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它回來就看到林予星懵懵懂懂的神情，本不想打擾他，但事情還沒結(jié)束。

    “嗯？”青年唇齒間逸出反問的氣音，桃花眸眼尾上翹，姿態(tài)慵懶愜意，宛若尚未睡醒的貓咪。

    第二個副本經(jīng)歷太多。

    系統(tǒng)的機械音戛然而止，片刻后才響起，【你要不要看看上個副本的故事線？】

    林予星卷翹的黑睫顫了顫，身子微微坐正，看著面前的選項，【是否查看劇情線[回憶·少年沈溫書]？】

    最終停留在是上。

    猶如展開一部灰色的電影，場景從浴室過渡到破舊的城中村，整個畫面呈現(xiàn)出灰色而壓抑的色彩，如同沈溫書的一生。

    其實幼年的時候，沈溫書也曾經(jīng)幸福過。

    那時候，他的母親背著家里，偷偷嫁給了他的父親。他們住在狹窄的城中村，日子拮據(jù)，好在幸福，并且生下了一個白白凈凈的兒子。

    算是嫁給了愛情。

    沈父會在每日辛苦勞作后，回到家中，親吻美麗的妻子和剛剛出生的兒子?？墒请S著沈溫書的出生，家里的處境逐漸捉襟見肘。

    沈父做出了大膽的決定，想去大城市拼一把。

    離開時，沈母抱著一歲的兒子，淚眼朦朧給他送別。沈父親著妻子的眉心，答應一定要給娘倆搏一個好的未來。

    事實證明，沈父的確有些氣運在身上。

    去大城市第一年，就傳來捷報，順利在大城市扎根，說是明年就能接娘倆過來。

    沈母安了心，只囑咐他不要太拼。

    可是誰也沒想到，大城市紙醉金迷，一個人染上壞的風氣只需要一點點的時間。

    沈父如約，在第二年將娘倆接進了城里。起初是小房子，后來搬進了公寓，兩室兩廳在那個年代，對于出身不富裕的人來說，已經(jīng)是很好的住處了。

    沈母以為，這是她們一家幸福的起始，夫妻兩個人努力工作，把孩子拉扯大，卻沒想到這是噩夢的開端。

    起初發(fā)現(xiàn)沈父賭博時，沈母只是不贊同。沈父也乖乖發(fā)誓不再賭博，可是最終還是沒忍住，偷偷背著沈母去。

    事情發(fā)生改變，是在某次沈父賭輸了醉酒回來，頭一次，沒忍住，動手打了沈母。他染上了賭場里的壞脾性，出口都是臟話。

    遹○嶍△

    那年，沈溫書才六歲。

    從小學回來的第一天，他站在走廊上，聽到房間里女人凄厲的叫聲，rou乎乎的小手拼命捶打房門。

    小沈溫書被養(yǎng)得很好，背著嶄新的小書包，如同故事中的小王子，往后極佳的容貌已可窺見一斑，在小學中也是受歡迎的存在。

    房門沒有為他打開。

    直到一兩個小時后，女人的聲音弱了下去。沈父睡著了，沈母躺在地上遍體鱗傷，連去給小沈溫書開門都做不到。

    沈溫書一個人在外面站了一整夜，偶爾有人路過，只偷偷瞟他，卻沒有人伸出援手。誰也不知道沾惹上一個發(fā)瘋的賭鬼，是什么樣的后果。

    第二天早上，沈母來給他開門時，唇角是破的，大夏天穿著高領長袖，沒有露出半點皮膚，告訴沈溫書是不小心磕破了。

    沈溫書斂下眼眸，其實他在書本上見過，知道這是什么——

    家暴。

    但大人明顯不想讓他摻和這些事情，他只能裝作不知道，小手攥緊，指甲陷入rou里。不過每天待在房間的時候，總是側(cè)耳去聽隔壁的動靜。

    晚上也睡不好。

    rou乎乎的小臉很快瘦了下來。

    好在，那天的事情看起來只是個意外。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沒有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只是沈母總是以各種理由，帶著沈溫書去賭場，拉回賭癮發(fā)作的沈父。

    對此，沈溫書一概裝作不知。

    直到，他徹底放松警惕，跟著學校去郊游，三天后回來，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母親。沈父又一次在喝醉以后，將沈母打了一頓。這回聲音的凄厲，整棟公寓都聽到了。

    此后，很長一段時間，小沈溫書都待在家里，不愿意去學校，說什么都要守著母親。沈母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幫他走出陰影。

    只是這個家，徹底地破碎了。

    家暴只有零次和無數(shù)次。

    多少次被打以后，受傷的沈溫書曾經(jīng)抱著沈母，仰著頭問她，為什么不能離開那個魔鬼般的男人。

    可是沈母只是哭著搖頭，“他是你的父親，你不能沒有他，這個家不能沒有他。”

    家暴愈演愈激烈了，他的母親得了抑郁癥，在沈溫書被打時，不再出身保護他。在多方面影響下，這個女人終于變得勇敢而懦弱。

    他敏銳地察覺到，女人復雜而矛盾的心態(tài)。

    她恨他，或許覺得是他的出生，才會將一個圓滿的家庭弄得支離破碎?？墒抢碇怯指嬖V她，這與一個孩子沒有關系。

    更遑論，另一方面，他又是她的孩子。血濃于水的親情，她愛他。

    所以她會在沈溫書每次被打以后，為他煮上一碗熱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

    后來，沈溫書就明白了，想要離開這個只能倚靠自己。于是，他更加努力地讀書，學會將自己偽裝成正常人，受老師喜歡，受同學親近。

    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達成目標。

    或許一開始是帶著目的性的，可是后來隨著和人的接觸，他的心結(jié)逐漸解開，變得外向開朗，還認識了最好的朋友——

    他的同桌方明。

    他期待著美好的大學生活。可是多可惜，所有的憧憬都被殘忍地扼殺在搖籃中。

    方明跳樓自殺了。

    所有人都瞞著他，知道他和方明的關系好。就連方明也是，不想影響他讀大學。

    沈溫書只能看到方明日漸消瘦的面孔，于沈溫書不同，方明是跳脫的性子，昔日里那雙眼睛再也看不到靈氣。

    就像是一個人的生機被慢慢抹殺。

    沈溫書崩潰了，他站在教學樓底下，愣愣看著方明的尸體。周遭同學嘲諷譏笑的冷漠神情，仿佛戴上了一張張猙獰的面具。

    張牙舞爪

    令人頭暈目眩。

    機械統(tǒng)一到像是同一個流水線上生產(chǎn)出來的。

    沈溫書的視線掃過眾人，或許有人曾經(jīng)心軟，有人知道不對，可是最終都迫于現(xiàn)實的壓力，沒有人敢站出來說話。

    他回想起了公寓中的人。

    所以，沈溫書成了第一個站出來的人。

    也成了方明的接班人。

    如果說以上是少年時沈溫書的想法，影片緩緩結(jié)束，下一卷膠卷自然展開。這回，是青年的沈溫書。

    他就像是一株野草，沒有被苦難打倒，反而被折磨出堅韌的心志。

    但林予星想，那只是表面。這具軀殼下是千瘡百孔的靈魂。

    他順利考上了心儀的名牌大學，努力讀書，閑暇時打工賺學費，卻無意中聽到了林夫人的秘密。林夫人給了他高額的封口費，勒令酒店將他辭退。

    沈溫書不想接這份屈辱的錢，可是生活壓迫著他，回家就發(fā)現(xiàn)命運與他開了個玩笑。開學在即，打工攢的學費全部被沈父拿去賭錢，一分不剩。

    他就像是上了發(fā)條的人偶，被命運折磨得只剩下一具軀殼。恨意在他心中野蠻滋長，在沈父又一次醉酒后動手達到頂峰。

    只可惜，他沒打過沈父。

    在沈父拿起高爾夫球桿砸向突然闖進來的沈母時，他不顧一切擋住，失去了動彈的能力，頭部一陣眩暈。

    他仰視著面目猙獰，如同魔鬼的男人，突然輕笑著，撕破了從前的面具。

    用最平靜的語氣，說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

    “你這個畜生，如果你今天不能殺掉我，我一定會挖出你的眼珠子，把你的身體一寸寸剁成rou醬去喂狗。”

    后面的慘劇，林予星不用看也猜到了。

    青年骨相極佳的容貌被磕破，鮮血源源不斷從額頭流出，笑著咽了氣。受不了刺激的沈母當晚服藥自殺。

    其實這里，已經(jīng)能看出沈溫書有精神分裂的趨勢了。

    林予星有些恍惚，只是沒想到之前的相處中，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沈溫書曾經(jīng)露過餡兒。譬如那碗放多了鹽的餛飩，又比如廚房內(nèi)貼滿了標簽的瓶瓶罐罐。

    他的身體被怨氣侵蝕，六感正在消退。

    少年時的沈溫書怨憎施暴者，怨憎冷眼旁觀者；青年時的沈溫書則將仇恨對準了所有犯下暴行者。他逐漸明白了很多時候的身不由己，也明白一個人的力量很難改變什么。

    回憶到此，驟然消散。

    林予星躺在浴缸里，漂亮的臉蛋怔愣著，眼尾掛著幾滴淚珠，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哭出來了。一張小臉蒼白，仍然沉浸在壓抑、戾氣的氛圍中，幾乎喘不過氣來。

    早在觸發(fā)劇情線時，他想過沈溫書的人生會多么悲慘。

    可是當真正走過一遍劇情線，只覺得命運好像和沈溫書開了一個玩笑。命運生來欺他，辱他。

    【宿主？】

    林予星觀看回憶時，系統(tǒng)緊緊盯著他，不肯錯過他的任何一個神情。如果它有實體，一定會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嗯，嗯？”系統(tǒng)喊了他半天，林予星才恍惚地抬起頭，只是沒什么勁兒，懨懨的。

    【還有一份劇情線，您要看看嗎？】

    林予星流露出一絲驚訝，“是誰的？”

    【原主的?！?/br>
    如果說沈溫書的劇情線漫長，原主的劇情線就十分簡短，是他小時候的。原主小時候也并不如他表面那般過得幸福，受盡寵愛。

    他的生父剛剛?cè)ナ赖膸啄?，林夫人的狀態(tài)都是瘋魔的，尤其是看到那張與他生父相似的面容。

    林夫人又懼又恨，經(jīng)常趁著林總不在家，動輒打罵，關小黑屋，導致原主的性格表面看著沒問題，內(nèi)里其實早就扭曲、腐爛。

    直到原主長大以后，林夫人的瘋魔狀況才有所好轉(zhuǎn)。原主死活想要離開林家，大抵也是這個原因。

    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也想撕爛別人的傘，從受害者成為了施暴者。

    看到此處，上個世界的故事線才完全結(jié)束。

    林予星看得很震撼，背后的故事對他沖擊力很大。

    008曾經(jīng)猜測過，林予星從前生活的環(huán)境，一定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猶如溫室里的花朵，被人悉心嬌寵著，導致他的世界如同一張白紙，黑白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