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日飛升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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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敬亭稱是,喚來一人,道:“把奴兒牽上來,給他們療傷?!?/br> 過了片刻,一人被牽了上來,許應看向這個“奴兒”,只見此人大腹便便,脖子拴著狗鏈,利鉤鎖住琵琶骨,渾身是血,像狗一樣四肢走路,一邊走一邊呼哧呼哧喘氣。 一個裴家子弟踢“奴兒”一腳,喝道:“還不快爬起來給老爺們療傷。” 那“奴兒”稱是,蹣跚著過去,給那些傷者治療傷勢。 許應目光閃動,道:“那奴兒,你抬起頭?!?/br> 裴家子弟又踢了那“奴兒”一腳,喝道:“許老爺讓你抬頭!” “奴兒”抬起頭,目光躲閃,不敢與許應對視。 “阿應,是永州刺史周衡!”蚖七驚聲道。 許應沒有做聲,那“奴兒”正是永州刺史周衡。對他,許應并不陌生。永州刺史周衡掌管永州很多年,高高在上飛揚跋扈,這些年做過的惡罄竹難書。 永州在他治理下民不聊生,許應都看在眼里。周齊云與許應書信往來,也都是讓他送來。 他而今落得為奴的下場,著實讓許應心靈大受震動。 “許老爺,樹倒猢猻散?!敝芎馑菩Ψ切?,似哭非哭。 許應揮了揮手,那裴家子弟牽著周衡去了。 裴敬亭道:“周家畢竟是一個年輕的世家,還不知收斂,仗著家中有一位舉世無敵的老祖宗,處事便狠辣異常,不但盤剝百姓,而且連其他世家也不對付?,F(xiàn)在白眉老祖死了,他周家德不配位,還占著高官財富,理當有此一劫?!?/br> 許應與他并肩而行,道:“裴家知道周齊云已死?” 裴敬亭笑道:“周家人的動向,誰不知道?周家像蝗蟲一樣四散奔逃,抓幾個人問一問,就都清楚了。” 他感慨道:“周齊云渡劫失敗,留下一道飛升霞光,九嶷山便是飛升地。為了這塊飛升地,各大世家人頭打出狗腦子,死了不知多少人?!?/br> 許應這些日子都在無妄山飛升地中潛修,渾然不知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事,詢問道:“九嶷山飛升地,莫非落在裴家之手?” 裴敬亭嘆道:“我裴家也想獨得這處飛升地,但神州大地藏龍臥虎,各大世家也都有老家伙坐鎮(zhèn)。想獨占飛升地沒有可能。好在我裴家最擅長的便是和稀泥。請!” 他們來到山下,只見山下停著一輛寶輦,拉車的是兩只白犀,身上妖氣頗重,但更重的是香火之氣! 白犀本來壽命便久,修成妖之后,壽命可達一兩千年,倘若在這段時間享受香火,成為妖神,便可煉成金身,實力極為強橫。 “這兩只白犀是我祖上收養(yǎng),已有一千八百歲,若非迎接貴客,絕不出動他們?!迸峋赐さ?。 許應跟著他走上白犀寶輦,只見那兩只白犀足底生云,步步高升,拉著寶輦騰云駕霧,向東北方向奔去。 “這次九嶷山飛升地,在他們殺得天昏地暗時,是我裴家做和事佬,與他們說和。大家利益均攤?!?/br> 裴敬亭面帶淺淺笑容,道,“規(guī)定好時間,子弟的人數(shù),誰都可以利用飛升地。我裴家沒有參與爭奪,一個人未死,便分到一碗羹。這就是古老世家的智慧。” 白犀寶輦內(nèi)部極大,宛如宮殿,眾人分主賓落座,許應不懂這個,還是靠蚖七掛在耳邊指點,這才沒有坐錯位置。 又有絲竹聲響起,七個婀娜妖嬈的女子邁著細碎的步子,快步從后殿走出,青袖一揚,從許應眼前拂過,便對著他扭動腰肢,翩翩起舞。 許應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鎮(zhèn)定下來,心道:“城里的女孩真好看,還香香的。胳膊真白……其他地方也白,就是窮,穿不起衣裳。一跳舞,啥rou都露了出來?!?/br> “這是什么曲兒?”他詢問道。 “這曲子名叫清平樂?!?/br> 裴敬亭知道他見識淺薄,道,“我們此去京師,京師又叫神都。當年則天大圣皇帝竊國篡位,打算建造神國,皇權神權,收歸一體,因此改京師之名為神都。只是她未能辦到。至道大圣皇帝繼位后,打入陰庭,這才完成則天大圣皇帝的遺愿。那時萬國來朝,神都可比天庭,不知有多熱鬧!” 許應身后便是車窗,望向窗外,只見許多裴家子弟騎著一尊尊妖神振翅飛行,守護白犀寶輦。 他回頭看去,無妄山和九嶷山分別在新地的兩地,遙遙相望。新地的邊緣,還有大裂縫在動蕩,陰間的入侵還是沒有停止。 更多的天地,從深淵中釋放出來。 許應一直在新地中,沒能走出去,永州新地,是這場天地變故的核心,很多事情都是在這里發(fā)生。 現(xiàn)在,他來到高空上,才發(fā)現(xiàn)這世界已然與往日不同。 不知何時,神州大地的各處,都有新地涌現(xiàn),這片疆域變得更加遼闊,也更加危險。 許應居高臨下,放眼望去,此時的神州大變模樣,原來文武大圣、則天大圣和至道大圣三位大帝建立的神朝,已經(jīng)被新地分割成一塊一塊,散落在天地間。 古老的神朝,岌岌可危。 許應回過頭,寶輦中依舊一片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象。 盛世中,危機暗藏,大家都看見了,卻都裝作沒看見,依舊載歌載舞。 誰都以為天塌了,不會砸在自己身上。 蚖七從許應衣領中探出頭來,詢問道:“裴老,你們裴家這么多儺仙,他們晚年是否遭遇不測?” 裴敬亭臉色頓變,喚來一人,道:“去看看泡茶的水燒開了沒?” 那人道:“還未開?!?/br> “那壺水沒開,就不要提了?!迸峋赐さ?。 蚖七聞弦而知雅意,便沒有繼續(xù)問下去。 饒是兩頭白犀妖神有著一千八百年的道行,飛行了半日,也覺得吃力。裴家其他坐騎,腳力也難以支撐,于是降落下來,尋找落腳地。 這群山中有一處城鎮(zhèn),鎮(zhèn)中還有居民,眾人于是降落在這座城鎮(zhèn)中,引來許多人張望。 裴敬亭四下瞥了一眼,心中凜然,他察覺到有些鎮(zhèn)民的氣息無比悠長,普通人呼吸十幾次,他們才呼吸一次! “我們被盯上了。” 裴敬亭目光閃動,悄聲道,“裴玉,你帶著族人去給兩只老白犀上香,讓祂們快點恢復香火之氣!還有,告訴所有人,不得在鎮(zhèn)上廝混,不要吃外面的任何東西!” 那裴家子弟嚇了一跳,心知事態(tài)嚴重,匆匆而去,但還是有不少裴家子弟趁著歇息的空當,跑去這座城鎮(zhèn)里尋歡作樂。 裴敬亭謹慎無比,命自家廚子生火做飯,堅決不用鎮(zhèn)上的任何東西。待到吃飯時,有三十多人沒回來,有裴家大儺前去尋找,也沒有回來。 吃罷飯,眾人還打算再等等,裴敬亭搖頭道:“不等了,立刻走!” 眾人急忙上了坐騎,兩只白犀也自腳踩祥云騰空而起,拉起寶輦沖上天空。 眾人距離那城鎮(zhèn)越來越遠,心情都有些沉重,幾十個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就這樣消失在那座小鎮(zhèn)中。 裴敬亭走出寶輦,向下看去,只見那座小城鎮(zhèn)已經(jīng)細小得難以看見。 這老者冷笑一聲,手掌向下虛虛一按,那座小城鎮(zhèn)突然整個坍塌,深深凹陷下去,沉入地底十多丈! 連同城鎮(zhèn)與周圍,方圓數(shù)里,皆在一個巨大的掌印之中。 “我雖然不能在鎮(zhèn)中動手,但可以為你們報仇?!迸峋赐さ?。 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來,正在奔行中的白犀碩大的腦袋突然無聲無息從脖子上脫落下來。 微風中,一個個裴家高手無聲無息的四分五裂,裴敬亭轉(zhuǎn)過頭來,看到微風中有寒光閃動,他隨行的裴家高手,竟在短短片刻便死傷大半! 那兩只為裴家效力了一千八百年的白犀,也在微風中被肢解! 白犀寶輦也在微風中支離破碎! 寶輦中,許應正在欣賞七位曼妙女子的歌舞,突然那七位少女也自身首異處,整個寶輦中的宮闕在微風中瓦解! 那恐怖的微風來到他的面前,突然分開,從他兩側(cè)吹過。 少年一根發(fā)絲擦過微風,發(fā)絲徑自破碎。 許應這時才注意到,他坐在空中,四周裴家的儺師、大儺以及妖神,正在風中解體! “阿應!”蚖七驚聲叫道。 許應淡定從容:“不必慌張,裴家會解決的。這人手法不好,傷到我一根頭發(fā)。” 裴敬亭橫身擋在那些尚未被風吹到的裴家子弟面前,怒火滔天,猛然將修為提升到極致,身后浮現(xiàn)玉琉璃般的異界,九大洞天扎根在琉璃中! 他狂暴的元氣涌出,隱景潛化地顯仙蹤,正是他的魂魄,屹立在潛化地中,縹緲如仙! “大海無量!” 裴敬亭怒吼,雙掌迎著那微風推出,天空中雷霆震蕩,突然間浩瀚海面浮現(xiàn),滔滔萬里,伴隨著他的掌力,向前摧枯拉朽般推去! 海面陰沉黑暗,雷霆交加,沉重無比,將那微風震碎,下一刻便來到數(shù)十里外的一座高山! 那座山頭轟然炸開,山體出現(xiàn)一道道裂痕,然而大海無量的神通卻似遇到了阻力,仿佛撞擊在一面無形的墻壁上,涌動的海水向四下炸開,澎湃作響! 裴敬亭灰白頭發(fā)飄揚,再度怒吼一聲,元氣再度提升,掌力暴增! 那座山頭摧折,海水滾滾碾壓過去,只聽一個聲音飛速遠去,哈哈笑道:“裴老二,給開個玩笑你便拼命了。真是小氣,玩笑也開不得……” 裴敬亭面色鐵青,散去神通,滔滔大海消失不見。 他回頭看去,自己帶來近三百位裴家子弟和門生,此刻連自己只剩下兩人! 那裴家子弟正是被蚖七重創(chuàng)的“七公子”裴夜,嚇得臉色蒼白,六神無主。 裴敬亭看向許應,卻見許應周身劍氣流轉(zhuǎn),穩(wěn)穩(wěn)的飄浮在空中,面色如常。 裴敬亭壓下心頭的震怒,平復激蕩的氣血,沉聲道:“許妖王不怕嗎?” 許應搖頭,道:“我曾經(jīng)說過,誰脅迫誰還不一定。裴老莫非忘記了?” 裴敬亭眼角跳動,足下輕輕一頓,一道大河橫跨長空,面色恢復如常,道:“許妖王請。這次妖王只怕要濕鞋了?!?/br> 許應微笑道:“即便濕身也無妨?!?/br> 他落在河面上,散去劍氣,只見那道空中長河的浪濤托著他的雙腳,將他向前送去,速度居然也不慢。 裴敬亭帶著七公子裴夜,維系自己的長河神通,護送許應前行,心道:“他是通曉煉氣士妖法的許妖王,沒有人會對他下手,但一定會對我們下手……” 他剛想到這里,突然,七公子裴夜直挺挺倒下,背后插著一支利箭,死于非命。 他已然被人無聲無息射殺! 裴敬亭眼角亂跳,強忍著怒火,繼續(xù)前行。 第93章 平生不修善果 裴敬亭精神高度緊張,時刻關注四周動靜,他們一行二三百人,現(xiàn)在只剩下他一人。但即便是一個人,他也要把許應活著帶去神都!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到了夜間方向難辨,下方群山蒼茫,分不清地理,他也不敢繼續(xù)前行,只好停下歇息。 他們沒有去附近的城市,也沒有尋一座廟宇借宿,只是隨便尋了個山頭落腳。 許應毫無怨言,親自燒火做飯,蚖七則跑去打獵,過了片刻,這條大蛇拖著一頭小山般的野豬回來,驚聲道:“阿應,這山里的豬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