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微微頷首，笑盈盈的說話，寧秋坊能順利開業(yè)，生意興隆，離不開店里每個伙計盡心盡力的做事。

    “太好了，我們一定好好干?！?/br>
    “從今往后，我們就是一條心。”

    寧秋坊的伙計干著活有糖水湯圓吃，而云裳閣的伙計累死累活，卻迎來了他們頭兒徐管事一頓破口大罵。

    “你們一個個干什么吃的，每日的銷售都在下滑！再這樣下去，別說是過年紅包，就是月錢都發(fā)不起了。”

    “從今日起，吃晌午飯的時間縮短一刻鐘，都給我提起精神來好好干！”

    云裳閣的伙計們一聽，個個心里都不樂意了，有個膽肥的小伙子嘀咕一嘴，”剛開始四刻鐘，后來三刻鐘，現(xiàn)在又減一刻鐘，還叫人吃飯嗎？“

    徐管事耳朵靈聽見了，擰眉把小伙子從人堆里扯出來，厲聲呵斥，“管事的在前面訓(xùn)話，你在后面唱反調(diào)，按照店規(guī)，該打三個板子?！?/br>
    “憑什么？”小伙子漲紅臉爭辯，氣的不輕。

    徐管事拿起短棍，“憑云裳閣給你們發(fā)高于市價的工錢，不想干的可以走，想干的就要守店規(guī)?！?/br>
    這個出頭的毛頭小伙被徐管事收拾慘了，吃晌午飯的時候還生悶氣，拼命的扒拉著稀粥往嘴里灌，要不是為了攢彩禮錢取秀秀，他才不受這種窩囊氣哩。

    “掌柜的好！”

    “掌柜的您來啦?！?/br>
    他正埋頭苦吃，身邊的工友忽然紛紛站起來問好，他們的方掌柜怎么會來伙計們吃飯的地方？

    小伙子疑惑的抬起頭，看見方掌柜笑著對他點點頭，甚至毫無架子的蹲在他旁邊，滿臉關(guān)切的問，“你就是今日挨板子的小子？”

    “嗯?！毙』镒臃畔卵b稀粥的大海碗，心里有些忐忑，莫不是要開了他吧。

    邊上其他伙計也緊張，一雙雙眼睛不由自主的瞄過來。

    方掌柜慈祥的拍拍小伙子的肩，從身上摸出個藥瓶給他，嘆一口氣后，懇切的說，“徐管事今日打你，是因為每家店都有自己的規(guī)矩，沒有規(guī)矩不成方圓，”

    “可你挨了打，我也很心疼，這瓶藥酒專治跌打損傷，早晚涂一次，傷很快就好了?！?/br>
    這時候邊上的伙計們都被感動了，以前一直以為方掌柜很高高在上，原來他是最有人情味的那個。

    小伙子目送著方掌柜離開的背影，一個□□臉一個唱白臉，誰不懂似的，哼。

    ……

    吃過了晌午飯，云裳閣和寧秋閣的伙計們就像在打擂臺，使出渾身解數(shù)招攬客人。

    “來自州府的新料子，在我們清源縣是頭一份，價格又公道，快進來瞧瞧看看吧?！?/br>
    “質(zhì)量有保證，童叟無欺?！?/br>
    云裳閣的伙計們吆喝的熱火朝天，鼻尖尖上都滲出了汗。不過這一陣吆喝，暫時把寧秋坊的風(fēng)頭蓋過幾分，客人左右猶豫，最后被云裳閣招攬去大半。

    安寧在鋪子里聽見了，略一思索，附耳在伙計們耳邊說了幾句。

    “快來看快來瞧，從金陵城新進的料子，首飾，脂粉啦?！?/br>
    “江南佳麗地，金陵帝王州，這料子全清源縣獨一份，還有金陵的味道哩……”

    路上行人一聽，對金陵味道充滿了好奇，進寧秋閣一聞，果真香氣撲鼻。原來沈澤秋還從金陵買了很多香料回來，掛在鋪子里打樣板的料子，都用香料熏過，聞起來特別香。

    這時候路邊走來一位三十出頭，穿藍布棉褂，腳踩棉布鞋的婦人，她挎著個素色小包袱，在云裳閣和寧秋坊之間猶豫了一會，最后選擇離自己更近的云裳閣走去。

    婦人穿的干凈，衣裳上也沒有補丁，可在云裳閣伙計的眼里，這已是大大的寒酸，一看就是窮光蛋，恐怕連店里最便宜的衣裳都買不起，招呼她白白浪費自己的時間，所以，婦人在一樓逛了圈，伙計們忙前忙后，殷勤的招呼客人，可沒一個笑臉是給她的。

    “哎呦，你怎么回事，干嘛站在路中央?yún)?。?/br>
    穿綢裳的柳夫人沒留神，撲在了這位藍衣婦人身上，柳眉一簇，很是惱火。

    “這位大嬸，求你沒事就出去吧?！被镉嬚f完又給那生氣的綢裳夫人賠罪，“都怪我沒看好路。”

    藍衣夫人正色，“我有事，我是來做衣裳的?！?/br>
    “就你那窮酸樣？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可不是你這種鄉(xiāng)下人能買的起的。”柳夫人斜眼瞟過來，冷聲諷刺道。

    店伙計也火大，這次說話更不留情了，“柳夫人說的沒錯，這位大嬸，你悠著點哈?！?/br>
    說完殷勤的招呼著柳夫人上二樓去了。

    藍衣婦人抿抿唇，出了云裳閣，徑直往寧秋坊來。

    伙計們都在忙，只有安寧有空閑，她想也沒想，笑著走上前，“客人請到里面看看?！?/br>
    藍衣婦人剛受了一肚子的悶氣，見到安寧的笑臉心中不禁一酸，“你不怕我買不起？”

    安寧微愣，“就算買不起，看看也好?！?/br>
    “……我想看看衣裳料子?！彼{衣婦人抿了抿唇，“不知城里的人愛穿什么，給我挑最流行的吧。”

    安寧微笑，“好，隨我往這邊來。”

    藍衣婦人一邊走，邊打量著店中的美人圖，接著面有憂色的摸摸自己的臉頰，嘆了口氣。

    安寧思忖著給她介紹幾款實惠的棉料，三百文就能定一套，是不貴的。

    “店家娘子，等等?！?/br>
    藍衣婦人突然眼前一亮，指著徐阿嬤所制的嫁衣問，“這件衣裳怎么賣？”

    安寧回過身，那嫁衣是徐阿嬤做的，她特意問過徐阿嬤能不能賣，徐阿嬤說可以，并定了黃金五十兩的高價，安寧壓根沒想過會賣出去，五十兩的黃金，就算楊家林家這樣的富人，也不會舍得買。

    “五十兩黃金?！?/br>
    藍衣婦人往前走了兩步，出神的望著火紅的嫁衣，欣賞上面的祥云、鴛鴦，然后一字一頓的說。

    “我買?！?/br>
    這話兒一出，把周圍的客人和伙計們都驚呆了，這五十兩黃金可不是小數(shù)目，能抵一間好地方的商鋪。

    “這位夫人，可是家中有姊妹要成婚？這嫁衣的尺寸還需試過才知合適不合適呢?！卑矊幍?。

    藍衣婦人輕搖頭，“不必試，我買回去不穿，只是掛著?！?/br>
    說完鎮(zhèn)定的從不起眼的包袱里掏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這能抵五十兩黃金?！?/br>
    安寧接過銀票，“能抵，可五十兩黃金不是小數(shù)目，夫人您不多想想？”

    藍衣婦人搖頭，知道安寧是在為她考慮，笑著答，“我有錢，沒事?！?/br>
    一件能抵一間旺鋪的嫁衣裳，在一炷香的時間里便賣掉了，見證了這一幕的客人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

    “這位婦人是什么來頭？穿的那么樸素，可出手竟然如此闊綽？”

    “除非……是船老板唐雙的家眷?！?/br>
    這時候和唐家相熟的一位客人靈光一閃，“是哩，聽說唐老板在老家的夫人來清源縣了，莫不就是這位？”

    很快，寧秋坊里那件價值不菲的嫁衣被人買走了的消息就傳遍了清源縣，知道是誰買走的以后，云裳閣的伙計把臉給垮成了一個苦瓜，哎呀，那位豪客明明先來的他們云裳閣！

    到手的鴨子，就這么飛了。

    蓮香蓮荷高興的不得了，“沈娘子，多虧了您慧眼識珠，不像對門的，狗眼看人低！”

    過會沈澤秋進來了，笑著對安寧說，“放心，正是唐家夫人買的?！?/br>
    唐家家財萬貫，掌握著清源縣的船運網(wǎng)，區(qū)區(qū)五十兩黃金，對他們不算什么，安寧徹底放下心，那就好。

    ……

    新鋪開業(yè)，桃花鎮(zhèn)只留下了沈澤平和趙全看家，就連何慧芳也帶著小石榴去縣城了。

    面館子的三娘怎么能錯過這個好機會，三天兩頭的來尋沈澤平，偶爾還撩會子趙全。不過沈澤平已經(jīng)學(xué)乖了，三娘的話一概不理，而趙全本就是個木頭樁子，三娘自覺無趣。

    雖然每天都往對門瞟，可懶得上門撩閑了。

    臘月二十二日，何慧芳帶著小石榴先回了桃花鎮(zhèn)，等二十四沈澤秋安寧，還有毛毛都聚齊了，再一輛馬車回沈家村過年。

    “咦，沈澤平上哪兒去了?！被氐交ń植夹械匿佔永?，何慧芳順口問了趙全一句。

    趙全抓了抓頭，“俺也不曉得。”

    三娘自從被何慧芳懟過一回后，就沒和何慧芳說過話，聽到何慧芳在找沈澤平，她抓了把瓜子，一邊磕一邊走過來，挑了挑眉，淡淡說。

    “沈老太太去賭場看看吧。”

    第116章

    何慧芳大驚, “你說啥？”

    三娘抿了抿唇，“您去看看就曉得了?！?/br>
    “趙全，你同我說實話, 你真不知道沈澤平上哪兒去了？”

    回到自家鋪子里，把小石榴哄睡著了, 何慧芳越琢磨越不對頭, 三娘沒必要和她扯這種謊, 而且趙全剛才的神情也不對，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何慧芳把腰一叉，氣勢拿的十足, 趙全一下就慌了, 苦著臉說, “俺真不知道，不過, 俺估摸著是在?！?/br>
    這回答把何慧芳氣的夠嗆，沈澤平一向懂事識大體, 什么時候染上賭錢的惡習(xí)哩, 安寧的二叔就是給賭給害慘了, 她頓時被氣的腦門子嗡嗡的響, 頹然的往凳子上坐, 沈澤平要是學(xué)壞了, 她咋和二哥二嫂交代。

    唉，愁死了。

    “他啥時候?qū)W會賭的？”何慧芳問趙全。

    趙全想了想, “也就這三五日，澤平他在茶樓認識了幾個朋友，說帶他去賭場玩玩。”

    何慧芳點點頭，原來是交上了壞朋友, 被帶壞了，她站起身，叫上趙全和她一起去賭場找人。

    而此刻在賭場里，沈澤平荷包里的三兩銀子已經(jīng)輸光了，一開始他是贏的，從今下午起，那手氣就臭的不得了。

    一年前沈澤平就做了桃花鎮(zhèn)兩家鋪子的管事，月錢也逐漸漲到每月八兩，逢年過節(jié)還有大紅包，往家拿了足有一百多兩銀子，留在沈澤平身邊的一個月只有一兩，他會給蓮香買點小禮物，還給錢讓蓮香捎回家，剩的不多，那三兩銀子已經(jīng)是他所有的私房錢。

    他認識的朋友高個子的叫虎子，矮胖的叫大頭，他們見沈澤平滿臉掃興的從賭場里出來，忙一左一右的跟出來。

    “澤平，眼看手氣要好轉(zhuǎn)了，你咋出來了？”虎子一把攀住沈澤平的肩膀。

    沈澤平拿起空蕩蕩的荷包，翻了個底朝天，”不玩了，錢輸光了?！?/br>
    矮大頭三兩步追上來，“不是吧，寧秋坊的管事，輸三五兩就怕了？你不想翻本了？”

    “我……”沈澤平想想覺得很不甘心，尤其是被他們兩個你一言我一語的激將后，那三兩銀子原先想叫蓮香拿著給家里人買年貨的，現(xiàn)在好了，三百文都掏不出。

    “欸，澤平，我認識一個大哥，能借錢，我?guī)憬枞ィ坎灰??！被⒆右娚驖善剿朴兴蓜?，用肩膀碰了碰沈澤平，壓低聲音說道。

    “沒錯，剛才手氣都變好了，待會肯定能翻盤。”矮大頭也連忙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