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眼睛，不停地深呼吸，再度睜開時，國丙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常，李蘭滿眼都是恐懼和戒備，情緒還沒徹底平復(fù)下來，江臨的手掌輕輕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小姨？”

    李蘭的身體僵住，她看著前方，不斷變幻的觀影，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李蘭捂住腦袋，尖叫一聲，回身抽了江臨一巴掌，江臨的半邊臉?biāo)查g就腫了起來。

    江臨茫然地看著李蘭，“mama，你做什么啊？”

    李蘭眼淚掉下來，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她就覺得自己變得十分疲憊，她不停說著抱歉，卻在看見江臨的嘴角緩緩揚(yáng)起的時候，沒說完的話都咽回到了肚子中。

    “小姨，我嚇到你了嗎？”

    李蘭的眼淚還掛在臉上，她看著江臨，就像看著江鯽，不，眼前的人就是江臨，李蘭的眼神滿滿從恐懼變成了怨毒。

    她腦子中的畫面全部切換成了江鯽，甚至江臨，江臨是她的孩子，為什么也長著一張和江鯽一模一樣的臉，

    殺掉江鯽，江臨就會恢復(fù)正常了。

    李蘭從副駕爬到了后座，她一把就推開了車門，冬風(fēng)從外面灌進(jìn)來，江臨被掐著脖子推出車門的時候，臉上是笑著的，可他越是笑，李蘭就是越氣憤和恐懼，這是江鯽，不是阿臨。

    耳邊似乎有國丙的怒吼，但等國丙踩下剎車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因?yàn)橐磺卸家呀?jīng)發(fā)生了。

    江臨像一片落葉一樣被掃出了車。

    江臨在落地之前，滿臉都是驚恐，“媽！”他撕心裂肺地喊了聲，剛喊完，距離他們不遠(yuǎn)的一輛車直接從他的兩條小腿上碾了過去，江臨的慘叫和之前在答疑會上發(fā)出的參加是相似的，只不過這次更加真實(shí)。

    碾過江臨小腿的銀灰色小車在經(jīng)過短暫的顛簸之后，立馬在不遠(yuǎn)處停了下來，車主滿臉驚慌，一邊往事發(fā)點(diǎn)跑一邊喊：“見鬼了他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了我車輪底下！”

    國丙在車上久久不能回神，他渾身都是冷汗，他覺得這一切都脫了軌，從江臨回到達(dá)爾市開始。

    他回頭看向李蘭，沖她吼：“你瘋了？那是阿臨！”

    場面亂成一團(tuán)，有人報(bào)警有人圍觀有人跑過去幫忙止血。

    江鯽站在人群中，隔著嘈雜混亂的人聲，江鯽和李蘭的視線撞上，江鯽沖她笑了笑，頃刻消失。

    李蘭打了個寒噤，她知道，一切還沒有結(jié)束，可開始是從哪里開始的？

    -

    [14:黑化值-20，目前黑化值還有10。]

    賞南在家盯著童喜寫作業(yè)，突然聽見14的提示，本來昏昏欲睡的腦袋陡然清醒過來。

    黑化值的降低總是意味著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可具體是什么事情，賞南現(xiàn)在卻無從得知。

    童喜也昏昏欲睡，但是他不敢真的睡過去。

    “江鯽怎么還不回來？我想吃個冰淇淋，不知道他能不能給我?guī)б粋€？”童喜一邊嘀咕著一邊做題，“你說，江鯽是不是需要一個手機(jī)，不然咱們都聯(lián)系不上他……”

    到這時，賞南才想到這一茬。

    “我怎么沒想到給他買個手機(jī)？”賞南的瞌睡都跑了，“我早應(yīng)該給他買一個手機(jī)的啊。”

    童喜被突然驚醒的賞南嚇了一跳，“誰知道呢？”

    “等江鯽回來了，晚上我們一塊兒去商場逛逛，順便買兩件外套，說真的，我們好像沒帶多少冬季的衣服，我還給江鯽分了兩套?！?/br>
    童喜說：“他不穿也不冷啊，是你自己太講究。”

    正聊著，門被人從外面重重敲響。

    “我靠！誰啊，這么大力？！”童喜連續(xù)被嚇到，只覺得自己快要心悸了。

    童喜跑過去開了門，氣喘吁吁的倪婷站在門口，她化了妝，明顯打扮過，但也明顯是急急忙忙趕過來的，門開口，她走進(jìn)屋，“你們知道嗎？隧道那邊發(fā)生了車禍。”

    ”車禍？！“童喜十分捧場，驚訝的得跟上來，門都忘了關(guān)。

    賞南過去關(guān)了門，又去倪婷接了杯水。

    他和童喜還有江鯽一直喝的涼水，飲水機(jī)都沒有，準(zhǔn)備遞給倪婷的時候，他動作一頓，感覺大冬天的讓人家喝冷水感覺不太合適，又去把水倒了，“水要燒，得等幾分鐘?！?/br>
    倪婷點(diǎn)點(diǎn)頭，“對啊，我在上樓的時候聽樓下那幾個老太太說的，說是你們這一戶的房東，她把她兒子從車上推了下去，摔成什么樣子不知道，只知道小腿被一輛車碾了一遍，肯定斷了?！?/br>
    “我一想，你們的房東和你們房東的兒子，那不正是江臨他mama和江臨嗎？我就趕緊跑上來告訴你們了。”倪婷摘下圍巾，“你們空調(diào)打得真高?！?/br>
    賞南又洗了水果，“樓下老太太怎么知道的？”為什么李蘭會把江臨從車上推出去？他們不是回首都了嗎？怎么又在開車？難不成是因?yàn)槔钐m恨鐵不成鋼？還是說……和江鯽有關(guān)。

    可江鯽，賞南從來沒見過他傷害過誰，他下手能這么快？

    賞南和童喜聽倪婷繼續(xù)說：“其中一個老太太的meimei的女兒女婿正好和他們在同一條隧道里呢，還認(rèn)識，立刻就把消息傳了過來，問是不是認(rèn)識的人。”

    “如果消息是真的，那這是為什么呀，為什么學(xué)長他mama會把學(xué)長從車?yán)锿瞥鋈?？這其中，肯定有什么誤會吧？”倪婷猜想道。

    童喜點(diǎn)頭含糊著回答：“可能是誤會?！?/br>
    “昂，那不說這個了，別人家的事少說比較好，”倪婷把書包摘下來，“賞南，我攢了好些題，我有些不會，你幫我看看?！?/br>
    童喜的心涼下來，“啊，賞南你現(xiàn)在還能幫班花看題了?。俊?/br>
    “平時不也幫你看？”

    “那怎么能一樣？我和班花又不是一個水平?！?/br>
    倪婷找出筆袋，挽起了袖子也準(zhǔn)備開始寫作業(yè)了，“童喜你也很聰明的啊?！?/br>
    童喜這輩子，還沒被人夸過聰明，臉?biāo)查g就變紅了，連脖子都變得通紅。

    “哎，賞南，你的那個堂哥呢？他沒在家嗎？”倪婷張望了幾秒鐘，收回視線。

    “他今天出門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辟p南幫倪婷看著作業(yè)本上的數(shù)學(xué)題，順便看了眼時間，都快兩點(diǎn)了，再怎么著也該回來了。

    “我現(xiàn)在想起來……嗯……”倪婷用筆頭抵著下巴，“我覺得你堂哥看起來很眼熟，但是我確定我是不認(rèn)識他的，不知道為什么會產(chǎn)生這種感覺。”

    童喜附和她：“可能天底下的帥哥都是有相似之處的吧?！?/br>
    倪婷雖然說是來請教賞南的，但注意力其實(shí)仍舊全部都放在了童喜身上，現(xiàn)在由倪婷來教童喜做題，童喜看起來神采奕奕，是腰也不酸了頭也不暈了。

    賞南打了個哈欠，把已經(jīng)寫完的試卷收起來，打算再做一套。

    剛在試卷上面寫好名字，門就被人從外面敲響了。

    “我去開門，你們做題。”賞南站起來。

    門外站著的人是江鯽，江鯽的臉色有些差，青白得毫無血色，幽深漆黑占據(jù)了全部的眼眸，像冰冷黏膩的沼澤，像永過不去的寒冬。

    “江鯽，你怎么了？”

    “你去哪兒了？江臨他們一家出車禍了，是不是你……”

    江鯽每次見李蘭，甚至提起李蘭，都會有一些失控。那是他年少時最信任的人，也是被那時候的他當(dāng)作天和地的至親的人。

    “是我?！苯a沒有立刻走進(jìn)屋里，他站在門口，嗓音低冷，身后忽閃忽閃的照明燈照出了江鯽頎長的黑灰色影子。

    看見賞南神情猶疑，江鯽抿了抿唇，“你害怕？”他的臉色緩慢地恢復(fù)了正常，比之前還要正常，和人類幾乎沒有什么區(qū)別了。

    賞南搖了搖頭，“為什么要害怕，我擔(dān)心你而已?！?/br>
    江鯽本來好像是打算說什么，聽見客廳的說話聲，他話音一轉(zhuǎn)，“家里有客人？”他繞過賞南，順道牽起了賞南的手，走了進(jìn)去。

    看見江鯽出現(xiàn)，倪婷和童喜的談笑聲猛然停止。童喜使勁朝江鯽使眼色，希望江鯽可以在倪婷面前收斂點(diǎn)。倪婷沒有注意到童喜的小動作，她一直在打量江鯽，從上到下，最后看見了賞南和對方緊緊牽著的手。

    萬千小說人設(shè)涌入腦海，最終有兩個字從中被挑出，倪婷有些不太確定，“骨……骨科？”

    三人都聽不懂她說的，賞南甩不開江鯽的手，只能無奈道：“不好意思，我們之前騙了你，他不是我的堂哥，他是江……江……”

    “江鯽學(xué)長！”倪婷截?cái)嗔速p南的話，她像是終于想起來了什么似的，先看童喜，又去看賞南，“原來你們和江鯽學(xué)長認(rèn)識啊。”

    賞南：“？”

    童喜：“？”

    倪婷沒太看懂賞南和童喜兩人的表情為什么會有些茫然，她說道：“江鯽學(xué)長原來也是十六中的呀，當(dāng)時成績特別好，直接就保送了首都大學(xué)呢，我有聽老師說最近學(xué)校要組織一場答疑會，清了一個很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來當(dāng)嘉賓，現(xiàn)在看來，這個嘉賓一定是江鯽學(xué)長了！”

    “不過，我很好奇的是，賞南你和童喜怎么認(rèn)識江鯽學(xué)長的??？賞南你還和學(xué)長牽著手……”倪婷的聲音越來越小，眼睛越來越亮。

    童喜完全糊涂了，之前江鯽和江臨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時候，倪婷都沒認(rèn)出來江鯽，為什么現(xiàn)在就能認(rèn)出來了？

    而且，被保送首都大學(xué)的不是江臨嗎？

    還有，那個什么答疑會早就結(jié)束了?。?/br>
    賞南面上沒有表現(xiàn)得童喜那么明顯，他看了看江鯽，“昂，我和江鯽在談戀愛?！?/br>
    “哇塞～”倪婷夸張地捂嘴，“恭喜啦恭喜啦，那你們怎么認(rèn)識的呀，我真是太好奇了，江鯽學(xué)長不是在首都嗎？”

    倪婷現(xiàn)在表現(xiàn)得之前好像從沒見過江鯽一樣，可她明明之前見過，不僅見過江鯽，她還見過江臨，知道江臨保送了首都大學(xué)，也參加了江臨的答疑會。

    賞南大概地回答了倪婷，其中百分之七十都是瞎編的，因?yàn)橘p南也有些搞不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

    只能求助14，不過在賞南還沒開口求助時，14就已經(jīng)把現(xiàn)狀擺了出來給賞南看。

    [14:黑化值已經(jīng)低到了一個可以置換角色位置的閾值。此時此刻，江臨已經(jīng)去世三年了，一直活著的人是江鯽。在所有人的記憶中，從小便優(yōu)秀懂事的人也是江鯽，保送首都大學(xué)的仍是江鯽，而江臨，他只是回到了自己原本的路，不過江臨本來可以活到四十歲的。]

    “可江臨不是還活著嗎？”賞南不禁問道。

    [14:他是活著，但江臨這個身份在所有人的印象中已經(jīng)死去三年。他如果想繼續(xù)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就需要給自己一個新的身份。]

    [14:是江鯽小姨親手將江臨的存在從這個世界抹掉的，現(xiàn)在只是回到了正軌而已，別驚訝，也別哭。]

    賞南愣在原地。

    難怪，難怪今天江鯽的手是熱的，手指也是軟的，剛剛在燈下還有了影子。

    江鯽終于不再是殘缺的。，他拿回了屬于他自己的一切。他的靈魂，他的身體，他的容貌，他應(yīng)當(dāng)受到的尊重，他的整個人生。

    在賞南落下眼淚之前，江鯽將人拉到了次臥。

    賞南背靠著門板，江鯽俯下身吻掉賞南搖搖欲墜的眼淚，“其實(shí)我剛剛到家應(yīng)該主動告訴你，我有了心跳，有了體溫，感受到了血液在體內(nèi)的流動?！?/br>
    “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我覺得你應(yīng)該會很高興，因?yàn)槟阒罢f我身體太涼，我沒想到家里會有客人?！?/br>
    “別哭了，再哭我有些舔不過來了。”他摸了摸賞南的臉，看著對方通紅的眼睛，“哪來這么多水？”

    賞南的眼淚還沒完全掉完，被江鯽這幾句話說得不知道該不該繼續(xù)往下落了，他啞了聲音，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來。

    過了好半天，他才抬手輕輕擁住江鯽，低聲道：“江鯽，歸來的這一路上，辛苦了?！?/br>
    第73章 惡靈變奏曲

    這是賞南頭一次感受到江鯽呼吸的溫度，他往常不止是身體冷冰冰，他甚至沒有半點(diǎn)呼吸。如今……他的一切都是完整的，連瞳孔都不同以往了，是屬于江鯽才有的淺琥珀色，精致的整圈紋路鑲刻在眼瞳里，賞南看得清清楚楚。

    房間外面。

    童喜的腦子已經(jīng)完全亂成了一團(tuán)，像是幾團(tuán)毛線被貓咪用爪子扒開后糾纏在一起，不知頭尾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