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完電話之后， 沈離二話不說就快速套好衣服，晚上風(fēng)涼，特意加了一件外套。

    陸長鶴發(fā)的定位并不是沈離預(yù)想中的哪個娛樂場所，這是在學(xué)校附近那條街邊的中餐館，打車過去也就十來分鐘。

    這邊的餐飲店一般都開得很晚，像夜市一樣，沈離沿途過去也能看見很多還在亮堂的店鋪。

    一直跟著導(dǎo)航找到那家中餐館， 里邊煙火味甚濃， 許多男男女女混雜在一起的交談聲十分嘈雜。

    沈離幾乎是小跑著進去，在前臺的位置往里面看了一圈， 一樓完全看不見陸長鶴的影子。

    她都懷疑是自己導(dǎo)航有問題，還是自己走錯地方了。

    特意跟前臺收銀員詢問了一下：“你好，你們這邊有看到一個……大概十八歲的男生， 很高，然后長得比較好看的客人嗎？”

    收銀員笑笑， 還給她指了指廳里的一些看上去很小的男生，“我們這小年輕有很多啊，您有什么更具體的描述嗎？”

    沈離在腦子里組織了一下對陸長鶴形象的描述，她也不知道他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準確的信息太少，最后只能刻板憋出一句：“他應(yīng)該是……錢花得很多?！?/br>
    “那個像小少爺?shù)陌?？在樓上包廂，今晚上最貴的就是他們那桌?！闭f到花錢多，收銀員那個印象就來了，點開電腦收銀系統(tǒng)中金額最大的包房號，“諾，205最里面那間，五個小年輕點了三千多，劃菜單那個跟你說的挺像，小伙子長得又高又帥，剛剛還下來過一趟，在門口吹了半天風(fēng)，我們這邊服務(wù)員小jiejie都討論了好一陣。”

    沈離探身確認了一遍包房號，欣然道謝：“謝謝jiejie。”

    隨后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往二樓跑，沿路都在掃視門上的號碼，這里比之前走過更大的ktv還要繞，路都四通八達，好在沈離根據(jù)了門號的排列走了一個方向找。

    直到看見204的包房，她才堪堪停下小跑的步子，平復(fù)著一路跑過來后的喘息往前面最后一個包房走。

    可以看到那個包房的門是敞開的，里頭的談?wù)撀暫凸饬镣赋鰜怼?/br>
    沈離小小平復(fù)完，又加快步子走過去，剛到門口光亮處，措不及防和剛剛收拾完部分桌面衛(wèi)生的服務(wù)員對上眼，雙方震驚之余，一架用來收桌的餐車直直撞上來——

    “啊！”

    一聲悶響，沈離吃痛得往后退，被撞到的腹部隱隱作疼，還有一身被濺到臟污的衣服。

    緊接著是嘩嘩的酒瓶餐盤砸落到地上，響聲清脆，服務(wù)員小jiejie瞪大了眼睛甚至試圖用手去接，差些被濺起來的玻璃碎片誤傷。

    里頭的聲音也停了，在這出意外結(jié)束后開始有人喊聲詢問：“怎么了這是？”

    “不小心摔的東西嗎？有沒有傷到哪？”

    服務(wù)員小jiejie忙把餐車推至一邊，對里面的詢問聲回應(yīng)：“我沒事。”

    又很抱歉的走到沈離邊上，看著她被撞的腹部，神情驚恐，“你沒事吧小姑娘？疼不疼啊這，實在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你……”

    里面的人沒出來，詢問的話一聲接一聲：“撞到別人了嗎這是？”

    服務(wù)員小jiejie表現(xiàn)的很害怕，且不說一地的餐盤損失，撞到顧客遭到投訴要更慘數(shù)倍。

    沈離感知到她慌張的情緒，放下了捂著腹部的手，強撐著扯出笑臉：“沒事的小jiejie，你先叫同事一起收拾這里吧?！?/br>
    她松了一大口氣，嘴上還在不停道歉：“真的很抱歉！”

    再抬頭時，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站了個人，沈離一下子愣住，渾圓的眼睛一眨不眨與他相視。

    他醉意不減，眼神是迷蒙的，但她開口的那一瞬間，他就聽出來了，毫不猶豫就走了出來。

    然而真真實實看見了她，又望而卻步，寸步不敢行。

    “哎，喂，你站門口去干什么？”

    “看見美女了??？”

    包廂里他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出聲詢問，陸長鶴也只是站著，沒有動作，沒有給予任何一方回應(yīng)。

    終于有人見狀也走了出來，沈離看見了一個陌生面孔，那人搭手在陸長鶴肩上，也有些醉熏熏的，循著他的視線看見了沈離。

    “喲，真在看美女?！彼χ{(diào)侃，借勢拍拍陸長鶴，“誰啊這，愣在我們包房門口干什么?！?/br>
    他的視線從未離開過沈離，眼下是微醺的紅暈，顯得整個人都迷糊，含糊其辭了兩個字：“我的……”

    旁邊那人明顯比他清醒些，聽到這兩個字更精神了，“什么你的？那個讓你失戀的前女友?。俊?/br>
    “我說什么人能讓你喪呢，還得是這么漂亮的?！?/br>
    他咋咋呼呼都聲音馬上吸引了包廂里其他人過來，沈離心里發(fā)慌，看著陸長鶴的眼神有些畏縮。

    “……陸長鶴？”

    她輕聲喚他。

    就只要這一句，他轉(zhuǎn)頭就丟下了一桌狐朋狗友，不顧所有聲音，帶著她離開。

    半醉半醒間，走到門口時還不忘走回去結(jié)賬，后來應(yīng)該是酒勁上來，膽子忒大，一路都抓著沈離的手腕不肯松，結(jié)賬的時候一只手輸入支付密碼都好幾次輸入錯誤。

    好不容易輸對了，收銀員還在巴拉巴拉要給他小票，他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轉(zhuǎn)頭拉著沈離又繼續(xù)往外走。

    天知道沈離清醒著，是如何面對收銀員和附近巡桌服務(wù)的小jiejie越來越意味深長的目光。

    他拽得她有些疼了，剛才被誤傷的腹部，疼痛還沒下去，她實在堅持不住一路沒有目的地一直走。

    終于忍不住抗議：“陸長鶴?！?/br>
    “你能聽得懂我說話嗎？”

    “陸長鶴？”

    “能不能別走了?！?/br>
    他就是沒反應(yīng)。

    沈離最后使了一點勁，沒掙脫開來，有些脫力地嘆息，“你拽得我好疼。”

    那股力道馬上松了，陸長鶴保持著背對她的姿勢站定。

    沈離心里安慰自己，他就是個喝醉的人，迷迷糊糊有些糊涂很正常。

    主動繞到他面前，仰著腦袋去瞧他微醺的臉。

    他懶懶地睜開一條眼縫，聲音有氣無力，沉悶又沙啞，“你剛剛……被撞到了？傷在哪了？”

    沈離搖搖頭，“我沒事?！?/br>
    他又撐著眼皮睜開些，眼睛里像蒙上了一層霧氣，“今天生日過得開心嗎？”

    “嗯?！鄙螂x微微點頭，嗓音輕緩，耐心跟他說起來，“柳姨給我準備了一桌宴席，還買了蛋糕?！?/br>
    他問：“有許愿嗎？”

    沈離眼神閃躲，“還沒有?！?/br>
    “是你說要我愿望成真?！彼抗馊缇妫讲骄o逼，逼迫她直視自己，“你是害怕我的愿望了嗎？”

    是知道了他骯臟見不得人的渴求，所以害怕了嗎？

    她希望他愿望成真，又怕他愿望成真。

    是這樣的嗎？

    他面容苦澀，張口難言。

    沈離心里一懸，后退了一小步，“沒……”

    陸長鶴直起了身子，將那股壓倒人的氣勢收回去，從容不迫地從兜里掏出一只打火機，“那就重新許一次愿?！?/br>
    啪嗒。

    他摁下開關(guān)，一簇火苗燃起。

    沈離：“……”

    他跟上她后退的那一步，將打火機舉在她面前，“換一個，希望蠢兔子愿望成真的心愿?！?/br>
    那就不要陸小狗愿望成真了，希望蠢兔子事事如愿吧。

    沈離抿緊的唇瓣里，齒關(guān)因緊張而還在咬著唇rou，在他希冀落空后，神色受傷著叫她換個愿望時，齒間松開，眼瞳里燃起了點點星光。

    那一刻是有些動容的。

    她猶豫著雙手交疊舉起，作一副許愿的姿態(tài)，闔上雙眼。

    許愿的十幾秒里，她基本都在用于思考。

    最難的是兩全其美。

    但她還是貪心地想：

    愿余生，你我皆如意。

    沈離緩緩睜開眼，像吹蠟燭一般，輕輕呼氣吹滅打火機燃起的火光。

    他嘴角上揚出一個干澀的笑，把打火機收回口袋，又蹲下身去，好似突然沒了意識，整個腦袋都往下埋，“陪我吹吹風(fēng)吧，一會兒我就清醒了?！?/br>
    “晚上風(fēng)冷，容易感冒。”沈離柔聲勸說，已經(jīng)拿出了手機點開出行軟件，“我叫個車送你回去吧，你住哪里？”

    他又開始不吭聲了。

    “你告訴我住哪里好不好？”沈離索性跟著他一塊兒蹲下，歪頭盯著他往下埋的后腦勺看，“你要是不說我就只能帶你回去了，你明天醒來不能跟我生氣?！?/br>
    他不說話，沈離只能當(dāng)他默認。

    “那走吧?！?/br>
    果斷叫了個從這里到別墅的車，好在陸長鶴沒有醉得很死，雖然還是需要攙扶，至少能自己走，不至于全身的氣力都倒在沈離一邊。

    好不容易折騰上車，沿途沈離還到處觀望，終于看見一家還開著門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忙提醒司機：“麻煩師傅到前面的便利店停一下?！?/br>
    司機遙望了一下路段，“這里有攝像頭不好停車啊，我開到前面的車位去，你再跑回來吧?！?/br>
    “可以的?！?/br>
    沈離把陸長鶴的腦袋往另一邊的車窗靠，完全脫身才著急跑下車，一刻也不停跑著進了便利店。

    因為解酒藥之類的藥品需要在醫(yī)生的指導(dǎo)下開藥服用，她不好直接去藥店購買，只能找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瓶酸奶，雖然沒辦法解酒，好歹能降低酒精對胃黏膜的刺激，起到緩解作用。

    重新上車后，剛關(guān)上車門，旁邊那一大塊身體又倒了過來，像是怕她又走了似的，這回直接雙手抓緊了她的臂膀。

    沈離：“……”

    “現(xiàn)在的小情侶啊?！彼緳C瞥了眼車內(nèi)后視鏡，嘖嘖搖頭，“大晚上還能擱這折騰?！?/br>
    沈離尷尬笑笑，看著陸長鶴近在遲尺的臉，否認關(guān)系的話突然就卡在喉間了。

    最后還是硬著頭皮挺到了陸家，司機在看見他們往別墅里走的時候眼睛都直了。

    陸長鶴一直保持著一半的身子貼著沈離走，雙手繞著她的臂膀不肯松開。

    這個點別墅值班的傭人也下崗了，一路上異常安靜，所幸沒發(fā)生什么意外，沈離安心扶著他上電梯，直奔他自己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