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彼稽c頭，看了眼手機打來的電話，猜想是剛叫的司機，轉(zhuǎn)頭道別，“我叫的車差不多到了?！?/br>
    多年前的白月光就站在面前，他們的人生或?qū)⒂袪砍?，不免還是令人心感奇妙，費東把手里帶出來的傘往她懷里一蹭，示意她接著，“諾，傘拿著，北京近期多雨，出門注意看天氣預(yù)報?！?/br>
    沈離一下愣了，沒去碰，“這……”

    費東苦笑：“別拒絕我了，重逢舊友的好意而已，再說，幾次三番的拒絕，我也會很苦惱的?！?/br>
    他居然連上學(xué)時候的事都算上了。

    “那……”沈離猶豫著接過傘，“謝謝。”

    費東嘴角牽起一抹柔情似水的淺笑，“后會有期?！?/br>
    罷了一手手插進(jìn)外套兜里，看著手機往叫來的車那邊走。

    六年未歸，別墅區(qū)沿路的變化也不小了，翻新過的柏油路，換了品種的綠植，有種既熟悉又陌生的矛盾感。

    沈離望著窗外曇花一現(xiàn)的景象神游，停車后還是司機給她叫回神。

    挎著隨身包，從后備箱搬下行李箱，“勞煩師傅了?！?/br>
    車子掉頭離開，沈離站在陸家別墅大門外，杵了半天。

    光陰如梭，時光荏苒，一切的形容詞也不過如此。

    六年了，再次站在這里，仿佛又回到了那年初春，她滿載一身行李，來到這個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如今的心境，又能比當(dāng)年輕松多少呢？

    好吧，至少她有所成長，那個膽小又處處憂心的沈離，確實是很久以前的人了。

    沈離挪動了步子，到一邊人臉驗證，別墅大門敞開，她又理了理衣裝發(fā)型，確定整潔無誤才跨步進(jìn)去，繞過廣闊的前院，進(jìn)了正廳。

    空空蕩蕩，只有一個當(dāng)初常給給他們做早餐的阿姨在打掃衛(wèi)生。

    幾年之隔，她的白發(fā)漸多，神色也疲憊不少。

    沈離剛踏進(jìn)來，阿姨就瞇著眼看過去了，一下沒認(rèn)出來人，默聲好一會兒。

    還是沈離出聲：“阿姨？”

    “誒？”阿姨終于反應(yīng)了，后仰著腦袋作驚訝狀，一時是又激動又驚嘆，“你是……沈姑娘？”

    沈離眉眼柔和，抿唇輕笑，“是我?！?/br>
    “哎喲。”阿姨顫顫巍巍邁步子走近她，在她那張乖巧漂亮的臉蛋上仔細(xì)端詳一番，激奮感慨，“真是女大十八變，都出落得這么漂亮了，阿姨都快認(rèn)不出來了?！?/br>
    沈離被夸地不大好意思，笑彎了眼，才想起來正事，“哦對，柳姨呢？不在家嗎？”

    “瞧我，光顧著聊天，沒跟你說呢?！卑⒁烫种噶酥负筮叺姆较颍胺蛉藨?yīng)該在后院陪二公子他們。”

    沈離：“……”

    二公子……嗎？

    第62章 敬歲月

    沈離微微征頓， 隨即淡笑自如，“好?！?/br>
    二公子又怎么樣。

    始終是要見的，視如陌路人不就好了。

    沈離一身行頭， 還打算先回房放一下東西，剛拖起行李箱就被阿姨攔住，“我?guī)湍惴呕胤块g吧，趕緊去看看夫人，她想著你呢?！?/br>
    “謝謝阿姨。”沈離頷首致意， 接來的雨傘放進(jìn)包里， 搭在行李箱上麻煩阿姨一會兒送上去。

    她尋到后院的路， 路上碰見不少生面孔， 這些年陸家換過很多次傭人了， 只有一些待了幾十年的視如自親，如今仍在。

    部分人見著她也眼生，只覺著這姑娘出落的水靈漂亮，忍不住多看兩眼。

    后院有亭，是賞花觀湖的好地方，沈離問了最近的傭人，給她指了那個方向。

    一眼看過去， 亭中兩人， 柳雁著修身旗袍搭著厚披風(fēng)，和她講話的女人亦然一身雍容華貴的嬌美模樣。

    等沈離走近了些， 二人才相繼注意過來。

    “柳姨?！鄙螂x杏眼含春，應(yīng)著的笑容明媚漂亮。

    抬眸見人時，柳雁似覺身在夢中， 啞聲好久，不自覺站起身， 神色訝異朝她走近過去，“哎喲，這、小離子？什么時候回來的呀，都不提前跟柳姨說一聲?！?/br>
    她們時常視頻通話，關(guān)于六年以來的樣貌變化，本該無所動容，可親眼見到，柳雁還是忍不住驚嘆歲月匆匆，真是讓人連氣質(zhì)都變了。

    沈離眸子溢出甜笑，“怕太麻煩您了，反正我打個車就回來了。”

    “好、好啊，回來就好。”柳雁握住她，看了又看，愛不釋手，“想吃什么？柳姨一會兒讓人弄去?！?/br>
    六年帶給柳雁的變化不多，她的氣質(zhì)仍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優(yōu)雅大家風(fēng)范。

    沈離輕搖頭，“我不挑呢，都可以。”

    “這位我看著有些眼熟??？”

    亭中就坐的另一個女人見此也起身過來，本以為是家中來客，近了看才覺得沈離這張臉說不上來的熟悉，“我們是不是什么時候見過？”

    “我們……？”沈離在她面容間探思記憶中是否有過這樣的印象，她長得很漂亮，一頭柔順金發(fā)，棕色的瞳孔發(fā)亮，似曾相識，但間距太長時間，一下子想不起來。

    “興許是漂亮的人都有些眼緣，我看你這模樣心適得很?！迸藷o心糾結(jié)是否見過，行至沈離身旁，笑得溫和如初春雨落，“我叫芙妮，是——”

    “這湖里的魚嘴刁了，換的飼料扔下去都吃不干凈?！?/br>
    秋風(fēng)蕭瑟下，一抹高挑身形自湖邊側(cè)后繞出來，眉眼情緒淺薄，絲絲穩(wěn)重淡聲裹挾著風(fēng)浪掀來。

    幾道視線都與之相交。

    只一眼，他眸中僅望得一人。

    “……”

    同冰山雪化，那漠然的瞳孔眼波蕩漾，形如定住，微張著唇，不會說話。

    眉眼相望，恍若如初。

    咫尺相隔，如若千里。

    那相視的目光，相互灼燙，要燒進(jìn)心臟那樣猛烈。

    沈離沒有主動張口，靜靜凝眸，看著他的眼里品不出意味，男人西裝板正，二十來歲的年紀(jì)與那年印象里不羈狂傲的少年重疊，覆蓋去了那時的輕狂青澀，那雙眸子也不似記憶中那樣銳利，沉淀著歲月，沉淀著滄桑。

    男人迎風(fēng)挪著步子向她靠近，莫名興起的異樣氛圍，在場另外兩人都沒講話。

    看著他越靠越近，近到可以清楚她的面容，她的輪廓，她好像長高了些，清晰地感知著她變化至此，一而再再而三地確認(rèn)。

    真的是她。

    這樣突然地降臨在他世界里。

    好似無數(shù)次出現(xiàn)幻覺的場景，她也同此刻這樣站立著，只是他不曾能夠觸碰到她，從來不曾。

    他設(shè)想過無數(shù)次重逢的場景，未曾預(yù)料，如此措不及防，令人應(yīng)之不及。

    “好久不見?！?/br>
    四個字如重千斤。

    背負(fù)了整整六年的想念與奢望。

    微風(fēng)合適，淺淺撩起她的發(fā)絲，剛好足夠模糊她那副不驚波瀾的冷漠神情，“嗯?！?/br>
    沈離沒有同上地回復(fù)他好久不見那四個字。

    打心底，她可并不想跟他好久不見，曾經(jīng)種種，讓她連場面話都省了不愿多說。

    柳雁見二人僵持，索性先了話頭，“呃……都挺久沒見了，要不，一會兒留下來吃個中飯？”

    “這個……”芙妮眼色使向那個仿佛大腦被抽空站定在那的男人，“剛剛長鶴不是說一會兒有事回公司嗎？”

    “沒事了，一起吃頓飯吧。”陸長鶴目光就沒離開過沈離，眼含柔情，如一灘化不開的春水。

    “好不容易能聚齊幾個，這些年你們是忙的都忙去了，就我一個人悶的很?！绷闫沧觳粯?，平常跟太太們逗趣搓麻也是無聊，真的是好不容易親近的人能陪在身邊。

    特意讓廚房弄了好些菜，不過人不多，長桌也只擺了一半，柳雁特意吩咐著沈離從前吃的多的幾個菜放到她面前去。

    “說來，我回國的事情忘記告知陸叔叔了?！鄙螂x想起這事，她幾乎沒有跟陸豐聯(lián)系過，偶爾跟柳雁通話時，陸豐在場才會打招呼說上兩句寒暄話，“他現(xiàn)在可還安好？這些年也沒怎么聯(lián)系?！?/br>
    “好得很，你回來的事情我早兩天就跟他說了?！绷阕屗挥胏ao心這些，苦悶這頓飯仍舊是缺了人，“就是他們生意人啊，經(jīng)常不在家呢，不然就叫回來一塊兒吃頓飯了?！?/br>
    “不妨事，有機會再聚也是一樣的?！鄙螂x慢條斯理說著，目光再次看到芙妮，她本來記不住這名字，可知道這名字的場景太過深刻，刻進(jìn)了骨子里，結(jié)合一下，也就模模糊糊記起來這人，“jiejie，你叫芙妮？我好像記得你是哪位了?！?/br>
    “我還以為你注意不到我呢。”芙妮那雙桃花眼瞇著微挑，好生美艷，“好些年前了，那個在宴會上不愛講話的小家伙？”

    沈離錯愕于她竟然還記著，“一面之緣，jiejie居然也記得?！?/br>
    “我這人沒什么優(yōu)點，就是記性好?！避侥菪v寵溺，“像你這么漂亮的，我過目不忘?！?/br>
    “她臉皮薄，你還是少逗她吧?！卑察o了半天插不上話又或者是不想插話的人，這時候倒是來駁了句。

    掃人興致。

    芙妮瞥他，“哦？你又知道了？”

    “……”沈離心頭一緊，斜眸掃他一眼，真搞不懂這人幾個意思，如今又裝得什么態(tài)度。

    柳雁可看不得他們氣氛不好，熟練地打哈哈，轉(zhuǎn)移話題：“誒，小離子之前不是電話里跟我說要回來讀博士嗎？有著落了嗎？”

    沈離肅然解釋：“回來的時候偶遇了一位高中舊友，他當(dāng)年保送北大，我正想跟他了解了解，這段時間準(zhǔn)備一下申請材料?！?/br>
    “哇哦~”芙妮忍不住感嘆，“小家伙這么厲害了呀，這些年都在國外嗎？難怪之后都沒見過你了，說起來，我還不大了解你呢，和陸家是親戚關(guān)系嗎？當(dāng)年問你好像也沒有回答我，是哪家的漂亮小姐？”

    沈離默聲塞了一口飯，嚅咬間隙答上話：“我爸爸叫沈青?！?/br>
    “……”芙妮立時啞口無言。

    因為沈家跟陸家交好，一直以來就受了陸家不少恩惠，雖說名望不大，但圈里都知曉大致。

    當(dāng)年沈氏巨變，沈家小女兒被寄養(yǎng)在陸家也是廣為人知，只是傳的不大好聽。

    芙妮平日里也是個愛吃閑瓜的性子，略有耳聞，只不過不曾關(guān)心，卻沒想到，這個小家伙就是沈家的女兒，難怪當(dāng)初不回話，年紀(jì)小小要承擔(dān)這些，著實辛苦。

    “原來如此，是我多嘴一問?！眴柶鹑思业膫氖?，芙妮心里頭也有些不是滋味。

    沈離卻顯得更淡然，“沒事，已經(jīng)過去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