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更要把人拖住了?。

    “急什么，”李牧瀾喝了?一盞茶，“你既然?有不?必點燈熬夜的本?事?，想必也是文?采驚世之人，還怕耽擱這點功夫嗎，不?如孤當(dāng)場出?一道策問，你來作?答，證明自己確實不?用舞弊，今科考官在?此，想必是能給一個公正評斷的。”

    李牧瀾已是司馬昭之心了?，吳直哪里還能忍，如今每一個線索都證明季青珣并未舞弊，怎么這個太子要不?依不?饒到這個地步。

    他拱手，禮數(shù)到了?話卻不?客氣：“此事?，不?然?還是請持月公主定奪吧?！?/br>
    就算是太子，如今也只是一個領(lǐng)個守衛(wèi)貢院的差事?，貢院真正做主的人是李持月。

    李牧瀾也不?惱，道：“這是公主的門客，讓她來評判，只怕有失公允吧，不?然?她為何不?出?現(xiàn)，顯然?是刻意回避?！?/br>
    吳直堅持：“臣相信公主定會拿出?一個讓所有人信服的章程來，不?過這小吏不?知受了?何人指使，誣告之事?已經(jīng)確鑿，該即刻拿辦了?才是。”

    上頭的人僵持住了?，互不?相容，漩渦中心的人思緒卻跑遠。

    若第二次再去請，阿蘿會來嗎？

    —

    “如何？”李持月臥在?榻上，問后樓里審訊的情況。

    知情道：“還沒有消息，不?過吳直倒是進去了?。”

    那她也就只能等了?。

    黃昏已盡，明日就該敲鑼收卷了?，在?那之前，一切都還是未知數(shù)。

    拉長?的人影出?現(xiàn)在?門外：“公主，吳考官請公主過去主持考生舞弊一事?。”

    李持月沒想到還會來請自己，不?過一個考生罷了?，李牧瀾連冤枉人都不?會嗎？

    她皺緊了?眉頭，“告訴他，待會兒就過去?！?/br>
    說罷閉上了?眼睛，腦子里思索著對策。

    落井下石是絕對不?能的，給李牧瀾遞話也絕對會被?發(fā)現(xiàn)，那就只能裝笨了?，眼下能耽誤一刻算一刻。

    李牧瀾見天逐漸昏暗了?下來，心中愈發(fā)滿意，此招雖然?無恥了?一些，但勝在?有用。

    去傳話的小吏很快就回來了?，又等了?一陣子，李持月才出?現(xiàn)。

    季青珣回頭看去，就見到李持月一臉懶倦地過來，面色有些不?佳，李牧瀾看她裝腔作?勢，礙于晚輩的身份，還是問了?一句：“姑姑這是怎么了?？”

    “沒熬過這么多個日夜，這貢院里吃不?好睡不?好，眼看著就病了?，剛臥下一會兒，又讓你們?給攪擾起來了?，說罷，究竟是怎么回事?？”李持月扶著額頭在?椅子上嘆氣。

    季青珣見她當(dāng)真憔悴，也不?忍怪她避見自己了?。

    “如今既不?能隨意進出?，公主可按揉百會、內(nèi)關(guān)、涌泉幾處xue道應(yīng)是有效的。”

    這話引得所有人視線重新集中在?了?季青珣身上，如此殷勤，看來果真是公主的門客無疑了?。

    說話者卻不?見異色，若不?是這等局面，他就要親自上手幫忙了?。

    李持月沒想到這人還有個“以德報怨”的美德，她只當(dāng)沒聽到，“無妨，先說事??！?/br>
    吳直就將前因后果都說了?出?來。

    李持月按著頭，氣得砸了?一個杯子，“也就是說，季青珣確實并未舞弊，但太子還是不?信，非要他當(dāng)場作?一篇文?章不?可？這也太欺負人了??！?/br>
    莫說別人，就是季青珣也沒想到，阿蘿竟然?會是這個反應(yīng)。

    剛剛她沒有過來，既是生他氣，也是真的不?舒服？

    李牧瀾被?聲音震得眉頭一跳，繼續(xù)蠻不?講理：“昨日朱業(yè)明等人不?也被?帶走了?，侄兒既無怨言，今日不?過也是想查問個明白，姑姑為何阻孤？”

    李持月拍了?桌子：“昨日人證物證確鑿，今日那小吏分明受人指使?jié)M口胡言，你還有什么不?清楚的！李牧瀾，你越俎代庖，本?宮該問你何罪？”

    越見李持月著緊季青珣，李牧瀾越不?愿意放人，“侄兒不?過是為了?維護姑姑所說的公平罷了?，況且昨日之案尚有疑點，姑姑，不?然?咱們?公平到底，叫朱業(yè)明等人出?來，一塊兒考過，好證明他們?確實都有真才實學(xué)，并未作?弊?！?/br>
    “昨日的小抄是他們?拿了?，藏在?考卷之下的，今日的灰是那小吏撒的，你怎能混為一談?！崩畛衷職獾靡魂囮嚳人裕讣舛荚?抖。

    “公主不?必為我動氣，青珣不?過一介白身罷了?，被?如何處置都不?要緊的?！?/br>
    季青珣聽著她激動的咳嗽，心里不?落忍了?起來。

    算了?，騙他就騙他吧，阿蘿費勁兒演給他看了?，怎能說不?是因為在?意呢？

    李持月不?知他心中所想，說道：“你是本?宮的人，雖也不?指望你憑著科舉平步青云，但有人欺負了?你，本?宮也不?能坐視不?理?！?/br>
    這話說得季青珣眉目生光，他唇角含笑，顯見是心滿意足。

    吳直也不?贊同讓朱業(yè)明等人再出?來。

    李牧瀾敢在?這兒不?依不?饒，不?過是深知一個白身的考生罷了?，就是告到皇帝面前，也不?會把這件事?當(dāng)回事?。

    他除了?明面上不?能殺人，還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呢。

    看著天已經(jīng)暗了?下來，明天一早就要敲鑼收卷，李牧瀾?yīng)q嫌不?足。

    “孤只是不?信有人真的文?采出?眾到了?只需別人一半的時辰就能完滿地寫完，若是不?考他，如何能取信于人呢，何況這考題本?就是公主定的，說不?得他就見過題了?，才能寫得這么快?！?/br>
    他就是咬定了?季青珣吹牛，吹牛的底氣就是早就得知了?題目。

    李持月被?扣了?一口泄題的鍋，怎么能忍，臉當(dāng)即沉了?下來：“太子自己的人手腳不?干凈被?發(fā)現(xiàn)了?，就疑心本?宮的人，耳目閉塞不?肯見那擺在?面前的證據(jù)，還攀誣本?宮泄題，這件事?，本?宮一定要到阿兄面前分說個清楚?！?/br>
    “侄兒并未說姑姑泄題，只是擔(dān)心這門客心機深沉，借機暗中探知了?題目，這才有所準備，畢竟，聽聞他在?府中是為姑姑侍奉枕席的呢?！?/br>
    在?李持月發(fā)怒之前，季青珣先開了?口：“在?下并未提前知道題目，更不?需知道?！?/br>
    他不?想阿蘿再動氣，李牧瀾想做什么，他清清楚楚：“殿下既然?想出?題考我，那就請吧?！?/br>
    被?季青珣這一打岔，李持月來不?及細究侍奉枕席的事?了?。

    就算事?情是真的，李牧瀾無憑無據(jù)直接說出?來，她還得再告他一個污蔑長?輩之名。

    李牧瀾也不?給李持月說話的機會，一掃衣袍站起了?起來，“好，孤就考你一道策問，今銓衡涂壅，衛(wèi)所員溢，奚以疏通之？”

    氣得她拳頭都硬了?。

    吳直斟酌了?一下，對季青珣道：“你只需作?半篇來，就算你過了?。”

    李牧瀾覺得就是半篇也夠季青珣耽誤的了?，便沒有反駁。

    紙筆很快就抬了?上來，季青珣執(zhí)起了?筆，尚未沉吟多久，就已落筆，字如天河水瀉，滾滾無窮，看來已是成竹在?胸，不?須擔(dān)心。

    那筆走得越快，李牧瀾眉頭皺得越深。

    這個人到底是在?裝，還是真的文?思如泉涌，

    李持月見時間還早，就起身去吃了?個晚飯，李牧瀾強撐著不?愿走，一定要盯到底。

    貢院的飯菜和府中相去甚遠，李持月其實不?大?有胃口，但眼看著李牧瀾要失手，她覺得自己該消解一下季青珣對自己的疑心。

    等她用完了?晚飯回來，季青珣已經(jīng)寫完了?，正好擱下筆。

    看一眼漏刻，戌時過半。

    吳直上前拿過那篇文?章細看，才發(fā)現(xiàn)季青珣寫的不?是半篇，而?是一篇結(jié)構(gòu)完整，行?文?流暢，一字不?改的佳作?。

    李持月絲毫不?懷疑季青珣的本?事?，他早將宮中兩殿藏書看了?個遍，博覽群書更兼胸有山河，李牧瀾的考驗難不?住他。

    吳直看得直瞪眼，又不?住點頭，旁邊的李牧瀾看不?到文?章，不?知道他這神神叨叨的是什么意思。

    這人寫得這么快，怕是連篇狂草，教人辨認不?出?吧。

    “如何？”問話中帶了?不?耐煩。

    吳直道：“上乘的佳作?，就是臣來，這么短的時間也是寫不?出?來的?！彼[隱覺得，京畿道鄉(xiāng)試的魁首，怕是也要落入此人囊中了?。

    李牧瀾沒想到吳直會給出?這么高的贊譽，他將文?章拿了?過來，從頭囫圇讀到了?尾。

    他嘴里吐出?來的話能氣死人：“吳主考一直為這季青珣說話，評價只怕失之偏頗吧?！?/br>
    吳直被?他質(zhì)疑自己的公正，氣得臉都漲紅了?，“臣是就事?論事?！”

    李持月則冷靜許多：“不?如侄兒也寫一篇，咱們?隱去名姓貼到國子監(jiān)去，請?zhí)煜氯嗽u判，對了?，侄兒不?拘時間，寫一晚上本?宮也等得。”

    一句話讓李牧瀾差點端不?住破功。

    他還不?屑于跟一個白身斗氣，但見季青珣本?事?之大?，心中更為忌憚。

    “好了?，他吃的冤枉也夠多了?，陪你鬧到現(xiàn)在?，侄兒也該知足，讓人回去吧?！?/br>
    李牧瀾沒奈何，道：“既查清楚了?，自然?就可以放人?！?/br>
    第65章

    見季青珣離去之時, 還將那盞油燈帶走了?，李牧瀾譏諷道：“你不是入夜就不寫字了?嗎？”

    季青珣坦蕩得很：“耽誤了這大半日工夫，再不點燈熬油, 怕是就寫不完了??！?/br>
    李牧瀾只覺這還真是一對兒jian夫□□，同樣的?牙尖嘴利。

    他也懶得再理會季青珣, 轉(zhuǎn)而同李持月閑敘了?起來：“聽聞姑姑與節(jié)度使羅時伝將有喜事了？”

    李持月離開?京城，這于他而言其實是好事。

    聽到“羅時伝”三個字, 季青珣腳步停頓了?一下, 繼而邁出門外，這被李牧瀾看在眼里?。

    他不禁想，自己或許不該急著殺了?季青珣，未嘗不能收攏此?人為己所用。

    不過令狐楚說過，這人甚至已有了?cao縱公主的?本事, 所圖定?然極大, 怕是李持月自己都不知道。

    李牧瀾想挑撥她和季青珣的?關(guān)系，李持月只當(dāng)沒?聽見, 眼神都不給就走了?出去。

    夜風(fēng)習(xí)習(xí)，門廊上掛著一路防風(fēng)的?燈籠。

    李持月追上了?那個身影, 喚了?一聲：“十一郎。”

    好像許久沒?有聽到她這么?喊了?, 季青珣恍惚了?一陣，李持月已經(jīng)走到了?他面前來。

    她將一包熱乎乎的?東西塞到季青珣手里?, 說道：“帶進來的?干糧到如?今只怕又冷又硬，你吃這個吧?！?/br>
    季青珣將東西提在手里?，心臟像泡在熱熱的?溫泉里?一樣。

    李持月不能逗留太久，憐惜地摸了?摸他的?臉, 蹙眉說道：“快回去吧，可別耽誤了?考試?！?/br>
    他嗯了?一聲, 牽起李持月的?手握了?幾下，又松開?，“阿蘿也別太勞累，好好休息。”說罷就跟著小吏離開?了?。

    目送著季青珣跟著小吏消失在成排的?號舍之中，李持月幽幽嘆了?一口氣。

    可惜進來的?時候忘了?帶一包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