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這兒，嗯？”

    第17章 邊界

    室內(nèi)鴉雀無聲, 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銀戒邊緣折射碎光，男生骨骼修長的手搭在課桌邊緣，低眸看他，鋒利單薄眼底只余冰冷。

    氣壓低得嚇人。

    全?班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 像一幅被摁下暫停鍵的電影畫面。

    對峙, 施壓, 逼迫。

    他極少出現(xiàn)這種情緒。

    手掌掌骨往下壓著新發(fā)的理綜答題卡，宋墨白?改題的動(dòng)作?停下，卷面上紅色水性筆寫?好的總分刺目顯眼：286。

    他提了提眼鏡，抬眸看他，淺褐色的眸子里光線很淡, 鎮(zhèn)定，平靜，不折不扣：“有問題？”

    眼神晦暗一瞬, 陳星烈的目光落到他旁邊一直沒抬頭的翁星身上, 他勾唇低笑了下, 嗓音玩味，“挺厲害?！?/br>
    擱下筆, 宋墨白維持著平靜問：“陳星烈，你?想干什么？”

    “搬走??！彼⒅? 手指摩挲這那枚雕刻的金屬小船, 眼眸沉沉，“我只說?一遍?！?/br>
    金屬雕刻翻到背面，銀針戳著食指，陳星烈低垂的眉眼冷戾無比。

    揉皺了稿紙, 宋墨白背挺得筆直，忍耐, 僵持著。

    他沒有動(dòng)作?，襯衫領(lǐng)口洗得泛白?，紐扣磨損，但干凈不染一絲塵埃。

    時(shí)間過去半分鐘，陳星烈眉眼染上一層桀驁，眼底情緒變?yōu)椴荒蜔?，抬手敲了下桌子，冷冷道：“不?dòng)？”

    宋墨白低頭理正書本：“我坐這里經(jīng)過翁星和?班主任允許，你?沒有權(quán)限這樣做?！?/br>
    “是嗎？”他維持著耐心，眼神似詢問，看向翁星。

    擱下鋼筆，翁星抬頭，從今早至今第一次正視他，一字一句平靜回：“是，宋墨白?是我同桌?！?/br>
    指骨咔嚓一聲，陳星烈單手插兜，眉眼壓下來，情緒瞬間冷淡，沒再看一眼，直接回了座位。

    底下人似乎才開始敢動(dòng)，翻書聲和凳子移動(dòng)的聲音傳出。

    易藍(lán)心里發(fā)怵，“剛剛陳星烈好兇，從沒見他那樣?！?/br>
    何晶晶拍了拍胸口：“他和?宋墨白?不對付了？剛剛真的不敢呼吸了?！?/br>
    “宋墨白?也是真頭鐵，他那種家境的人怎么敢這么硬氣叫囂的?！?/br>
    “老王喜歡他咯，他成績好，這次還僥幸得了第一名，他肯定惹到陳星烈了?！?/br>
    “成績好有什么用啊，以后讀書畢業(yè)出來，還不是只能給我們打工。”

    “真不知道他哪兒來的勇氣啊，真搞笑?！?/br>
    “學(xué)委人挺好的，其實(shí)。”有人小心翼翼開口。

    易藍(lán)回頭看著那人，嗤笑道：“你?知道嗎？世界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好人，爛好人啊?！?/br>
    “沒權(quán)沒勢，你?幫了人又怎樣，最后還不是得被人踩。他們這種人，身上的優(yōu)點(diǎn)也就只剩下那點(diǎn)供人隨意踐踏的廉價(jià)“好意”了?！?/br>
    “你?說?這優(yōu)點(diǎn)，可不可笑？”易藍(lán)伸手碰了碰旁邊的白枳，“阿枳，這群螻蟻真夠搞笑的。”

    “阿枳？”易藍(lán)驚訝，她看見白?枳那雙纖細(xì)的手指掰斷了畫圖的鉛筆。

    一向清冷的眼底，染上不甘，陰冷，她一直看著翁星在的方向。

    聽到易藍(lán)喊自?己，她眨了下眼睛，目光閃躲了下，收好掰成兩段的鉛筆，淡笑回：“是宋墨白惹到阿烈了?！?/br>
    無形之中點(diǎn)明，這與翁星無關(guān)，只是兩個(gè)?男生之間的私人恩怨。

    教室里也無人敢再多嘴。

    下午下了一場雨，十月的榆海才開始降溫，翁星穿著一件薄外套，手背裸露在空氣中，有點(diǎn)發(fā)冷。

    她用便利貼寫?字，輕輕碰了碰宋墨白的手肘，遞給他看。

    寫?字的動(dòng)作?停下，宋墨白?瞄到那張粉色的便利貼上寫的字，娟秀小楷，她寫?著：

    剛剛的事對不起，陳星烈討厭我，所以遷怒你?。

    摁下筆尖蓋帽，宋墨白彎唇溫和地笑了下，在便利貼下面寫?上回應(yīng)：

    那他現(xiàn)在也討厭我了，正?好，做個(gè)?伴。

    眼睫微垂，翁星看到這幾個(gè)?字樣，忍不住也笑了下，眼眸彎彎，白?皙的皮膚在這陰雨天更顯細(xì)膩，她輕輕開口：“謝謝你，宋墨白??！?/br>
    “嗯，”拿出物?理試卷，宋墨白指到最后一題，“這題你?思路不對，想聽我講嗎？”

    “噢，可以?！蔽绦前丫碜优策^來，課桌之間分明的界限被模糊，她低頭看題，也在看他，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人時(shí)總很認(rèn)真。

    他嗓音低沉溫和?，字跡工整很有筆鋒，畫的磁場也像印刷的圖案上去一樣，“楞次定律，增縮減擴(kuò)，這步套公式進(jìn)?去，電場改向，金屬粒子運(yùn)動(dòng)方向改變，重新算一下?！?/br>
    “這樣。”男生眼睫很長，映照著眼窩投下一群陰影，溫柔儒雅，如沐春風(fēng)。

    他講解的思路很清晰，翁星跟著在稿紙上畫了一遍，代入公式和?數(shù)據(jù)計(jì)算一下就得出答案，她有些驚喜，“我算出來了，謝謝你??！?，眼眸在燈光下亮晶晶的。

    凝視她的眼睛，宋墨白?滯了下，對她笑笑，“很棒?！?/br>
    空氣微冷，裸露在空氣里的肌膚卻有點(diǎn)發(fā)熱，翁星移開目光，想把卷子擺正?放回來。

    教室里燈光卻忽然?壞了，忽明忽暗閃起來，翁星的筆撞到宋墨白的肩口，她稍一往回縮，食指碰到男生骨節(jié)分明的手腕，觸感溫涼，和?女生的骨骼不同，也和?陳星烈的手不同。

    觸電一樣收回，有些未明尷尬急促。

    安靜一瞬，翁星聽見他的嗓音，一貫溫柔：“翁星，你?不用一直和我說謝謝。”

    怔了下，垂下眼睫，翁星覺那燈光晃得有點(diǎn)刺眼，猶豫著，然?后輕輕回：“好的，同桌。”

    教室里漸漸喧嘩吵鬧起來，都?在嚷嚷是停電了嗎，怎么回事，天太暗看不清了，哎我鉛筆掉了，我靠我畫的輔助線完蛋了，什么狗屁學(xué)校啊，收這么多錢連燈都是壞的。

    “啪嗒”兩聲，閃動(dòng)的燈光熄滅又燃起來，教室里恢復(fù)明亮，陳星烈站在門邊，修長手指搭放在燈開關(guān)上，黑衣凜冽，眼眸里情緒低得嚇人。

    盯著前面某處，不經(jīng)意或是蓄謀已久相碰的手，他嗓音極冷：“吵什么吵?！?/br>
    教室里陡然安靜下來，外面的下課鈴響起，聲聲清晰高昂，放學(xué)了。

    白?枳站起來，她懷里抱著本書，臉龐在燈光下白得幾乎透明，她走?到講臺(tái)，仍是襯衫短裙，仿佛不會(huì)?冷。

    “宣布幾件事。”姿態(tài)仍舊高傲，她臉上沒情緒，只是目光移到最后一排的少年身上時(shí)陡然?柔和?，她喊了聲，“阿烈。”

    眼皮沒撩，沒回應(yīng)，陳星烈單手拎起背包，轉(zhuǎn)身走?出后門。

    陸行之抓著游戲機(jī)趕緊跟上去。

    “下周學(xué)校舉辦運(yùn)動(dòng)會(huì)?，我們班要是第一。”白枳翻開卡片，被冷落情緒也絲毫不見異樣，“明天開家長會(huì)?，不能有人缺席?！?/br>
    她拿出成績單，從第一名掃到最后一名，眼神淡然：“我們班這次考得不夠好，班聚取消?！?/br>
    “哎，啊，服了?！?/br>
    “取消了，靠，我還想去看絕版碟呢，我天，好煩?！?/br>
    “本來約了去交換手辦的，這下直接泡湯?！?/br>
    “哎，我特意?準(zhǔn)備的裙子用不上了，我還砍手買了好多化妝品，想著到時(shí)候畫個(gè)美美的妝去拍照呢?！?/br>
    “你?看論壇了嗎，二班班聚他們這次決定去毗艾島。”

    “靠，曬日光浴啊，羨慕死了。”

    “憑什么啊，不公平，啊啊啊啊?！?/br>
    教室里怨聲載道。

    翁星不太清楚，沈晚晚轉(zhuǎn)過身來給她介紹，“這是我們a班的傳統(tǒng)啦，每次大型考試結(jié)束，都?會(huì)?放一天假去班聚。”

    “有時(shí)去海釣，有時(shí)去爬山，偶爾還會(huì)去鄰市旅游啊，有次白?枳她生日，她直接請我們?nèi)ニ覄e墅開派對，燒烤，電玩，那天真玩瘋了?！?/br>
    “哎，不過星星這次你?沒機(jī)會(huì)?了，等下次考試我們一起去？”沈晚晚聊起這些，眼里都?放光。

    “呃，好?！蔽绦菍λπ?，繼續(xù)整理卷子錯(cuò)題。

    教室里人漸漸散開，都?在聊明天請家長的事，“我賭明天后門要堵車了，那柏油路加寬幾次都?裝不了我們年級(jí)家長的車?！?/br>
    “也不知道榆海市長整天城市規(guī)劃學(xué)的什么。”

    “校長也是，非得大張旗鼓哎。”

    “估計(jì)學(xué)校又有什么項(xiàng)目要投資了吧。”有人笑。

    “哎，我覺得明天會(huì)?特別好玩，不會(huì)?有不長眼的人撞到我們學(xué)校家長的車吧?！?/br>
    “那是挺熱鬧?！?/br>
    …

    教室里的學(xué)生鬧哄哄散開，大部分臉上都?掛著笑容，都?在猜想明天的盛況，少部分貧窮的特優(yōu)生則低頭一言不發(fā)，仿佛明天又會(huì)迎來什么樣不恥的羞辱。

    司唯嫣則一直在玩手機(jī)，她情緒不佳。

    翁星叫她一起出校門，她都?沒聽見。

    “嫣嫣?！蔽绦寝D(zhuǎn)身，輕輕碰了碰她手臂，有些擔(dān)憂：“你怎么了？”

    點(diǎn)擊發(fā)送鍵，司唯嫣單手扶著耳畔，手鏈logo顯眼，她神色有點(diǎn)頹，抿了口奶茶，低道：“沒什么，就是心情不好?！?/br>
    她手機(jī)是iphone最新款，屏幕自?動(dòng)喚醒，多了好多點(diǎn)贊提醒。

    孫曦在旁邊點(diǎn)贊博文，羨慕道：“嫣嫣，你?國慶還去了北海道啊，哇塞，無人機(jī)照片，好酷?！?/br>
    “對了，你?怎么心情不好了？”她好奇問。

    指甲上鑲了碎鉆，司唯嫣嘆了口氣，“我爸媽都在出差呢，這次去美國，談項(xiàng)目?！?/br>
    “哇，我還沒出過國呢，我也想去?！睂O曦眼里滿是向往。

    司唯嫣煩擾：“好什么好，他們在洛杉磯怎么可能趕得回來參加我的家長會(huì)?。”

    “洛杉磯嗎？”翁星下意識(shí)回，“我奶奶也在那里，我想他們了?！?/br>
    “真的啊？”孫曦有點(diǎn)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奶奶在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