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歲的初春，大家都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分化。

    “沒什么大不了的，就像一場感冒?！贝蠹叶际沁@么說的，“睡醒之后拿試紙一測，就變成了Beta。”

    林之優(yōu)一開始還沒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她哼哼唧唧地在mama身邊撒嬌，啞著嗓子說，“我怎么頭也痛腰也痛全身都痛呀，消炎藥過期了嗎怎么一點用都沒有啊……”

    她抱怨完之后就開始不分白天黑夜地陷入昏睡，完全清醒過來已經(jīng)是一周之后了。

    期間周續(xù)來看過她幾次，本來長大之后就不該進女孩子的房間了，哪怕他和林之優(yōu)如此要好。

    他實在是擔心，林之優(yōu)昏睡這么久，完全符合了分化成Omega的特征。

    “林之優(yōu)？”

    她裹著被子沉沉地睡著，對于外界的聲音毫無反應，呼吸緩慢而虛弱，像只初生的小動物，太過脆弱了。

    幸好分化過程中不會有生命危險。

    周續(xù)給她帶了一瓶葡萄汽水，放在她床頭，要是她醒了話，就會知道他來過。

    白玉山上有座山神娘娘廟，本地人很是信奉，平日里也會去磕個頭，尤其是考試之前，林之優(yōu)把頭磕得咚咚響，“娘娘你再保佑我一次吧。”

    周續(xù)打小就跟著爺爺在灶臺邊轉悠，爺爺做飯他打下手，不知不覺之間學得了一手好廚藝。

    他清早就起來和面蒸糕，虔誠地在每一塊方方正正的糕點上蓋上紅印。

    爺爺問他，“有什么心事？”

    他許久不吭聲，把糕點水果都裝好了才說，“想去廟里拜一拜?！?/br>
    不是初一十五，進香的人少，周續(xù)把貢品交給大師傅，自己進殿里跪下了。

    他心里亂得很，深深地磕下頭，久久不抬起來，山神娘娘眼神慈悲。

    他希望林之優(yōu)能快點醒來，最好不要分化成Omega。

    如果她分化成Omega已成定局的話，那就讓我成為Alpha吧。

    我想和林之優(yōu)在一起，我愿意永遠和她在一起。

    但無論如何，希望優(yōu)優(yōu)一切都好。

    他只能跪著，乞求神跡。

    希望山神娘娘可以眷顧他一次。

    或許山神娘娘記得這個小男孩，他跟別人不一樣，從小跟著家里人來進香時都把硬幣輕輕地放進功德箱，生怕驚擾了她似的。

    他雙手合十，稚嫩地說。

    “山神娘娘，祝你新年快樂?！?/br>
    “山神娘娘，祝你元宵快樂?！?/br>
    “山神娘娘，祝生日快樂?！?/br>
    每一年，每一年……都是如此。

    一整個春天林之優(yōu)都不快樂，在學校里過渡完最后兩個月的課，夏季一開學她就得離開翡翠島去國立AO大學了。

    這就意味著她要提前和家人朋友分別了。

    “我來當黃豆，你來當林之優(yōu)吧?！?/br>
    每每喪氣之時就想著能當小狗就好了，這樣就可以天天待在家里了，守著爸爸mama和奶奶，永遠都不分開。

    她剛分化，時常覺得累，精神和rou體都疲憊，上學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

    周續(xù)放學騎車經(jīng)過，黑豆搖著尾巴跟著他一道拐進來。

    林之優(yōu)眼神突然亮了亮。

    周五下課早，若是往常，他們大概率會去集市上覓食，吃卷餅，吃炸雞排，吃涼粉……走的時候一人再帶一瓶飲料。

    也有可能一起去白沙灘玩，這個時候下水也不算冷，反正他們年輕，一個個的都很抗凍。

    “伸手。”周續(xù)從書包里一樣一樣掏出來，“打包了兩只炸雞腿還是熱乎的，雪梨汁是鮮榨的。”

    林之優(yōu)托腮，她已經(jīng)一周沒露過面了，“有人想我嗎？”

    周續(xù)說，“想，大家都想你?！?/br>
    他伸手，指面飛快地擦過她的眼角，渾圓的淚滴尚未落下就被拭去。

    “優(yōu)優(yōu)，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br>
    “我太焦慮了，我不想去外面上學，不想離開家，不想去不認識的地方……”她說，“周續(xù)，你知不知道我們要分開了，我們以后不能一起上學啦，要很久很久才能見面，要等我放長假……”

    他當然知道，他還知道每一個Omega都會被政府登記在冊，她們只能婚配給Alpha。

    “如果……”如果我分化成了Alpha，那我就能和你一起去上學了，我就不用分開了。

    但他還沒分化的跡象，這種假設只會叫人倒胃口，徒增一些虛假的希望。

    “總會有辦法的。”他說，“林之優(yōu)，我會找到辦法的?！?/br>
    第二性征的分化不受人力控制，所謂的辦法就是他一遍一遍地去山神廟里磕頭。

    虔誠地希望能借助神力，或許是他命中注定，或許是山神娘娘顯靈。

    兩個月后的春末，他順利地分化成了Alpha。

    只是他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能靠近林之優(yōu)。

    yoyo：我一聞到你的信息素，心臟就會狂跳！

    周續(xù)只能站得遠遠的，中間還隔著黑豆和黃豆，兩條呆狗不明所以地歪著腦袋：小主人又在玩什么游戲？

    Alpha充沛的信息素遍布體表，所觸碰之物都殘留著一絲淺淺的氣味。

    林之優(yōu)從黑豆嘴邊接過小包時，這絲游離著的信息素仍然十分明顯，它順著她的皮膚鉆進她的指尖，激得她渾身一顫。

    帆布包里是她愛喝的葡萄汽水和一盤最新的游戲卡帶，還有她很想看的漫畫書。

    再抬頭，周續(xù)還是站在遠處，他輕呼著黑豆，拍拍它的腦袋以作獎勵。

    “林之優(yōu)。”他揚起手回應著她直勾勾的眼神，“有事再喊我。”

    周續(xù)……

    她喃喃著，舌尖擅自拆解了他的名字。

    心臟還是跳得很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