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藍(lán)雙手抱胸，身旁何晶晶助力，有個(gè)不知道名字的女生也在。

    他們堵在過道里，面前被欺負(fù)的女生正跪在地上，佝僂著腰，手掌沾在滿是灰塵的地上，在沿著桌柜，找什么東西，似乎是筆，一支一支的碳素筆芯。

    而易藍(lán)一臉囂張輕蔑，她身邊的女生跟著笑，“她這姿勢像不像在地上爬，像條狗一樣，真搞笑?！?/br>
    “螻蟻而已，還耍手段，裝茶，你是以為一班沒人治得了你嗎？”

    “沈晚晚?！鼻逦宦?，叫出了地上爬的人的名字。

    周圍同學(xué)圍城一圈，在那看戲。

    而白枳坐在座位最里面，衣裙?jié)嵃?，黑發(fā)?及腰，冷清高傲，不?分過去一個(gè)眼神。

    有人議論：“她平時(shí)挺安分的呀，怎么惹到易藍(lán)了?！?/br>
    “不?止易藍(lán)，還有班長?，以后她日子不好過了。”

    “聽說她還有個(gè)在b班的弟弟，她偷偷帶他弟弟好幾次進(jìn)我們籃球場拿零食和水呢?！?/br>
    “怎么像八輩子沒吃過零食一樣啊，她家是有多窮?！?/br>
    “昨天聚會的時(shí)候，你聽見聲音沒有？對呀，就是阿枳切蛋糕的前一段時(shí)間，她在后花園被教訓(xùn)了?！?/br>
    “為什么？”

    “說了不?該說的話，做了不?該做的事唄，聽說是挑撥別人去表白，具體我也不?清楚，總之阿枳不?太高興?！?/br>
    “她做這些事的時(shí)候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敢去碰線?！?/br>
    跪在地上的女生腰深深彎下去，手指上沾滿臟灰，她一根一根地?fù)煲姿{(lán)扔掉的筆芯，皮膚磨紅磨掉了皮。

    衣裙沾上泥，卑微乞求般，她終于找齊三十一根筆芯，抬頭看向白枳，臉上的雀斑是淺褐色的，劉?；?，露出圓臉，一雙大眼睛里也蘊(yùn)滿淚水。

    “我……我找齊了?！彼氖侄荚陬澏?。

    易藍(lán)冷笑了聲，拿了旁邊桌上的礦泉水瓶，擰開瓶口，沿著她面前倒下去，一部分濺在她裙子上，打濕了大片。

    她示意了下身旁的女生，何晶晶看了眼她，叫，“蔣千?！?/br>
    蔣千立刻彎腰靠近，伸腳直接朝她抓滿筆芯的手踢了一腳，一大把筆芯重新散落在地，“哎呀，不?好?意?思?！?/br>
    “又掉了呢?！币姿{(lán)彎唇對她笑，“麻煩你重新幫我撿一下呢。”

    泥灰都被打濕，泥濘，骯臟夾雜著淡淡的臭味。

    沈晚晚咬著唇角沒哭，又開始顫抖著手去一根一根撿那筆芯，手掌全是濕了的泥。

    “她動作還挺利索的?！币姿{(lán)看她撿筆的速度對旁邊人笑著開口。

    “明?天，不?，以后，我的扔垃圾，清潔，值日，都由你來做好了?！?/br>
    “噢，不?止我，是我們?nèi)齻€(gè)?！彼龔澲浇牵σ?泛泛，卻惡劣無比。

    “別他媽再在我面前玩把戲，賤人?！币姿{(lán)扔了支筆下去，砸中她耳朵，劃出了一條血痕。

    翁星站出來，彎腰扶她，低聲問：“沈晚晚，你還好嗎？能站起來嗎？”

    “我們起來，別怕?！?/br>
    沈晚晚點(diǎn)點(diǎn)頭，卻一點(diǎn)不?敢動?。

    雙手抱胸，易藍(lán)看向翁星的眼神不善，她翹了翹唇角，“該叫你英雄呢，還是婦女楷模？”

    “這才?幾個(gè)月，你就忘了自己被打的滋味了，??？”

    手cao兜，眼眸極冷，算數(shù)學(xué)公式的筆停下，陳星烈抬眸冷冷看向鬧劇那邊。

    易藍(lán)的手再動一下，他廢了她。

    陸行之注意到，咳了聲，示意?他們收斂。

    翁星不?退讓，沒有怯懦，平靜回?fù)?，“我忘?了，所以何惜玥才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br>
    “你！”易藍(lán)憤怒，下一秒被司唯嫣抓住手腕，她聲音很冷，“適可而止?！?/br>
    強(qiáng)忍住怒意?，易藍(lán)收回手，她低眸看了眼還跪在地上的沈晚晚，輕哼了聲，“今天算你走運(yùn)?！?/br>
    蔣千和何晶晶轉(zhuǎn)身離開。

    稿紙翻過一頁，白枳取下右耳耳機(jī)，黑發(fā)?垂落，抬眸看向翁星，平靜，不?屑，抑或警告。

    借來紙巾，翁星彎腰幫沈晚晚擦拭了袖口的污漬。

    她的眼睛很大，顯得無辜而憐弱，被人逼跪著的時(shí)候沒掉一滴淚，卻在看見翁星沉默地不?嫌棄她幫她擦衣服上的臟污時(shí)掉了眼淚。

    聲線顫抖，沈晚晚輕輕回：“謝謝你，星星，我沒事的?！?/br>
    注意?到她耳朵旁的血痕和裙子膝蓋上的泥土，翁星拿了張創(chuàng)可貼給她，“去衛(wèi)生間清理一下吧，我衣柜里有多余的干凈衣服?！?/br>
    換完衣服出來后，沈晚晚看著面前少女，臉龐明?凈漂亮，衣著干凈整潔，不?是特?意?選的品牌，但一件外?套也抵得上她一個(gè)月的生活費(fèi)，她和白枳，易藍(lán)她們一樣本是一類人，從小?衣食無憂家境富裕，從來不會知道她們這樣在泥沼里生出來的人的痛苦，貧窮，疾病是一只從墳?zāi)估锷斐龅目葑?，拉她們?斷向地底的更深處，不?見天日的黑暗籠罩他們。

    這是不公平的命運(yùn)。

    “今天謝謝你，星星，昨天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可以原諒我嗎？”她眼神誠懇，不?自覺緊張地揪緊衣袖。

    看著耳后貼的創(chuàng)可貼，翁星寬慰地對她笑笑：“沒事，我已經(jīng)不?在意?了。”

    “你弟弟還想吃什么零食，可以告訴我?！?/br>
    “星星，你真好??！鄙蛲硗韽澠鸫浇?，對她笑得很甜。

    第二節(jié)課下課跑cao的時(shí)候，翁星悄悄瞟了一眼最?后一排，他走了。

    寫了道物理選擇題后她才拿著單詞小本往外走，這一樓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走到樓梯時(shí)轉(zhuǎn)角時(shí)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拉過去。

    撞進(jìn)男生堅(jiān)硬溫?zé)岬男靥?，翁星抬眸正對上那雙漆眸，她聲音輕，“干嘛啊，這是學(xué)校。”

    陳星烈低頭，手撩開她耳邊黑發(fā)?，沿著往下檢查了一下，耳側(cè)到脖頸，都看了一遍，“傷著沒？”

    “她又沒打我，你又不是沒看見?！蔽绦强粗哪?，彎唇笑了下，“就算她打我我也會打回去的，你千萬不?要站出來啊?！?/br>
    “看好?了沒，有人來了，我要走了?！蔽绦巧焓掷硪骂I(lǐng)，神色緊張。

    低笑了聲，陳星烈半倚靠著墻壁，人高，看人總低著頭，眼皮薄，沖鋒衣拉鏈往上是凸起的喉結(jié)，拇指按著打火機(jī)翻蓋，低低道：“剛剛在教室里磨蹭什么?！?/br>
    翁星揉了揉耳朵，輕輕回：“你又沒告訴我在這兒等我?！?/br>
    “酸梅干！”翁星看到他手里剛拿出來的東西時(shí)眼睛都亮了，她伸手去接，手指觸碰到他干燥溫暖手掌，“還是徐記家的，好?遠(yuǎn)呢，你什么時(shí)候去買的？”

    一包都給她，陳星烈插兜，唇角微勾，逗她，“昨晚。”

    “??？你沒睡呀?！狈磻?yīng)過來晚上店鋪不?開張，翁星咬著酸梅干，輕拽他衣袖，“你騙我?！?/br>
    喉結(jié)輕滾，陳星烈微弓腰，后頸棘突明?顯，他伸手捏了捏她耳朵，看著她吃得像個(gè)圓鼓鼓的小?兔子，忍不?住笑，“還想吃么？”

    翁星點(diǎn)頭，清凌凌的一雙杏眼，光點(diǎn)干凈純粹，“想，男朋友?！?/br>
    “換個(gè)稱呼?！毙揲L指骨下移，輕輕捏著她下巴。

    一雙單薄漆黑的眼眸，對誰都淡漠桀驁，對她卻耐心?十足，“我比你大，叫什么？”尾調(diào)散漫勾著，慵懶撩人。

    翁星耳朵紅了，抓著烏梅往外?走，“就比我大一個(gè)月，我不?，我跑cao去了?！?/br>
    手指落空，指尖殘余茉莉清香。

    陳星烈單手抄兜，嗓音低啞而磁，“以后課間主動點(diǎn)?！?/br>
    “來我這兒領(lǐng)?！?/br>
    ……

    那之后幾天，易藍(lán)沒明面上找過沈晚晚的麻煩。

    不?過她的垃圾，清潔，值日擦窗臺和擦黑板，甚至上哪節(jié)課準(zhǔn)備哪本書的活都讓她干了。

    班上原先和沈晚晚一起玩兒的人現(xiàn)在也不搭理她了。

    翁星幫她一起擦了幾次黑板，易藍(lán)就變本加厲，讓她去打掃她午睡的公寓。

    這樣的無形壓迫持續(xù)了兩周，沈晚晚沒有一句埋怨，反而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

    易藍(lán)甚至愿意給她點(diǎn)小費(fèi)，笑著嘲諷，“你不?當(dāng)賤人當(dāng)奴才?的樣子，還挺順眼的?！?/br>
    擦桌子的動作停了下，揪抹布的手用力，沈晚晚沒出聲。

    …

    這兩周，翁星在學(xué)校有人的地方遇見陳星烈都是目不斜視的，偶爾悄悄看他一眼，再不?動?聲色移開目光。

    玩躲老師，躲學(xué)生的游戲，樂此不?疲。

    蘇曼的畫展定在周五，翁星放學(xué)只能去下午場，搭車到美術(shù)館時(shí)距離閉館只剩下一小?時(shí)。

    她看畫看得入迷，期間收到陳星烈的消息都沒注意到。

    等出了美?術(shù)館，她打開手機(jī)看時(shí)間時(shí)才發(fā)?現(xiàn)，點(diǎn)進(jìn)去就兩條信息。

    dive：[在哪。]

    第二條是十幾分鐘后發(fā)的。

    dive：[這兩天不回。]

    不回薛奶奶家，翁星有點(diǎn)不?放心?，立刻打字回：

    [為什么不回來？]

    司唯嫣在旁邊，伸手招了輛出租車，逗趣，“和誰聊天呢，一直捧著手機(jī)?！?/br>
    眼神閃爍了下，翁星回：“沒誰。”

    一直到家，翁星都沒收到他的回信。

    打電話，他也不接。

    晚上十點(diǎn)多，翁星寫卷子時(shí)看見手機(jī)亮了下，就收到一條消息，一個(gè)字。

    [餓。]

    翁星連忙回，有點(diǎn)氣：[還知道回我啊，還以為你被誰抓走了。]

    對方輸入中，約莫是語音轉(zhuǎn)文字。

    三秒后跳了條回復(fù)。

    dive：[你老公破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