霽安和韶書也得著喪服，兩人也已經(jīng)習慣了，除了第一天穿時低頭摸了摸，這時已經(jīng)輕車熟路伸手讓嬤嬤幫他們穿衣裳。

    穿好，嬿央蹲下幫兩人收拾整齊，順帶說：“過會兒我們便隨祖母進宮?！?/br>
    “進宮后不可吵鬧，知不知道？”

    “知道，阿娘?！?/br>
    “好，那走吧?！?/br>
    一個半時辰后，送葬隊伍浩浩蕩蕩，延綿不絕。一路從皇宮到皇陵，沿途所經(jīng)處是數(shù)不盡飄灑的紙錢和白幡。

    下葬良辰至時，天子親自出聲喚合陵，太皇太后鳳陵歸位。

    太皇太后的喪事辦罷，祁長晏也該回九稽了，后天他就得回去。

    嬿央對這已經(jīng)習慣了，而且他這回回來的時間已經(jīng)算長。次日，她幫他準備了包裹。

    祁長晏看了看她準備包裹的動作，以及這時偶爾，韶書玩鬧似的往包裹里也放東西的動作。

    她準備的包裹只有一個，不過他和她到如今好像都已經(jīng)察覺不出這一個包裹代表的意味了，好像誰都沒再想過她去不去九稽的事。

    祁長晏還是都已經(jīng)上了南下的船了，回到船艙好像忽然覺得身邊太安靜，才意識到這回又是他一個人去九稽的事。

    意識到時，神情一停。

    隨即無不冷淡的想，他竟然還能意識到這事？此事不是早已是平常。

    他一個人走已經(jīng)不是什么稀罕事。

    嬿央則是事后回家一趟時，母親問她，“長晏又走了？”

    “對，母親?！?/br>
    “沒提讓你一起去？”

    “為娘看著，長晏還要在那邊待挺久?！?/br>
    嬿央對這幾句的反應是神情變得有點頓又有點啞，隨即的確是啞了聲，答不出來。

    第67章

    答阿娘什么？

    阿娘， 他沒有提過讓她一起去。從第一次回來到現(xiàn)在，他從來沒有提過。

    心里念著這個從來沒有，好像更啞了。

    這幾年她一直以為去不去都是無所謂的， 日子平淡也無所謂，反正無波無瀾，他和她就算一直分隔兩地，可到底誰也沒少塊rou，孩子們也都平平安安， 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原本……原本她一直以為是這樣的， 但現(xiàn)在阿娘忽然提了， 才發(fā)現(xiàn)心里好像也是想過許多遍的， 只是一直以來都被她刻意壓著， 刻意忘了。

    林母看女兒忽然不說話了，已經(jīng)知道答案。

    “沒提？”

    嬿央笑一笑，“……嗯。”

    林母心里嘆了口氣，又點點她，“你啊，還笑？”

    嬿央笑容未消，不笑她要怎么辦呢？和阿娘抱怨？她不會， 也不想因此惹得阿娘擔心。

    “阿娘， 不說這個了。他忙，這回回來也主要是為了太皇太后的喪事， 哪里想得起這樣的小事?！?/br>
    是啊，小事，嬿央把它定義成小事， 一件這么些年下來他和她或許早已無心去顧及的事。

    林母嘆氣，嘆過氣， 忽然聽到外面咳了一聲。

    是嬿央的祖父咳了，在院子里和孩子們玩太久，竟然覺得有點累了。

    嬿央趁機便說：“阿娘，我出去看看祖父。”

    “還有韶書和霽安，別已經(jīng)玩瘋了?！?/br>
    “去吧，去吧。”林母不攔她。

    嬿央快步出去看看。

    不過才走兩步倒是聽母親忽而又出聲，“對了，今晚要不要在家吃飯？還是傍晚前回國公府去？”

    嬿央今天在這待的已經(jīng)夠久了，原本不該再留下用晚飯的。

    可腳步忽然一滯，再答母親時她說得是：“阿娘，我在家用飯，今日晚點再回去。”

    “和公主說了？”

    “說了?！笔聦嵤菦]有說的。

    “那好，我讓廚房多備點你和孩子們愛吃的東西。”

    “好。”

    嬿央繼續(xù)去院子里看孩子。

    而林母，則是在女兒走后有點發(fā)愁。剛剛女兒那一瞬間的異樣她怎么沒發(fā)現(xiàn)呢？到底是她生的。

    她覺得女兒和女婿可能出了點問題……可究竟出了什么問題，說不清也不好說。

    女兒在國公府受了冷遇了？不像。還是，還是她的丈夫已經(jīng)不再歡喜她？

    這個……這個是林母最不想看見的，也是此時最發(fā)愁的。因為好像只有這一個理由能解釋為何女婿一直不提讓女兒一起去九稽的事，只把她們母女幾個放在京里。

    不再歡喜，林母嘆氣。

    又想，別是女婿在九稽那邊后宅里已經(jīng)有了人。要是那樣，她女兒以后的日子可不好過。

    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嘆氣時，聽到外面小外孫女的笑聲。勉強松了松心神，心想行吧，好歹女兒有女有兒，女婿就算真的有了人，以后孩子們長大了女兒的日子也不會太差。

    只是，林母到底還是有點失落的。從前還以為女兒遇到的是個難得的良人，女兒的后半輩子她可以完全放心了，可現(xiàn)在……對方的情況到底擺在那，長得英俊無二，身世又好，如今夫妻兩長期分隔，果然出了問題。

    女婿不提就不提吧，林母心里做好最差的準備。

    所以待夜里用過晚膳時，她拉著女兒又說了幾句悄悄話，“長晏如今也不知是個什么情況，你啊，也提前有個準備。”

    “以后你只管掌著你自己手里的東西，還有就是，和你婆婆處的好些?！?/br>
    到時就算女婿院里又進了人，女兒的影響到底也不是太大。

    嬿央張了張嘴，覺得母親這些話有些突然。但細想，母親終究是為了她好，同時，也隱約明白了母親擔心的是什么。

    對此……對此她也無法篤定。

    當下也只是先安慰母親，“女兒明白的，您也別擔心，女兒還能真把日子過憋屈了？”

    林母拍拍她的手，“你知道便好?！?/br>
    “那回吧，再晚你到國公府的時辰就有點太晚了?！?/br>
    “好?！?/br>
    嬿央又道：“母親你莫送了，就這么些距離出不了事。”

    “嗯，我看著你們出去，不送?！?/br>
    回到國公府，時辰還不算晚。

    不過平寧公主看到還是問了句，“今日是在家里用過晚膳回的？”

    嬿央：“是，母親。您可用過了？”

    平寧公主：“我也早用過了?！?/br>
    “還給韶書和霽安留了碗牛乳，原還以為你們會回來吃飯，沒想到這時才回，不過也不打緊，牛乳溫著，這會兒吃也行?！?/br>
    “母親費心了?！?/br>
    平寧公主擺擺手，又道了句不過是留點東西的事。

    這幾句話很正常，但嬿央還是聽出了點母親沒說出的不悅，是有點在怪她沒有按時回來的意思，她說得是下午就回。

    這是她未按約，所以她自己沒什么好說的。心里從阿娘問過后就一直都有的異樣也直到陪著兒女在母親這邊待了好一會兒了，又回院里了，才在神情上稍稍顯現(xiàn)。

    稍稍顯現(xiàn)的結(jié)果是她有點出神。

    韶書好像察覺了，抓抓她的小手，糯聲糯氣喊阿娘。

    “嗯？”嬿央回神看看女兒。

    韶書眨巴眼睛看她一會兒，確認她回神了，指一指，“阿娘，前面有臺階?！?/br>
    阿娘都沒有注意到。

    嬿央看向臺階，看向臺階，倒是更出神了。

    腦海里浮現(xiàn)了一幕曾經(jīng)冬日里的景象，那時還沒有韶書。

    又回神了，沒什么好想的。

    牽緊了女兒的小手，“好，阿娘看到了，謝謝韶書?！?/br>
    韶書搖頭，“阿娘，不謝?！?/br>
    嬿央笑笑。

    笑著，把韶書抱了起來。抱了女兒，心里好像充實了些。

    第二天，韶書在屋里玩時翻出了一些信件，幾年下來累積的很少的信件。

    這些信每回看時嬿央都會讓兒女跟著她一起看，順帶教著他們認字。認完她就收進一個小箱子里，當時是孩子們看著她收的，所以韶書一直知道放在哪，今日是特地踩著凳子翻了出來。

    下午看到昔姐被大伯帶著玩，韶書便想翻翻爹爹的這些信。

    小手抓著信，走到阿娘這來。

    “阿娘，看信。”

    嬿央：“不是已經(jīng)看過了？”

    韶書：“忘了，還看?！?/br>
    嬿央點點頭，也行。

    但再看又有什么好看的呢，這些東西里面的話都不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