臣上折子告老?還鄉(xiāng)。

    老?臣中，有些先前和秦王一黨來往密切，現(xiàn)下膽顫心驚, 怕被晉王一黨清算。

    有些和方宰相政見相同，眼見方宰相走了, 他們覺得自己的政見無法施展，且怕會被異黨打擊, 便也決定走。

    皇帝也不虛留, 恩準(zhǔn)他們告老還鄉(xiāng)了。

    老?臣們一走，朝中空出一些官職，自有另外的人謀求，一時?暗波洶涌。

    皇帝冷眼看著一干人爭來搶去。

    過得半個月，突然下旨, 調(diào)了京外數(shù)位年輕臣子進(jìn)京任職。

    這?數(shù)位臣子, 是?三?年前調(diào)往京外的。

    全部是?寒門進(jìn)士出身?，無一個跟勛貴有關(guān)。

    京中勛貴們對于皇帝調(diào)京外小?官兒進(jìn)京之事, 皆不以為然。

    這?些寒門進(jìn)士在京沒有任何根基，不管推行什?么政令, 都沒有人會配合, 到時?新政只?能不了了之。

    李丹青這?天晚上，在燈下思?忖, 齊子蟄這?會應(yīng)該領(lǐng)著人襲擊了突厥使者，正準(zhǔn)備賣財物給回紇才是?。

    不知道父皇收到密信沒有？

    她正尋思?，內(nèi)侍來報，說皇帝傳她過去養(yǎng)心殿一趟。

    李丹青到得養(yǎng)心殿, 皇帝拿出一只?小?竹筒拋給她，笑道：“打開看看！”

    李丹青揭開竹筒蓋, 抽出一張小?紙條，展開一看，不由驚喜。

    啊，齊子蟄得手了！

    皇帝也喜動顏色，笑道：“齊子蟄襲擊了突厥使者，現(xiàn)已把掠劫的財物賣與了回紇人。樂陽，突厥和回紇若打起來，朕要?記你一功?！?/br>
    李丹青道：“父皇，兒臣此?計，本是?為了自救。若能再記上一功，是?意外之喜。”

    皇帝在案上攤開輿圖，指給李丹青看，“齊子蟄今日，應(yīng)當(dāng)?shù)搅诉@?地界，算一算日期，年底前自能回京。”

    “這?一趟，他立了大功，朕得好好想想，要?賞他什?么?！?/br>
    他心情?極佳，便開玩笑道：“樂陽，你說，賞齊子蟄一個公主怎么樣？”

    李丹青臉上笑容突然消失了。

    她抬起頭看向皇帝，悶聲道：“父皇，兒臣是?人，不是?物事。若父皇要?把兒臣當(dāng)物事一樣賞給臣子，兒臣便請死！”

    皇帝怔了怔，沉聲道：“性子怎么這?么烈呢？”

    李丹青仰著頭，“兒臣的母親性子不烈，結(jié)果被男子拋棄，被男子當(dāng)成物事，最后郁郁死于鄉(xiāng)間?！?/br>
    “兒臣若性子不烈，也不能從石龍鎮(zhèn)活著走到京城?！?/br>
    “請父皇把兒臣當(dāng)成人，不要?當(dāng)成物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