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春風渡

    空氣很致命的凝固了好一會兒。

    沈離第一次在柳雁和陸長鶴臉上看到同步的， 不知所措的神情。

    反射弧很長的緣故，沈離愣是遲遲緩過神，立馬更加手足無措， 驚慌著跟電話里的女人解釋：“我……不是，是他，他先欺負我的！”

    陸長鶴瞪圓了眼珠子看她，那表情仿佛重述了那句“又我？”

    但耐不住陸長鶴碩十句話不如沈離講一句話，柳雁立馬就信了， 并且轉(zhuǎn)頭就來教育陸長鶴， “欺負？你又怎么欺負小離子了？”

    陸長鶴一臉無辜， “我哪有， 我?guī)I藥來的， 我那么樂于助人，善良純真，你寧愿相信她是吧？”

    “買藥？”柳雁只撲捉到這一個關鍵詞，“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交代完事情的原委，那邊算是原諒了兩人不守時趕到宴會場的事，不過最后還是被勒令回家就在客廳等著，等他們回來繼續(xù)口頭教育。

    陸長鶴是不太想的， 柳雁的嘴巴雖然碎， 倒也還好，只是這回他爹也回來了， 他怕了他爹，嘴巴毒的很。

    沈離起初還不明白為什么陸長鶴一回家就唯唯諾諾像換了個人，安安靜靜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等待， 和他往日拽天拽地的模樣絲毫不搭邊，像只從良的狼。

    直到柳雁和陸豐一同進了客廳大門后， 他臉上rou眼可見的慌張才點醒了她，陸長鶴不會懼怕柳雁的，在她印象里，從來不會，但他或許有點怕他爹。

    男人站在不遠處，西裝筆挺，臉上的皺紋也掩蓋不了風韻猶存，氣勢駭人，饒有家主的風范。

    父子倆只是靜靜地相視，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起一股飄渺的火藥味。

    還是柳雁跑過來打破沉寂，詢問沈離傷情如何，抓住她左看右看。

    沈離懷里還抱著小貍貓，苦笑著搖頭：“我沒有什么事了?！?/br>
    柳雁顯然也注意到了，“喲，哪來的小家伙？”

    “在藥店碰到的，它沒有人養(yǎng)，我就帶回來了，柳姨……”沈離遲疑不定，補充說，“你會不會……不喜歡?。俊?/br>
    柳雁沒有絲毫厭棄，甚至上手摸了摸小貓，“怎么會呢，你喜歡就好，你要是想養(yǎng)就養(yǎng)著，陸家那么大還容不下一只小寵物？回頭讓傭人去購置一些吃的玩的，一定給你這只小貓養(yǎng)的好好的?！?/br>
    見她這般支持，沈離也算松了口氣。

    兩人對完話，陸豐的眼神才從陸長鶴那邊轉(zhuǎn)移，神情中的壓迫感也褪去不少，禮貌招呼沈離：“你就是老沈他家的獨女吧?！?/br>
    “是?！鄙螂x站直身子，禮貌點頭，儀態(tài)端正，“陸叔叔好?！?/br>
    “來了這里就跟自己家一樣，別拘著?！憋@然陸豐也察覺到了她的不自然，沒有多說什么，瞥了一眼還坐在沙發(fā)上沒動靜的兒子，沉冷的氣息差些朝沈離也壓了過去，“小離沒什么事就先回去休息吧，時候不早了，明天還要上學?！?/br>
    沈離微微頷首，“好?！?/br>
    隨后便抱著小貍貓朝電梯口走過去，陸長鶴見狀也想跟著一塊兒走，才剛起身就被他父親一句呵斥立住了腳——

    “我叫了你嗎？”

    聲音并沒有多大，但給人無形的壓力卻是難以想象的，沈離光是背著身都能感受到那股壓抑。

    她故意放慢了腳步，想聽聽身后人還想說些什么。

    陸長鶴表面保持著冷靜：“我明天要上學，不應該也早點休息嗎？”

    “上學？”陸豐聽笑話一般聽了這兩個字，“你媽把你這段時間差不多的表現(xiàn)都跟我說了，你就沒什么表態(tài)的？”

    擺明了好，陸長鶴也不用揣著明白裝糊涂了，“你希望我表什么態(tài)，我是什么爛人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br>
    “你值得一提就只有這點自知之明?！敝茉獾臍鈮合聛?，柳雁都感覺得到陸豐在忍著沒發(fā)火。

    連忙上去拉住了陸豐的手臂，“不是讓你少說兩句，我看這段時間小離子來了，他倒也跟著乖了不少?！?/br>
    “現(xiàn)在才學乖，早干嘛去了？”陸豐神情嚴肅，言語里的訓誡針針見血，“一直就跟他說別去搞那個什么破賽車，能掙幾個錢，陸家那么大的家業(yè)出來那么個沒出息的?！?/br>
    陸長鶴還是吊兒郎當，“你有陸硯安不就行了，我出不出息都一樣?！?/br>
    不提還好，一提起來有個大兒子做對比，當?shù)母鼩饬?，差點摔東西，“你以為我為什么偏偏倚重你哥哥？你根本就是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廢物！陸家靠你就沒有以后了！你從來就不會反思自己！”

    “對對對?！标戦L鶴伸了個懶腰，緩緩蔥沙發(fā)里站起身來，“所以你偉大的陸家還是靠我哥去吧?！?/br>
    話音一落，說曹cao曹cao就到，陸硯安出現(xiàn)在了門口，他行路匆忙的樣子，怕是剛處理完什么事趕回來，一見到父子倆人這么不對付，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兒沒動作。

    直到陸長鶴注意到他，他才肯走進來，也同時無聲制止了正要發(fā)飆的陸豐。

    他亦然一副西裝革履，戴著金框眼鏡斯斯文文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樣有條不紊，情緒穩(wěn)定，一到現(xiàn)場，就好像成了中央調(diào)和劑。

    走過來拍了拍陸長鶴的肩膀，似是而非地指責道：“怎么回事，這么大了還不會說點好話，偏偏惹爸不高興?！?/br>
    罷了還去勸說陸豐，兩邊都照顧，“小鶴也只是有點私人愛好，我見他賽車倒是玩的挺溜的，稍微包容一下也未嘗不可啊，你說是吧，爸？”

    那副笑臉總給人一種有理有據(jù)，說辭即為定義的感覺，陸豐都沒法反駁，“你就慣著他?！?/br>
    “我弟弟當然是要慣著的?！标懗幇舱{(diào)侃完又把笑臉對準了陸長鶴，一句話打消了他的苦相，“你也別整天臭著這張臉，這樣，哥送你輛布加迪威龍16.4?！?/br>
    陸長鶴那兩顆眼珠子說亮就亮，聽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訊一般，威龍16.4 grand snort，那可是是威龍的taraa式車型的最頂級版本，還不是有錢就能夠買到的。

    作為一個見車眼開的人，陸長鶴什么煩惱都拋之腦后了，“真假？”

    陸硯安給足了他希望，話鋒又一轉(zhuǎn)：“有條件的?！?/br>
    陸長鶴眼珠子暗了一半，“什么條件？”

    一般他哥送車還另外開條件，都不會是什么好事，上回答應下來，硬著頭皮跟著他和陸豐去實踐出差應酬，看著他們兩個人在飯局上游刃有余，談吐有致，他不知所措只管干飯像個小丑，曉得是什么精神折磨。

    果然，他下一秒接上話：“你月考成績進步二十名，讓咱爸欣慰欣慰，車就是你的?！?/br>
    陸長鶴眼珠子完全暗下來，“……”你要殺了我嗎朋友？

    “干嘛這個眼神看著我？哥相信你可以的?！?/br>
    陸硯安也不知道哪里來的迷之自信，對陸長鶴那么放心，他什么成績他哥比陸豐都清楚，說這種話還不如讓他再去飯局上當回小丑。

    就連陸豐都有點現(xiàn)實，絲毫不信他這鳥樣能翻出什么浪來，冷哼一聲就走開了。

    “真沒得商量？”陸長鶴很為難地苦著臉。

    陸硯安微笑著搖頭，“你哥向來說一不二，聽說沈家那個小女兒成績不錯，你倆天天一起上下學的也認識，求人家輔導輔導你唄。”

    “我求她？”陸長鶴不可置信指了指自己，“你還是殺了我吧朋友?！?/br>
    與此同時，站在三樓走廊窺聽良久的沈離一下就撲捉到和自己有關的字眼，猶豫停留了一會兒，在看見陸長鶴搖著腦袋往電梯口走時才堪堪離開這里回了自己房間。

    經(jīng)過這一場對話，沈離算是大概了解他們家都關系了，簡而言之，陸長鶴看似逍遙自在不受拘束，其實是家里最說不上話的那個，他和他爸爸的關系不是很好。

    沈離一個外人都感覺出來了，不過剛才他哥哥提出要她來輔導陸長鶴，她個人感覺，倒也不是不行，畢竟她還欠著陸長鶴的人情，如果讓他成績好點讓他和陸叔叔的關系緩和也不是壞事。

    但陸長鶴不像想學習的模樣。

    她靜坐在書桌前，反復思考了很久，不經(jīng)意間聽到了門口的敲門聲。

    反應過來趕忙過去開門，一撞入視線的便是才見過的那副慵懶散漫的面孔。

    沈離驚訝于他剛被訓完話還有閑情賴找她，“陸長鶴？怎么了嗎？”

    他漫不經(jīng)心從兜里掏出手機，劃拉兩下劃出一面二維碼擺到沈離眼前，“掃個好友，省得再出什么事到處找不到人，麻煩精。”

    果然還是嘴硬，分明是關心的話，偏要說的那么不好聽。

    沈離默默拿出手機去掃，一邊還無意識地接上了他的話：“你又換綽號了嗎？”

    前段時間還倒霉蛋倒霉蛋地叫。

    他隨口答道：“看我心情，想叫什么叫什么，你很介意嗎？”

    “……”

    見她沉默，陸長鶴思索片刻，忽而又起了逗她的心思，“介意的話我就不叫了，我隨我媽，管你喊小離子?！?/br>
    “……那還是算了?！惫止值摹?/br>
    沈離從生理上拒絕陸長鶴對她的這個稱呼。

    被她為難又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逗樂，陸長鶴呵笑一聲，腦袋往里看了看，“小貍貓呢？這么久了也不想爹?！?/br>
    “它睡著了，暫時沒有搭窩，我把它放在沙發(fā)上睡了?！鄙螂x說完才回想起他后一句話，腦袋一激靈，“你剛剛說……你是它爹？那我是它什么？”

    有些話說出口了才開始后悔。

    “……”

    “……”

    倆人一并哽住，神情到四肢僵得像兩個假人。

    空氣中是清涼的空調(diào)氣息，但內(nèi)里的折磨像被炎熱的盛夏炙烤，光對上一眼，就如同望見強光一般難以直視。

    率先臉紅的還是陸長鶴，撓著耳根處的異常，只是掩飾得極好，尷尬咳了兩聲，“我管你是它什么，行了，沒什么事我走了?！?/br>
    剛轉(zhuǎn)身就被叫住：“等會兒?！?/br>
    “？”

    在他回頭后注視的幾秒里，沈離更加堅定了內(nèi)心的想法，脫口而出：“我可以輔導你，只要你想學?！?/br>
    他慢慢露出來意外種含點笑意的神情，“你偷聽？”

    被拆穿后還是有些尷尬的。

    沈離后退半步，低了低頭，掩飾住無措，“……偶然間，聽見了一點點?！?/br>
    “行?！标戦L鶴粲然一笑，眉宇間卻滿是挑逗，咬字逐句，“你、教、我?！?/br>
    沈離不懂他學習的心思是真是假，但他哥哥是那么說，他也愿意跟著學，就算是還個人情，沈離也愿意教。

    但學習這件事對于一個成天在外瀟灑半月不著學習的公子哥來說，不是一般的困難。

    趁著午休的時間，沈離特意讓他帶上主課的課本和作業(yè)本一起去了圖書館。

    一路上沈離都在書架上挑選合適的書籍材料，陸長鶴則是一步一跟完全沒有欲望，只是偶爾會去接沈離挑好了遞給他的書。

    “聽說高三那個楊倩轉(zhuǎn)學了，一大早有人看見她家里人帶她從校長辦公室出來就離開了?！?/br>
    “不會吧，就因為公告欄那事兒？”

    “要我說也是貼那玩意的人缺德，多大的冤仇，這下人家都沒臉在這兒待了?！?/br>
    “這得讓多少男生心碎啊，楊倩是真的長得挺漂亮的?！?/br>
    “不然怎么是?；兀贿^也不至于心碎，這不還有代餐?！?/br>
    “啥？”

    “校園貼吧沒刷啊，高三新轉(zhuǎn)來一女學霸，開學考空降年級前十，從b16班飛到a01班，跨的不止一個階層，還是個大美人，這含金量不是更高?！?/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