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行啊?！辟M東答應(yīng)的很爽快，“讓我蹭頓飯也不錯?！?/br>
    沈離收拾完拉上背包拉鏈，站起身，神情隨和， “好， 那什么時候去的話你定，提前告訴我就行?！?/br>
    “周六放學(xué)吧， 我知道有個不錯的夜市，可以逛逛。”費東思索著回答，一只手隨意地抬起， 摸了摸下巴。

    沈離一下看呆了眼，盯著他的手挪不開目光， 熟悉的感覺蔓延開來。

    記憶中某個人思考的時候也愛這樣做這些動作。

    麻木的，重復(fù)的日子里，沈離很少有時間可以想到他，但偶爾想起，也只需要一些非常不起眼，而她卻印象深刻的小事。

    “你怎么了？”見她出神，費東放下了摸下巴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沈離眼神恍然，思緒剝離，“可以啊，你介意我多叫一個人嗎？”

    費東欣然點頭，“都行，人多熱鬧。”

    所以沈離干脆叫上了劉茵茵，其一原因是她覺得單獨和男孩子出去吃飯不大好，也因為她很少有想去什么地方玩，都是劉茵茵偶爾會拉她出去散心，所以這種事情也不想落下她。

    周六散學(xué)后，三個人約定先回去換身休閑的衣服，差不多七點到夜市附近的一個街口匯合。

    司機已經(jīng)下班了，沈離自己打了個車到費東發(fā)的匯合地點，她來的是最早的，另外兩個都還在路上。

    詢問費東后，沈離找了一處路牌，在底下等著。

    周圍環(huán)境很雜，難怪稱之為夜市，越晚人就越多，聽說凌晨這里都還熱鬧，最受愛組夜宵局的人來往。

    等人時無聊的間隙，沈離就刷看手機來打發(fā)，她幾乎很少再點開和那人的聊天框，最后他刻意的那句只是朋友，她也沒有給予回復(fù)。

    入神時，偶然耳邊一股刺耳的呼嘯聲襲來，沈離側(cè)頭去看，是數(shù)輛前后分布的機車如颶風般往這邊開來，完美避開所有車輛人流，在這個沒有設(shè)立紅綠燈的地段車速不減。

    直到一輛一輛循著沈離眼前的街道飛過，那種車輪碾過地面的聲音愈發(fā)刺耳，已經(jīng)到了足以讓人不適的程度。

    沈離皺著眉捂住耳朵，眼睜睜看見那幾輛車排排停在不遠處，隨后一個兩個都開始摘下頭盔。

    隔著的距離較遠，沈離一直以來強度學(xué)習(xí)傷到的眼睛視力，不足以完全看清，人臉在她眼前很模糊，只是在第一輛車主摘下頭盔時，沈離覺得異常熟悉。

    身形背影，都非常非常相似，她見過他開機車的樣子。

    是錯覺嗎？

    是太想了，還是太像了。

    她的目光定住，她見不太清，但她還在等那人轉(zhuǎn)頭，她只需要一個輪廓就可以確認。

    朦朧間，那人翻身下車，晃動身體間，似乎在和同行的伙伴說著什么。

    在他看向身側(cè)的一個朋友時，側(cè)顏緩緩轉(zhuǎn)過來，沈離呼吸都不由得放慢。

    “喂。”

    肩膀被人一拍，沈離條件反射的轉(zhuǎn)身，眼底的希望落空。

    是費東，和身后姍姍來遲的劉茵茵。

    “你看什么這么入迷？剛才隔著老遠喊你都沒反應(yīng)？”

    沈離第一時間并不是回應(yīng)他，而是接著把頭扭回去，只望見一群漸行漸遠的背影，那個距離遠到沈離什么也分不清了。

    她所關(guān)注的那人也混在其中，無法辨明。

    “沒什么……還以為看見了熟人?！鄙螂x尷尬笑笑，“應(yīng)該是看錯了?！?/br>
    “好吧?！辟M東沒太在意，看見背后趕過來的劉茵茵，主動打招呼，“哈嘍，是一起的朋友嗎？”

    沈離跟著補充介紹，“對，她叫劉茵茵，是我之前在十六班的朋友。”

    費東點點頭，微笑著跟她自我介紹：“你好，我是沈離的同班同學(xué)，費東，叫我小東就行?！?/br>
    “你好你好！”

    劉茵茵表面笑嘻嘻回應(yīng)，轉(zhuǎn)頭就拉著沈離走到前面一點兒講悄悄話，一臉探索的意味，“你什么時候認識的這么一個學(xué)霸帥哥？不會你之前問我喜歡的事兒是因為他吧？”

    沈離氣笑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可能，我們班組織的數(shù)學(xué)小組賽，我和小東是一組的，他一直幫我很多，所以我才想請他吃頓飯謝謝他?！?/br>
    “這樣啊，不過他長得也挺好看的。”劉茵茵一直是個鐵打的顏控，看見帥哥美女就是一頓夸，之前見到陸長鶴那一家子也是對他的家族基因贊不絕口。

    “哎，三人行不必孤立我說悄悄話吧？”費東一個人跟在后邊，忍不住抗議。

    “啊……對不住對不?。　眲⒁鹨鸩欧磻?yīng)過來，抱歉地笑著，連忙轉(zhuǎn)移話題緩解尷尬，“我們一會兒要去哪兒啊？”

    “我知道一家蠻好吃的火鍋店?！辟M東說，“沒異議的話我們就去那？”

    “我覺得可以?！鄙螂x對吃的沒有什么要求，而且是請費東吃飯的話，那當然也是以他為主。

    因為這個點，火鍋店的客人很多，一樓已經(jīng)坐滿了，他們?nèi)齻€只能到二三樓去找位置，不過一路都有服務(wù)員小jiejie指引，給他們安排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等另外兩個人點好東西，沈離主動拿去前臺下的單，順便還把帳先結(jié)了。

    落座之后她才發(fā)覺，從這個角度的窗戶往底下看，剛好對應(yīng)的就是那一排機車的?？奎c。

    “……”心中蘊含著千萬種復(fù)雜，她居然對著一些不確定的東西走神。

    “這里跟我們學(xué)校那條街可差太多了?！眲⒁鹨鹂纯创巴庥挚纯磶缀踝鶡o虛席的廳內(nèi)，不禁感嘆，“果然是夜市，晚上人多成這樣?！?/br>
    費東應(yīng)上話頭：“這里晚上一直都很熱鬧，我以前高一高二的時候會經(jīng)常和朋友來，現(xiàn)在就不行了，能抽出空來都難?！?/br>
    “唉，高三嘛，都這樣。”劉茵茵苦了一會兒臉，又自勉地嘆道，“不過也是最后一個學(xué)期啦，熬過去就是天明！”

    “我也這么覺得，心態(tài)還是要樂觀點好?！辟M東很認同，高三是最拼最累的時候，但疲憊的間隙還是要抱有黎明的希望才好，無意間才去注意到又在出神的沈離，出聲調(diào)侃，“沈離同學(xué)怎么都不說話，今天總在走神啊？”

    “有嗎？”沈離肩膀一抖，回想他們說的話，試圖融入，“我可能還是不太會搭話，其實我一直以來的生活都比較枯燥單一，沒有什么朋友，也沒有怎么來過這種夜市，特別是現(xiàn)在高三，越發(fā)模板化。”

    劉茵茵搭上她的肩膀，安慰地揉了揉，“那等以后不忙了，咱們經(jīng)常來，給你的生活找點樂趣?！?/br>
    沈離笑意盎然，剛結(jié)完帳放在桌上的手機亮起了屏，她無意瞥了一眼，發(fā)來信息的那個昵稱只有一個句號。

    她眸光閃動，呼吸也跟著停滯住。

    在他們都開始刷手機等上菜時，她才趁機拿過手機查看。

    ［圖片］

    ？

    沒有任何文字留言，但這個問號莫名刺得人眼疼。

    因為發(fā)來的是張圖片，沈離要解鎖進去才能查看到，本就緊張的心情，在點開那個聊天頁。

    目光與發(fā)來的圖片相接時，完全驚呆住。

    視角在正下方，正好拍的靠著窗戶的他們這桌，沈離是跟劉茵茵并排坐著的，但因為光線原因，并不太看得到旁邊的劉茵茵，所以拍到的圖片上看，她是在單獨跟費東面對面坐著聊天的。

    反應(yīng)過來她立時轉(zhuǎn)過頭，一只手扒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視線往下掃蕩，那還是一塊并排著機車的，沒有預(yù)想中站在那里往上拍照的人。

    “……”

    陸長鶴。

    沈離頭一回想咬著一個人的名字罵什么臟話出來。

    這么些天好似玩她一般的，她脾氣一向溫和，但這回她忍不下去一點。

    “怎么了？”劉茵茵覺察她突然反常。

    還沒晃過神，沈離已經(jīng)站起身往門口跑去。

    “誒——”

    末了她只丟下句：“我有點事，一會兒就回來！”

    沈離腳步急忙，握著手機一路跑，下樓好幾次險些撞上路人。

    樓梯出來后是正門，靠窗的地方在后邊，沈離還繞了一圈跑過去。

    她出來只順手扎了一個隨意的低馬尾，如今一跑，皮筋都跟著松散，脫離束縛的發(fā)絲迎風飄蕩，在無數(shù)次回頭左右顧盼間凌亂面容。

    ?？恐鴻C車的位置沒有熟悉的人，她繞著附近找了一圈，行人熙攘，燈光雜亂，數(shù)不盡的面孔在她眼前閃過。

    她站在原地環(huán)視一圈，神情急躁，終于在前方鎖定其中一個穿著黑色機車夾克，和剛剛她看見的從機車上下來的身影極為相似的人。

    沈離加快了步子跑過去，生怕那人走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陸——”

    叫出的名字在那人聞聲轉(zhuǎn)頭，展露出陌生面容時啞然，沈離愕然松手，抱歉地點頭，“不好意思，我認錯人了。”

    那人也尷尬地撓撓后頸，擺手示意沒關(guān)系后走遠。

    沈離心里沉了大半，望著那抹神似的背影，泛起絲絲苦澀。

    她就是找不到他。

    “在找我嗎？”

    沈離挫敗著垂下的眼皮驚地一下抬起。

    記憶中那個清冽爽朗的聲音至身后不遠，“蠢兔子?！?/br>
    她黯然的神色散去，苦澀與喜色交加，驀然回首，那張深刻到印入腦海的面容如初，他站在熙攘人群中，眉眼微抬，看著她的眼睛，平靜而熾烈。

    “你……”話還說不完全，淚光就糊了視線，沈離控制不住地微顫，呼吸也雜亂無章。

    “你什么時候能不那么蠢？”他踱步走來，裹挾著點點星光，停至她眼前，垂下腦袋，歪頭疑惑，“你爹這么帥的背影都能認錯？”

    震驚之余，沈離只有氣忿，解釋的話也是憋悶的：“我沒看清，我視力本來就不是特別好，夜里更不好了。”

    陸長鶴品出味兒來了，“怎么感覺你說話帶氣呢？”

    “你還問?！鄙螂x怨懟地瞪他，面沉如鐵質(zhì)問道，“你給我發(fā)那條信息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跟我們車隊的朋友出來吃飯，這不偶然撞見，你在跟那個小東單獨吃飯嗎？”陸長鶴環(huán)臂的其中一只手抬起來摸了摸下巴，表情又變回了他慣有的那副欠樣，“這樣丟下他來找我不好吧？”

    語氣里一股子茶味。

    沈離卻當真了，以為他真的有所誤會，忘了生氣，又開始給他解釋起來，“我沒有跟他單獨吃飯，還有茵茵在，是因為他一直在學(xué)習(xí)上很幫助我，所以我才請他吃飯的?！?/br>
    “沈離?！标戦L鶴少有地，莊重地叫了她的全名，看著她的眼底勾著某種情緒翻騰，“那夜我都記得?！?/br>
    事無巨細。

    都記得。

    記得她是如何送他回來，記得她如何給他買酸奶，記得咬在她手背上的牙印。

    也記得那一刻將要貼覆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