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進(jìn)城的叛軍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去搜刮民脂民膏，城樓上，吳樹提刀一個接一個地問：“公主?和她?的駙馬在哪里？”

    無人知道公主?去了何處，但是御史卻是知道，上官嶠很快被提了出來。

    上官嶠已經(jīng)殺得脫力。

    “這個就是駙馬？”吳樹打?量著?渾身?是血的人，看來殺了他不少人。

    “老?大！不好了，有軍隊！外面又?有軍隊來了！”在城上望風(fēng)的手下過來稟報。

    是援軍又?來了？

    他們才剛進(jìn)丹溪城，全部的兵又?一大半還沒進(jìn)來，城里的大多數(shù)也打?家?劫舍去了，這時候來個黃雀，可是不妙。

    這不就是被包了餃子嘛。

    吳樹果斷道：“把這個駙馬的手腳打?斷，捆在城樓上！”

    —

    剛出了城外，他們就遇上了從芮城趕來支援的軍隊。

    鄭統(tǒng)領(lǐng)見到持月公主?有些震驚，公主?竟然在丹溪，那馬車?yán)锏哪莻€人又?是誰？

    春信掀開簾子，看到李持月，激動地抱住她?：“公主?！你沒事！太好了！”她?這一路都擔(dān)心死了。

    李持月抱著?春信，急促道：“馬車中只是本宮的侍女?，這都是本宮的安排，與她?無干?！?/br>
    “鄭統(tǒng)領(lǐng)，如今丹溪需要支援，耽擱不得，快去！”

    鄭統(tǒng)領(lǐng)嚴(yán)肅道：“那讓我等出兵丹溪，是公主?的命令，還是這位侍女?的命令？”這意?思可不一樣?。

    李持月不想讓他開罪春信，說道：“這是本宮的意?思，鄭統(tǒng)領(lǐng)快去吧！”

    如此，鄭統(tǒng)領(lǐng)才繼續(xù)向前，很快就看到丹溪城門。

    叛軍人數(shù)眾多，還來不及全部進(jìn)城，就算進(jìn)去了，城中水米皆無，也會被困死。

    李持月在心中默念，保佑上官嶠安然無恙。

    春信和公主?一起坐在馬車?yán)?，看?公主?如此著?急的樣?子，裝在心里的事不知要如何同她?說。

    公主?還不知道她?是假傳圣諭，自己?絕不能讓公主?背這個罪！

    李持月一心記掛著?還在危險之中的上官嶠，沒有發(fā)覺春信的異樣?。

    援軍終于兵臨城下。

    城樓上的人喊道：“你等速速退去，不然我們就殺了駙馬！”

    李持月聽到這一聲?，瞪大了眼睛，掀開車簾看起。

    果然掛高處的上官嶠，四肢不自然地墜著?，顯然受了刑，但他仍舊睜著?眼，看到公主?之后，緩緩地朝她?搖了搖頭。

    不要出來，千萬不要出來。

    援兵不退，死的是他，援兵退下，遭殃的是滿城的百姓，這不能讓三娘來選，對她?太過分了。

    李持月將他的意?思看得清楚，心像刀絞一樣?。

    春信看出了公主?的猶豫，再想到自己?的罪責(zé)，說道：“外面不安全，現(xiàn)?在他們都以為奴婢是公主?，奴婢出去說話最好，公主?，你有什么要說的，就在車?yán)锔嬖V奴婢?！?/br>
    說完，她?從馬車中走出來，站在馬車的前室上。

    春信這一身?金冠斕裙的裝扮，任誰都不會懷疑她?的身?份。

    鄭統(tǒng)領(lǐng)以為是公主?指使?她?出來的，沒有說話。

    仰頭看著?掛在城樓上的，上官嶠看到出來的不是公主?，有些如釋重負(fù)。

    也好，公主?不必背負(fù)他的，或者一城百姓的生死，好好活著?。

    這樣?就很好。

    李持月聽了春信的話，還有些怔怔。

    這要她?怎么選，自己?根本沒有想好，再給?她?一天，她?也做不了抉擇。

    “我想讓上官嶠活著?……”

    起初只是小小的一聲?，誰也沒有聽見，可是這個自私的念頭很快就占據(jù)了她?的心底，她?要上官嶠活著?，陪著?她?！

    可是春信根本沒打?算傳話，她?高聲?說道：“御史為萬民而死，是我大靖官員的表率，當(dāng)流芳百世，這丹溪萬民，也會將御史的這份恩德銘記于心?！?/br>
    上官嶠笑了起來，“臣，死得其所?！?/br>
    不！不！李持月幾乎要尖叫起來。

    她?要上官嶠活著?，她?不要上官嶠死！

    “不是！”

    李持月想要爬出去，改掉那道命令，春信轉(zhuǎn)身?將要出來的人推了回去，捂住了她?的嘴，不讓她?再出聲?。

    春信！放手！

    李持月努力要掰下她?的手，瞪大眼睛里滾滾都是淚水。

    “公主?，太晚了！已經(jīng)太晚了！”春信也在哭。

    沒有晚！讓她?出去！

    援軍已經(jīng)到了，上官嶠不用送死，讓她?出去！

    城樓上

    吳樹見那公主?如此無情，手中拿到的籌碼根本沒半分價值，氣得一刀將繩索砍斷了。

    李持月推開春信，爬出馬車的那一刻，就看見上官嶠被捆著?手腳，直直墜下了城樓。

    “不要——”她?目次欲裂，喊聲?撕破在半空。

    同時響起的，鄭統(tǒng)領(lǐng)一聲?令下，親衛(wèi)和府兵一齊沖進(jìn)了丹溪城，煙塵滾滾，再看不見上官嶠的身?影。

    —

    李持月跌跌撞撞地找到上官嶠的時候，他一身?的血，沾著?一身?土，幾乎認(rèn)不出來了。

    她?不顧一切地抱起人：“上官嶠！你沒事，是不是？”

    說著?伸手要擦干凈他的臉。

    上官嶠眼皮動了動，睜開了眼睛，見她?來了，嘴角輕輕牽起。

    李持月見他睜眼，有些欣喜若狂，沒事，一定會沒事的。

    可他卻輕聲?說了一句：“幸好你來了，我差點(diǎn)沒能看你一眼。”才一句話，血就從嘴里涌了出來。

    她?慌張道：“別說話，你會沒事的，知情，快去找大夫！”

    沒用的，上官嶠知道，自己?的內(nèi)臟已經(jīng)全部震碎了，現(xiàn)?在能撐住看她?一眼，已經(jīng)是福分。

    “對不起，看來我真的只能走到這兒了。”

    “上官嶠，別說話！”她?吼了一聲?，又?慢慢低下頭，再也藏不住哭腔，“求你了，別說話?！?/br>
    “我們已經(jīng)成親了，你不要死，別丟下我好不好。”

    上官嶠看她?哭，眼角也劃下了眼淚，“三娘，娶到你，是我最開心的事?！?/br>
    雖然只有一日。

    可是舍不得你，真舍不得你啊。

    上官嶠就這么看著?她?，貪婪地想要把她?永遠(yuǎn)記住，帶到下輩子去。

    “上官嶠，夫君！你睜開眼睛！”

    “別睡?。　?/br>
    李持月拍他的臉，“你睜開眼睛啊，不許睡！”

    “我求求你了……”

    為什么，為什么她?求了這么多遍，上官嶠都不肯睜眼呢。

    李持月伏在他的身?上，無法抵抗那鋪天蓋地的痛苦，死死地揪住了上官嶠的衣裳。

    春信看著?公主?逐漸崩潰，看著?她?劇烈顫抖的脊背，慢慢走下了馬車。

    或許，她?是該贖罪了。

    解意?知道這不是她?的錯，上前拉住她?想要安慰，卻被春信一把推開，接著?她?從地上撿起了一把劍。

    知情去找大夫了，沒人能奪下春信手中的劍。

    解意?質(zhì)問她?：“春信，你在干什么，把劍放下！”

    春信將劍舉起，橫在頸間。

    “奴婢假傳圣諭，又?誤害了上官嶠，罪責(zé)難逃，愿以死謝罪。”

    李持月緩緩起身?，扭過頭來看她?，“春信，本宮命令你，把劍放下?！?/br>
    “奴婢，不想成為公主?的心病。”

    李持月想站起卻站不起來，伸手朝她?而去，“我讓你住手！”

    “公主?，奴婢來世再見您吧?！?/br>
    春信話畢，用劍果決地割斷了自己?的咽喉。

    看著?春信倒下，鮮血慢慢涌成血泊。

    李持月張大了嘴，卻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只有眼淚痛苦無助地滑落。

    一日之間，她?失去了親人和愛人。

    李持月昏茫茫地去抱起春信的尸身?，接連的巨大悲痛讓她?說不出話來，只是麻木地捂著?春信的脖頸，卻阻止不了血不斷地涌出。

    又?回頭看睡著?的上官嶠，她?舍不得讓他孤零零的。

    李持月靠過去枕在他肩上，如從前很多很多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