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慧芳去菜場買菜，遇見了桂婆婆，她掃都沒掃一眼，只當(dāng)沒看見。

    “欸，你們聽說了嗎？大葉街葉掌柜的事情，哎呦呦，我早就說了，沈掌柜一家子都是純良的好人，怎么會賣壞東西！”

    “一定是有人背后搗鬼，看看，現(xiàn)在葉掌柜的狐貍尾巴露出來了吧，要我說就是現(xiàn)世報，活該！”

    桂婆婆就像失憶了似的，完全不記得從前她是怎么幸災(zāi)樂禍的，一門心思說沈家好話，提高嗓門，生怕何慧芳聽不見。

    何慧芳真聽見了，一是詫異桂婆婆翻臉比翻書還快，以前又多惹人厭，現(xiàn)在就有多諂媚，二是好奇她們說的事兒，葉家出什么幺蛾子了嗎？

    她頓住腳步，“你們議論啥哩？”

    桂婆婆一聽，心里暗自竊喜，原來沈家人還不知道哇，正好，桂婆婆有心討好何慧芳，立刻繪聲繪色把葉家的事說了一遭。

    “葉掌柜故意編造謠言誣陷你們，大家都知道啦……”

    ……

    葉掌柜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鋪子里僅剩的老顧客也不愿上門，本是銷售旺季，生意卻慘淡無比。

    而沈家的生意則蒸蒸日上，布坊這邊，新推的小·娃娃福氣童裝訂的最火，一天能賣十來套。男女的褂子，夾襖，棉褲、長袍等，安寧也推出了很多新花樣，配色舒服，款式新穎，還免費送小荷包，雖然只是用零頭布做的，客人們喜歡得不得了，一日下來，訂上三四十套衣裳不成問題。

    脂粉首飾鋪這邊更是火爆，脂粉鋪、首飾鋪在桃花鎮(zhèn)數(shù)量本就不多，曾經(jīng)紅火的葉家臭了名聲，紛紛改到沈家買。

    “沈家娘子眼光好，咱們看簪子五花八門不知道選啥，人家一眼就能看出咱們適合戴什么，不僅給配簪子，脂粉，還教人梳發(fā)呢?！?/br>
    “要我說，家里有錢的，就該直接讓沈娘子瞧著幫置辦整套，衣裳，裙子，簪子脂粉，發(fā)型，搭配了出來保管和換了個人似的！”

    整個臘月，店里每日的流水銀都很豐厚，何慧芳藏錢的小陶罐都裝不下了，叫沈澤秋拿去錢莊換了銀票回來。

    十二月二十日，沈澤秋拿著銀票找了馮二爺，在胡掌柜和李游的見證下，提前結(jié)清楚了房款，從此他們在鎮(zhèn)上是有房的了，在何慧芳看來，這就是在鎮(zhèn)上扎下了根，她忍不住樂滋滋的說。

    “咱們二十三回家過年，二十二的晚上辦桌席，專門請慧嬸子蓮荷她們吃頓好的，感謝一年到尾的幫襯，來年啊，咱們再鉚足勁干勁，繼續(xù)好好過日子?！?/br>
    “嗯，這主意正，聽娘的?！卑矊幒蜕驖汕镞B連點頭，小石榴趴在安寧的懷里，烏溜溜的大眼睛一會看看這個，一個瞅瞅那個，咯咯的笑起來。

    何慧芳越瞧這寶貝孫兒越可愛，理了理小石榴頭上戴的老虎帽，“喲，你怎么這么招人疼？你笑啥，嗯？”

    小石榴伸手往前抓，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的眼睛，又笑了。

    “要奶奶抱啊？”何慧芳心里甜甜的，她這孫兒不僅可愛，和她也近親，忙接過來抱在懷里，“今天天氣好，有太陽，奶奶帶你上街溜溜。”

    大黃和小黑也搖著尾巴跟在后面，隨何慧芳一塊出門，二人二狗，別提多威風(fēng)了。

    到了二十二這日，何慧芳叫了趙大媽來，還有文嬸一塊上街買菜，雞鴨魚rou，大肘子肥豬肚，買起來毫不含糊，個個都是硬菜。

    忙和了一個白天，到了下午開席。

    豬肚燉雞香氣撲鼻，用砂鍋煲的湯，撇去了油沫，喝起來又甜又爽，一點都不膩，魚是整條煎出來然后紅燒的，濃油醬赤特別的鮮香，rou丸子爽口不塞牙，一口嚼下去口齒留香。

    不過讓何慧芳最驕傲的是擺在中間的鹵豬肘，這肘子細火慢燉，燉的rou質(zhì)酥爛，就連骨頭都能嚼得動，每一寸rou都吸滿了鹵汁，入口即化，卻一點都不肥膩，外表金黃，正裊裊散發(fā)著熱氣。

    一桌好菜當(dāng)然要配好酒了，酒是安寧備的，有兩種，一種是度數(shù)低入口甜的梅子酒，適合女眷們喝，另一種是酒香濃郁的老黃酒，適合男子飲用。

    “今天是臘月二十二，大家最后一天上工，吃完這頓席，咱們來年再見了。“沈澤秋起身，舉起酒杯，臉上帶著笑，”來，我敬大家一杯，敬這一年我們順順利利，生意紅紅火火，來年會更好的?！?/br>
    “對！一定會的?！贝蠹叶己芨吲d，舉杯同飲。

    這頓飯吃得又熱鬧又舒心，到席快散的時候，安寧笑著說，“我們還備了紅包，八百八十文，圖個喜慶，別嫌少?！?/br>
    “不少哩，哎呦，哎呦，我從沒收過這么大的紅包！”慶嫂道。

    沈澤秋站起來，笑著給大家發(fā)紅包，“明年是初八開業(yè)，還有開年紅包哩?！?/br>
    臘月二十四的早上，毛毛趕了最早的船回到了桃花鎮(zhèn)，何慧芳把家里的活物暫時托給慧嬸子慶嫂她們照顧，一家子這才坐上馬車，熱熱鬧鬧的回鄉(xiāng)過年。

    大房分家后是一地雞毛，何慧芳怕毛毛回大房家住受夾板氣，和大嫂唐菊萍說了聲，“小石榴小，家里事多，我留著毛毛在家住哩，你們就別cao心了?！?/br>
    事實上，自從毛毛去了錢掌柜家做學(xué)徒，就沒叫沈家大房cao過一次心，大半年過去，個頭長了不少，臉上也有rou了，白凈了，看上去不再骨瘦伶仃。

    前幾回沈澤秋一家回鄉(xiāng)，王桂香最激動，整天追在何慧芳屁股后頭打轉(zhuǎn)，現(xiàn)在連面都不想露。

    沈澤石推了推王桂香，“三房家添了丁，你不去看看吶？”

    “有啥好看的！”王桂香一癟嘴，把身子往里邊一扭，“不去！”

    安寧生下小石榴以后，沈家大嫂二嫂一起來看過一回，這次回家過年，按理澤玉澤石這樣的平輩也該去看看，是禮數(shù)，丟不得。

    “澤石，桂香，你們不去嗎？”大嫂梅小鮮和二嫂周冬蘭都準備好了，帶著茶、糖、酒準備結(jié)伴去看小石榴。

    “不去！”王桂香甕聲甕氣的回道。

    “那我們走了?！泵沸□r沒勸，拉上周冬蘭就走。

    沈澤石抓了抓頭發(fā)，有些猶豫，王桂香瞪他一眼，紅著眼睛說，“澤石，你也不準去?！?/br>
    “——好，我陪你，我不去?！笨粗豕鹣阄臉?，沈澤石心軟了，不去也沒啥。

    ……

    二十四下午回到家，安寧抱著孩子在二嫂吳小娟家里呆了大半天，等何慧芳領(lǐng)著沈澤秋毛毛把屋子打掃的干干凈凈，才回自己屋。

    隔日估摸著平輩就要來看小石榴了，何慧芳早早備好了糖茶，拿出簸箕擺了六個盤子，有糖衣花生、芝麻薄餅、水果糖、還有小橘子等等。

    果然，沒過一會兒，門口就熱鬧起來，大房二房的媳婦們帶著禮品抱著孩子來了。

    “呦，進來坐，喝茶，吃果兒?！焙位鄯及言洪T拉開高興的招呼著。

    去年買的芝麻糖什么的何慧芳還省著省著擺，今年日子更紅火，別的不說，各色糖餅準管夠，小孩子樂的合不攏嘴，何慧芳給大家倒糖茶喝，又將每個孩子的荷包都塞滿了零食，“吃吧，別和伯娘客氣?！?/br>
    小石榴剛吃完奶，現(xiàn)在正乖乖的躺在小杯子里睡覺，隨著呼吸rou嘟嘟的臉頰一鼓一鼓，可萌可招人喜歡了。

    “真體面，將來長大了肯定是個美男子哩。”

    “五官瞧著像澤秋，精神好看，皮膚像安寧，又白又嫩……”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夸，沈澤秋和安寧聽了高興舒心，何慧芳更是笑得合不攏最，說句得罪人的話，她這寶貝孫兒，比別家的孩子都好看，又聰明哩。

    “嗯——呢?！毙∈裨谒瘔糁心剜宦暎瑒恿藙有∪^，一舉一動都很招人喜歡，大家都想多看兩眼。

    梅小鮮開腔了，“小石榴真可愛，咱們出去吧，讓娃兒好好睡。”

    安寧感激的看了梅小鮮一眼，她剛才正思索怎么開口，沒料梅小鮮就替她說了。

    “小鮮嫂子，待會你留下，我有話和你說，”安寧低聲道。

    吃過了茶，大家要走了，何慧芳給備了回禮，一壺好酒，一包水果糖，一包糕餅，還有一大包鮮橘子，都是在桃花鎮(zhèn)提前備好的，算是很豐厚的回禮了，里面還放了個六十六文錢的小紅布包。

    其他人先告辭了，梅小鮮單獨留下，她以為安寧要問王桂香為什么沒來，先開了口，“桂香有點小脾氣，別和她一般見識?！?/br>
    梅小鮮要是不提，安寧和何慧芳都沒發(fā)現(xiàn)王桂香沒來，安寧笑笑，“不是這個，是林府的姑娘要出嫁，正在準備嫁妝，床椅箱柜，要打好多家具，年后招木工，工錢高，有吃有住，大哥愿意去不？我認識林府的管家，可以幫著搭橋?！?/br>
    “太好哩，這樣好的活計，當(dāng)然去?！泵沸□r喜不自勝，連聲說好。

    等客人都走了，何慧芳嘀咕了一句，“喲，王桂香沒來啊？”

    安寧以為何慧芳會發(fā)火生氣，誰知何慧芳只是聳了聳肩，“不來正好，看著她就別扭?！闭f完美滋滋的進屋去看小石榴醒了沒。

    “大嫂，帶了啥回來？”梅小鮮一進院門，王桂香就圍了上來，她猜回禮也就是一包花生幾個雞蛋，等看清楚全是好貨還有大紅包的時候，眼睛都瞪大了，悔的直跺腳，早知道她就去了。

    “大嫂，她們問了我為啥沒去嗎？”王桂香又問，她這樣不給面，小伯娘該氣的不輕才對。

    話剛說完，邊上的周冬蘭嗤笑一聲，“做你的白日夢吧，當(dāng)自己是誰，還問起你？你算個什么東西?！?/br>
    “沒問?！泵沸□r急著要和沈澤玉說好消息，把話撂下急匆匆回屋了。

    王桂香心里后悔死了。

    在家過了個安心年，沈澤秋帶著沈澤平初七就去鎮(zhèn)上，準備初八開業(yè)，何慧芳和安寧帶著孩子留到了元宵節(jié)后。辦了小石榴的百日宴才回桃花鎮(zhèn)。

    剛出正月，沈澤秋又敲胡掌柜一塊去青州，胡掌柜苦笑，“澤秋，你當(dāng)我家生意和你家一樣興旺吶？年前進的貨還剩一半，等要開了春再去?！?/br>
    “那家里缺啥貨嗎？我可以幫著帶回來?！鄙驖汕锖戎枵f道。

    胡掌柜在鋪子里轉(zhuǎn)了幾圈，“幫我?guī)追N棉料吧……”

    沈澤秋帶著沈澤平出發(fā)了，等到青州城找客棧住下后，第一件事不是進貨，而是領(lǐng)著沈澤平去云裳閣總店，據(jù)說二月就出比賽名詞了。

    走到云裳閣一樓的大廳里，看見里面未滿了人，沈澤秋不禁一喜，定是名單出來了，他擠進去一看，果然，前十名的排名已經(jīng)貼了出來。

    上次把廣袖曳地裙交過來，店伙計給了他一個小銅牌，排名是第八十八號。

    “快找找有沒有八十八號?！?/br>
    作者有話要誩：　　晚點二更噻~

    第105章

    沈澤秋和沈澤平仔細將一到十的號碼看了幾遍, 沒有發(fā)現(xiàn)八十八號。

    他們送來的衣裳不在前十之列，沈澤秋有一些失落，不過很快就看開了, 那件曳地裙飄逸好看，就算沒拿名次, 帶回去掛在布坊里, 做鎮(zhèn)店寶也是極好的。

    “我們?nèi)÷溥x的衣裳, 這是編號?！鄙驖汕镒叩焦衽_前，放下銅牌說道，按照云裳閣定的規(guī)矩, 落選的衣裳會原封不動的還回, 若有損毀遺失, 則依市價賠償。

    “稍等?！钡昊镉嬆弥幪柕诎耸说你~牌，去庫房拿裙子, 稍頃，捧了個小包袱出來, “給, 請慢走。”

    沈澤秋感覺不太對, 這包袱比送來時要輕巧, 忙解開來看, “這不是我家送來的衣裳?！?/br>
    包袱一開, 展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件大紅繡百花紋的齊胸束腰襦裙，雖做工精美, 但俗氣繁墜，比不上自家那件廣袖曳地裙。

    店伙計一愣，把號碼牌又細細的核對一遍，“這就是八十八號, 沒錯?！?/br>
    “號碼沒錯，可衣裳不對，我家那件是雪色的廣袖曳地裙，下擺用銀線繡曇花，玉珠為蕊，袖口墜滿鴉羽，完全不同?！鄙驖汕镫p眉微擰，“一定是弄錯了。”

    這時候從二樓走下來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一身碧藍襦裝，挽著高髻，氣質(zhì)不凡，挑眉問，“我是云裳閣的管事周玉，閣下剛才所描述的衣裳，我有印象，但號碼是第八十九，并非八十八?！?/br>
    沈澤平聽了一驚，旋即又喜，“八十九？那不是排在頭名的衣裳嘛?！?/br>
    周玉打量著沈澤秋和沈澤平，”請隨我到二樓來?！?/br>
    這次比賽得前十的衣裳都掛在二樓一間庫房中，獲得頭名的衣裳如眾星拱月般擺放在最中間，雪白的綢緞，熠熠生輝的銀色曇花，飄逸的鴉羽，每一個細節(jié)都很熟悉。

    “這件正是我送來的?！鄙驖汕镎f道。

    這就奇怪了，周玉見沈澤秋語氣篤定，神情自然，以她多年識人的經(jīng)歷看，不似說謊，可好端端的號碼怎么會錯？她決定試探一番，問道。

    “這次比賽以《清平調(diào)》》為題，是給花容月貌，貴氣逼人的貴妃娘娘做衣裳，大部分人都用朱紅、緋紅、銀紅的料子，而這條裙子為何用雪色呢？且曇花美是美，卻天亮就凋零，也不如牡丹吉祥。”

    沈澤秋早就把安寧設(shè)計這款裙子時的想法聽熟了，微微頷首不卑不亢的說。

    “《清平調(diào)》中的貴妃娘娘美的不染俗塵，好比瑤臺之上的仙子，仙子自然白衣飄飄，裙裾飛揚，而曇花一現(xiàn)，最能代表貴妃娘娘的驚艷美貌?！?/br>
    周玉蹙起眉，心里已經(jīng)信了一半，第一次見到這條裙子的人，做不到這般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