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賞南心跳如擂，他是冒著黑化值飆升的風(fēng)險說這句話的，尤其是在看見詫的臉色陡然陰沉下來時，他更加憂心自己決定是否會為自己帶來真正的災(zāi)難。

    但這也是他經(jīng)過和詫一個月的周旋才做出來的決定，他知道詫的黑化值已經(jīng)在一個穩(wěn)定的水平，因為愛意值已經(jīng)足夠和它的黑化值相互抵抗，只要愛意值繼續(xù)提高，黑化值很快就會被壓下去。

    “你搬出去比較方便，我……”

    詫蹲下來，他眼圈通紅，像是鮮血一樣的顏色，像是野獸要吃人一樣可怖，賞南呼吸不由自主地憋住。

    可對方一開口，卻是哭腔，“是不是我走了，你就吃飯？”

    它最在乎的就是賞南吃不吃東西，它現(xiàn)在好害怕賞南死掉，好幾次晚上，它都發(fā)現(xiàn)賞南呼吸輕得好像停下了——那個時候，失去賞南的恐懼完全蓋過了完全占有賞南的快感。

    賞南沒看他，“你之前拿回來的錢都在客廳柜子里，你帶走，等你覺得什么時候可以回來了，我身邊隨時歡迎你。”

    看似主動權(quán)在詫的手里，實際上詫被動得不行。

    它哪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回到賞南身邊。

    但它不敢不走，因為它哥真的快死掉了。

    “哥，”詫動了動發(fā)麻的腿，他將床頭柜上的筷子塞到賞南手里，輪廓分明的臉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你吃完了，我就走?！?/br>
    賞南看了詫一眼，伸手去拿床頭柜上面的碗。

    當(dāng)詫看見賞南往嘴里喂東西的那一刻，詫不僅僅是松口氣那樣簡單，它更發(fā)現(xiàn)它這段時間得到的快樂都像肥皂水泡泡一樣，一戳就破，虛無縹緲。

    而只有賞南健康平安，才是最讓它由衷的感到快樂和安心的事情。

    [14：黑化值清零……]

    [14：我好像可以開始幫你修復(fù)身體了。]

    第236章 惡意

    詫離開的時候，把廚房里收拾干凈了，就帶了一件外套走，其他什么都沒帶走。

    而賞南也沒精力去顧得上它，他精神和身體被惡意搗毀，垮得不像話，昏昏沉沉地在家里養(yǎng)了快兩個月，才恢復(fù)到接近最開始的健康水平。

    病愈當(dāng)天，賞南請了鐘點(diǎn)工來家里做衛(wèi)生。

    阿姨是認(rèn)識的人，她背著工具，又拎著工具，大步踏進(jìn)賞南的家里，很自然就開始忙活起來，一邊忙一邊說：“我聽楊希說你生病了？現(xiàn)在好了？咋瘦了這么多？你那收養(yǎng)的弟弟呢？”

    賞南抓了抓吹得半干的頭發(fā)，“不聽話，趕出去了。”

    “趕出去了？咋回事啊，吵架了？”阿姨整理著柜子上的東西，語重心長，“這半大小子啊，就不到二十歲這種年紀(jì)，那腦子好像跟被磨掉半邊一樣，盡干些神經(jīng)病一樣的事情。”

    “不過你也別太計較，沒壞心的他們，你那弟弟之前不還為張婆子出頭嗎？是個好孩子?！卑⒁绦跣踹哆兜貏窈汀?/br>
    賞南只是笑了笑。

    若詫真的是一張白紙的話，他并不會反感這份馴養(yǎng)它的辛苦，但詫有自己的成長方向，憑賞南一己之力，賞南覺得自己只會被惡意吞噬殆盡。

    但不提起還好，一提起，賞南眼前便會出現(xiàn)兩個月前，詫蹲在床前，那雙通紅的眼睛。

    他本以為對方走了，是代表它愿意接受這種調(diào)試，而自己也能松口氣。

    其實并非如此，賞南頻繁地開始想念對方。

    并為對方在外面獨(dú)自求生感到揪心。

    “沒計較，”賞南說，“過段時間就回來了?！?/br>
    他真沒跟詫計較，他也知道計較不出來個什么名堂。

    除了他以外，詫沒有屬于自己的人際關(guān)系，它和賞南的關(guān)系從一開始就不健康，詫的世界一開始是空白的，最后出現(xiàn)了賞南，也只有賞南，它不停地在向賞南索取，索取一切賞南能給予或者給予不了的東西。

    它能成長，依靠的就是汲取而來的精神養(yǎng)分。

    它其實完全不知道人類世界是怎么回事，人類又是怎么回事，可在了解這些之前，它先對賞南動心了。

    它沒有任何條理和邏輯的一通cao作，其實它自己也知道不對，它遵從本能而已。

    惡意的本能會將它愛的人吃得臉骨頭渣子都不剩。

    .

    春寒料峭，新年早就在賞南養(yǎng)病的那段時間悄然無聲地過去了。小城不禁煙火爆竹，路面上都還有著沒被及時清掃掉的爆竹外皮。

    賞南裹得很嚴(yán)實，他穿得比馬路上大多數(shù)人都要厚，圍著圍巾戴著帽子。

    剛走進(jìn)書店時，楊希甚至都沒認(rèn)出他來。

    “歡迎光……老板？！”楊希的眼睛登時便亮了，隨著賞南摘下圍巾，他笑容逐漸消失，“您好像瘦了不少，小詫呢？”

    “他出去玩野外求生了，”賞南隨便答了一句，“店里最近怎么樣？”

    詫把賬本從抽屜里拿出來，“每天的流水我都記了，沒什么麻煩事兒，就不少顧客登記了需要的書，店里的沒有的我已經(jīng)訂了貨，店里有的但我沒找到，都在這本子上記下了?！?/br>
    說話的時候，楊希的眼睛一直盯著賞南看，生了場病，老板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碰就會碎的樣子。

    “玩野外求生是什么意思？”楊希把賬本重新收起來，“他當(dāng)明星去參加綜藝了？”

    “那倒不是……”賞南也不知道怎么說，他糾結(jié)了一會兒，抬眼看著楊希，“他黏著我，很難長大，所以出去尋求獨(dú)立，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黏著您？小詫看起來不像是黏人的人，”楊希摳著腦袋，忽然一頓，“對了，去年他跟我說過一事兒，他說他有喜歡的人，準(zhǔn)備表白，他表白了不？”

    賞南一怔，他被店內(nèi)充足的暖氣給烘得有些頭暈，“他跟你說過？”

    楊希點(diǎn)點(diǎn)頭，“他跟您也說過嗎？反正當(dāng)時他說的時候看起來挺期待的，我還以為他肯定會跑去談戀愛，怎么還去鍛煉自己了啊，哈哈哈。”

    他笑起來，店內(nèi)都是他的笑聲。

    賞南覺得有點(diǎn)刺耳，低下頭，呼出體內(nèi)最后一團(tuán)寒氣，他幾乎可以想見詫說那些話時候的神情。

    詫不太擅長和人類打交道，語氣總是很冷硬，如果可以，他希望和人類沒有任何來往，他只有在面對著自己的時候，瞳孔會像興奮的貓咪那樣擴(kuò)大又縮小，冷硬的面容也會柔軟下來。

    可能和楊希聊起來的時候，他也暢享過他自以為的美好的未來生活，他是真的覺得整個世界只剩下彼此就是談戀愛，就是相互喜歡。

    但賞南覺得自己已經(jīng)盡力了，黑化值清零，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wù)，雖然完成了任務(wù)好像也算不上開心。

    他養(yǎng)的那只小怪物還在外面游蕩。

    “老板？”楊希看見賞南發(fā)呆，他用手在賞南眼前晃了晃，“等會閉店了你去我家吃飯唄，我媽很擔(dān)心你，這段時間一直問你的情況?！?/br>
    賞南幾個月沒出現(xiàn)，這一片的大家都怪擔(dān)心的，聽說在家里養(yǎng)病，心提起來的同時卻又松了口氣——大家都知道他身體不好，養(yǎng)病總比出了事要好。

    “好，你給阿姨說?！辟p南點(diǎn)頭。

    過后，他目光在店內(nèi)梭巡一圈，最后越過墻壁上鑲嵌的那一扇玻璃窗后面，那后面是讀書室，擺著七八張桌子，木椅子和沙發(fā)椅數(shù)張，此時里面坐著六個人，桌面花瓶里的水已經(jīng)干了，花也已經(jīng)蔫吧了。

    發(fā)現(xiàn)賞南盯著讀書室里的鮮花在看，楊希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腦袋，“沒來得及換，我……”

    賞南重新抓起圍巾圍上，“我反正要去吃早餐，順便把花就拿了，你看著店吧?！?/br>
    .

    路上的風(fēng)刮得厲害，賞南去豆腐腦店喝了一大碗豆腐腦，這段時間一直沒怎么吃正兒八經(jīng)的早餐，熱騰騰軟乎乎的豆腐腦下肚，賞南便立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過來了。

    他還吃了一只油餅，擦干凈手指，再出門時，頓時也覺得沒那么冷了。

    冬天剛過，但兩旁行道樹已經(jīng)抽出了綠色的嫩芽，都是玉蘭樹，開白色花。

    被風(fēng)卷起來的爆竹外皮撞上鞋幫子和褲腿，發(fā)出清脆的咂咂聲。

    賞南腳步聲很輕，在風(fēng)聲和爆竹外殼的雜音之中，還混著一道稍重的腳步聲，賞南走了好一段路，才聽出那道稍重的腳步聲不屬于自己。

    他腳步猛然一頓，回頭看向身后。

    年后的街道顯得空蕩蕩，雖然商店都已經(jīng)開了門，可給人感覺仍舊有些冷清。

    賞南身后的街道空無一人。

    花店的門被推開，老板在追劇，聲音開得很大，和門上風(fēng)鈴的響聲摻雜在一起，直到老板打哈欠抬起眼，才看見店里來了客人。

    “哎喲，你來也不作聲，今天怎么不是楊希來？”老板把劇暫停了，她指了指一個玻璃瓶里面含苞待放的水仙，“楊希每次來都是拿的水仙，不過這次都快半個月沒來了?！?/br>
    “我知道，店里的花都枯了，”賞南在店里轉(zhuǎn)了一圈，“今天拿鳶尾吧?！?/br>
    “行，那我就不給你包了，給你隨便弄一下，你回店里直接插上就行。”老板從冰柜里取出了一把新鮮的藍(lán)色鳶尾花，“昨天晚上到的，鮮著呢?！?/br>
    “哎，你那弟弟呢，跑哪兒去了？”老板見賞南是一個人，好奇道。

    賞南感到這不是什么好事，在他決定暫時不去想詫的時候，左鄰右舍總是逢他便好奇詫的去處，一遍遍地提醒著賞南。

    “去外邊了，過段時間回來?！辟p南雙手揣在兜里，他半張臉被圍巾捂著，表情看不真切。

    老板用透明的包花紙把花扎緊，又不至于讓風(fēng)吹傷了花苞，她遞出去，“聽楊希說你病了，注意點(diǎn)身體啊，過完年就二十七了吧，也該談個女朋友了…..”

    “再說吧，現(xiàn)在沒這個想法?！辟p南付了錢，抱著花推開門走出去。

    天上落下雪粒子下來，砸在頭上和商店雨棚上，發(fā)出細(xì)細(xì)密密的聲音，像是針尖扎進(jìn)氣球的聲音，只是雪粒子落下的聲音顯得更密集一些。

    賞南沒有詫的聯(lián)系方式，實際上，詫連手機(jī)都沒有。

    之前兩人一直待在一塊兒，沒有用得上通電話的時候。想到對方初入人類社會之中求生，可能會遭遇各種不自在，它不懂，吃了虧可能也不知道，也有可能和人打架，雖然是他把別人打得鼻青臉腫的可能性更高。

    這就是親手養(yǎng)大怪物的弊端吧，明知是個混賬，卻仍舊忍不住為它憂心。

    “老板，您回來了？”楊希在打游戲，看見賞南，他抬起頭，有些尷尬指了指收銀臺上那束鳶尾花，“有人已經(jīng)送花過來了?！?/br>
    和賞南手上的花一模一樣，只是收銀臺上的那一束，花苞沒賞南手里的大，也沒那么精神。

    “你訂了？”賞南問道。

    “不是啊，我不知道，”楊希搖頭，“我剛剛就想和您說的，每隔半個月店里就會收到一束花，剛好夠讀書室的消耗，我還以為是您訂的，但您剛剛說自己去花店，我就以為您自己去取來著……”

    賞南看著那束有些蔫的鳶尾，他走過去，手指解開包花紙下面的絲帶，包花紙是很常見的做舊外文報紙，和鳶尾包在一起有些不太搭。

    幾乎沒怎么花時間去想，賞南便猜到了是誰。

    不是那只小怪物，還能是誰？

    -

    “栗子拿鐵，糖漿只要三分之一的量就好啦，謝謝小哥哥?！?/br>
    小城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廳，咖啡廳里的員工穿著藏青色制服，肩膀處兩道暗紅色的杠滑下來，顯得制服版型挺括。

    店內(nèi)坐著不少捧著咖啡閑聊的客人，也有擺弄電腦和書籍的。

    這算是小城內(nèi)裝潢最高檔的一家咖啡廳，所以連員工都要招容貌端正得體的。

    吧臺內(nèi)就四個員工在忙碌，三個男生一個女生，制服就負(fù)責(zé)收銀的那青年穿得最帥氣，暗色調(diào)又版型老氣的制服，愣是被他穿得像是私立貴族院校的定制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