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林嘁了一聲，“換成是我，我把他頭都擰下來?！?/br>
    國嬸噗嗤一聲笑出來，“他們還沒走，你現(xiàn)在去把他的頭擰下來還不遲?！?/br>
    “挨打的又不是我，關(guān)我什么事。”塞林撇撇嘴。

    安平端著菜進(jìn)來了，她臉蛋紅撲撲的，額頭上還有著汗?jié)n，她一面將銅鍋放到桌子上，一面說：“我mama說你們的費(fèi)用全免，出了這樣的事情，她也有責(zé)任?！?/br>
    這種限定了客人數(shù)量的農(nóng)家樂本就不怎么掙錢，還免單……賞南忙說不用。

    “沒事沒事，就一頓飯而已，”安平開玩笑道，“你要是和那一家人一樣找我們麻煩，估計幾千塊錢還解決不了呢?！?/br>
    “他們找你們家麻煩了？”賞南精準(zhǔn)地捕捉到了關(guān)鍵詞。

    “我mama補(bǔ)償了兩萬塊錢，又送了一個季度的免單券，以及市內(nèi)景區(qū)的年卡，他們才罷休，不然就說要打官司，”安平無奈道，“我mama懶得和這種人糾纏，能用錢打發(fā)也算省事。”

    國嬸低罵了一句他娘的，“簡直是不要臉的雜種?！?/br>
    安平：“快吃飯吧，銅鍋雞是我外婆的拿手菜，用薄荷葉還有本地的番薯做配菜，可好吃了。”

    “我去看看其他的菜好了沒有，應(yīng)該都快了。”

    她二十多歲了，但可能是因?yàn)樾撵`純真，一顰一笑都能看出孩童般的純凈，特別是一雙眼睛，被大山洗滌得比普通人的眼睛更加明亮。

    大部分菜都是塞林點(diǎn)的，其他人大多只點(diǎn)一兩個菜，塞林點(diǎn)了七八個，最后桌子都有些擺不下了。

    “剁椒魚頭的剁椒是我mama親手泡的，到了時間撈出來純手工剁碎，特別辣，但是一點(diǎn)都不咸，”安平熱情地介紹著，語氣特別驕傲，“菠蘿排骨的菠蘿雖然是買的，但是豬rou是我們市的特色豬，沒喂飼料，肥瘦都好吃，不膩。”

    “大部分蔬菜都是自家種的，總之就是特別好吃，要是不夠的話，想吃什么可以再點(diǎn)，”安平看著一大桌子菜，“但我感覺應(yīng)該夠了，我再去給你們拿幾根玉米吧，我外婆種了一小片，烤著吃可好吃了，我最會烤玉米了?！?/br>
    安平?jīng)]有夸大，每道菜都有著本地特別的風(fēng)味，是在別的地方吃不到的味道。

    作料味道并不重，仍是保留了食材原本的鮮香可口。

    賞南覺得這一趟出行，雖然受了傷，還是意外地值得。

    出來吃的每餐飯都很美味，比在家里吃陳懸做的那些豬食要好。

    賞南夾菜的時候，陳懸就會慢悠悠用手指按住轉(zhuǎn)盤，夾多久陳懸就按多久。

    看著特討厭，李彩碧是這么覺得的。

    跟談戀愛一樣。

    但是值得學(xué)習(xí)，于是阿娜夾菜的時候，他也按住轉(zhuǎn)盤不讓人轉(zhuǎn)。

    塞林對這賣咖啡的死胖子翻了個白眼。

    .?

    吃完飯，天就已經(jīng)徹底黑下來了，但屋外點(diǎn)亮了大片的燈，白天的時候以為那些造型精致奇特的燈盞是裝飾，到了晚上才發(fā)現(xiàn)那些全是正兒八經(jīng)的燈，綿延百米，這片山林都被照亮了。

    看著一點(diǎn)都沒有山林間的漆黑與陰森，反而有種世外桃源般的愜意安樂。

    賞南喜歡這里。

    他舉著一根烤玉米，站在院子里，臉上拂過微涼的風(fēng)，看向陳懸，“陳懸，你以后也開這么個農(nóng)家樂吧?！?/br>
    賞南只是隨便做了一個想象，傀儡最愛的事情應(yīng)該是做娃娃做衣服。

    “到時候你還是當(dāng)老板，我當(dāng)米蟲?！?/br>
    陳懸在柵欄邊上的長椅上坐下，他翹起二郎腿，“你不結(jié)婚？”

    結(jié)婚？

    陳懸都產(chǎn)生愛意值了，為什么還要問這種問題。

    哦，賞南知道了，陳懸不是空心的，他肚子里分明裝著一肚子壞水。

    要是自己說結(jié)婚，陳懸保不齊就會搞一些變態(tài)事情來整他。

    “不結(jié)啊，”賞南瞇眼一笑，他蹲下來，趴在長椅的扶手上，“我想一輩子都和你在一起?！?/br>
    陳懸耷拉著眼皮，目光慢悠悠落在少年的臉上，看起來無憂無慮似的，腦袋上一個洞還這么高興，之前做娃娃的時候，看起來好像沒有這么缺心眼。

    這樣的阿南，交給誰，陳懸都不放心，他也不接受別人靠近阿南。

    “好啊，那就一輩子陪著我，”陳懸移開目光，看著對面遙遠(yuǎn)朦朧的山頭，“等到阿南百年后，我就將阿南拆開，重新裝進(jìn)一副健康的人類身體當(dāng)中。”

    “我活多久，阿南就活多久，就陪我多久，”陳懸漫不經(jīng)心地說。

    賞南覺得陳懸一定是開玩笑的。

    傀儡永生，它要是一直給自己尋找新的身體，那他還走得了嗎？

    應(yīng)該沒問題吧，14說過最多九十歲。

    賞南剛思考結(jié)束，14就跳出來了。

    [14：不不不，我說的至多九十歲是在你沒有身體承載你的意識的前提下，你是人類，你不可能和玩偶共生，但只要你有了人類身體作為你的承載體，rou體死去，即你死去，若rou身不死，你也無法死去。]

    [14：也就是說，若想將你永遠(yuǎn)留下來，陳懸所說的這個方式，是可行的。]

    賞南：“？”

    少年沉默良久，他似乎挺失望的，直接站了起來，“你覺得，被拆得七零八碎的我，裝到別人的身體上，還是我嗎？”

    “陳懸，其實(shí)你挺自私的。”

    賞南說完后，甩手朝院子外面走去。

    陳懸沒有跟上來。

    [14：小心演過了頭，陳懸和你翻臉。]

    賞南走得很慢，卻始終沒有聽見陳懸追上來的腳步聲，他跳起來折了根樹枝，拿在手里搖搖晃晃，輕輕去觸碰沿路盛開的月季，“陳懸他不懂，他自己就是傀儡，所以他不覺得控制別人有什么問題，甚至，他熱愛于控制他人。”

    “他所有愛人的方式，都會夾帶著他自己的一些習(xí)慣，他不知道自己這種行為其實(shí)，挺傷人?！?/br>
    [14：它只是想留下你。]

    賞南垂眼一笑，“你是系統(tǒng)，怎么還多愁善感的。”

    [14：放屁，我這是從《人類戀愛腦語錄大全》提取的。]

    身后傳來了腳步聲，賞南轉(zhuǎn)身，是陳懸。

    不等賞南開口，陳懸就握住他的手腕，“不喜歡就不拆，怎么還生氣？”

    愛果然強(qiáng)大，它瞬間就讓壞脾氣壞心眼的傀儡變得面目全非。

    換成是剛開始，陳懸會直接把賞南的腦袋擰下來，裝到自己看得順眼的娃娃身體上去。

    “沒生氣，”賞南把手里的樹枝順手塞到陳懸手中，“陳懸，你為什么突然對我這么好？我記得一開始你還動不動擰我腦袋，把我關(guān)房間外面，讓我睡地上。”

    “……”陳懸其實(shí)有些忘了，他低頭看著手里形狀好看的枝條，上面綠葉青翠，“干嘛，翻舊賬？”

    “不是，好奇而已。”賞南說。

    陳懸沉吟了幾秒鐘，“那時候我們不熟?！?/br>
    也是。

    陳懸對所有娃娃一視同仁，當(dāng)然，序列編號靠前的待遇會好一些，但賞南那時候才是個c，不算太靠前。

    陳懸給賞南摘了朵月季花，旁邊的木牌子上寫著可采摘，但限制了數(shù)量，一朵完全沒問題。

    明黃色的月季，是養(yǎng)了多年的老樹，花盛開后的直徑像一只圓盤似的。

    “送你。”

    賞南送了陳懸樹枝，隨手摘的，陳懸送了賞南一朵花，精挑細(xì)選的。

    “陳懸，謝謝你，”賞南主動伸手抱了抱對方，“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至今還在工作間里做著玩偶，我不可能出來看見這樣美麗的世界，陳懸，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會再有人比你更好了?！?/br>
    賞南是發(fā)自肺腑般地對陳懸說了這樣一番話，陳懸將自己僅剩的一些器官給了自己，換成任何一個人類，都不會做到這個地步，哪怕再喜歡。

    怪物看重的利益不是安逸的工作與健康的身體，不是富足揮霍的榮華與放肆的自由夢想，也不是平安順?biāo)斓耐砟晟睢?/br>
    怪物只知道，喜歡的人過得好，它們就好，這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大的利益，最值得的交換。

    -

    晚上的院子，除了他們一行人，還坐了兩路客人，圍坐在一起打撲克、談天說地，聊著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以及愛情。

    賞南和陳懸并肩走進(jìn)院子里時，院子里正熱鬧。

    李彩碧嗑著瓜子，和另外兩個大學(xué)生，顯然已經(jīng)成了人群中心人物，雙手比劃著，聊得那叫一個興奮，那叫一個唾沫橫飛。

    “哎哎哎，你們回來了？你們干嘛去了？”李彩碧搬了兩把椅子給兩人，“坐坐坐?！?/br>
    在場的人沒有上了年紀(jì)的，年紀(jì)最大的也就屬國叔國嬸了，年輕人居多，剩下的都是中年人。

    “我這哥們兒，裁縫，特會做衣服，做娃娃，”李彩碧夸耀著，“以后大家可以來我們倆的店來看看，我們給你們打折！”

    “做娃娃啊？什么樣的娃娃？”一個女生驚訝地問道。

    李彩碧知道陳懸不樂意和陌生人說話，他把需要交流的任務(wù)一手全攬下了，“就是網(wǎng)上那種特別火的，給娃娃穿衣服穿襪子戴帽子的那種娃娃，特別貴?！?/br>
    “我也養(yǎng)娃，”女生驚呼，她看向陳懸，“娃老板，我們加個聯(lián)系方式吧！”

    陳懸垂眼剝著瓜子，“你搜懸，關(guān)注就能排單，但我最近沒時間，你看見了，我在自駕游。”

    “懸？是那個粉絲幾百萬的超級娃爹嗎？”女生也知道。

    賞南點(diǎn)點(diǎn)頭，“對，就是那個?！?/br>
    “我草！”女生震驚得直接站了起來，“我居然能在這里碰到您，我早就關(guān)注您的微博了，但是您的檔期一出就被搶光了，我請代拍都沒搶到，我看見粉絲群的人說您去自駕游了，真沒想到居然能偶遇!還是在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

    陳懸沒露過臉，也沒參加過露臉的活動，他要是不說，別人還真不一定知道他的身份。

    但也沒有撒謊的必要。

    外界知道他是男性，但不知道他居然長得如此……如此的……女生還沒想出形容詞，目光就被旁邊的男生吸引了，她尖叫一聲，“天吶！這是您養(yǎng)的娃嗎？好大一只！好好看！”

    賞南走進(jìn)院子坐下來時，她從頭到尾都在玩手機(jī)，根本就沒看見對方。

    “……”賞南無言幾秒鐘，舉起手，“我不是娃，我是人?！?/br>
    “誒呀，”女生臉上瞬間就寫滿了尷尬，她坐下后，“都怪這個燈，讓你看起來好像個娃?！?/br>
    長得太精致了，朦朧的燈光和滿是繁花綠草的背景，乍一看，還真不像個人。

    陳懸再帥，也就是個老板，女生明顯對賞南更感興趣，搬著椅子慢慢挪，挪到了賞南旁邊坐著，把劉睿涵都給擠到了后面去。

    第一次碰見這種像娃的少年，有點(diǎn)新奇，驚艷得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