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第42節(jié)
“還回去嗎?”翁星輕輕問。 指骨修長冷冽,外套里是籃球服,碎發(fā)微遮眉眼,他沒?說話?,情?緒低至冰點。 煙味有些嗆,翁星偏了?偏頭,側臉輪廓淡淡暈在夕陽里,身上一樣有種清冷的落寞。 說不出的煩躁,陳星烈轉身離開桐雨街,嗓音低淡只擱下一句:“不回?!?/br> 翁星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肩寬腰窄,側身卻很單薄,指間火星明滅,心底如寂冷遍布荊棘之地?,不對任何人開放。 那?晚,她等了很久他都沒回來。 而楚凝華抱著陳依伊只在薛奶奶的旗袍店待了?不到十分鐘。 薛婉清對楚凝華沒什么好臉色,對陳依伊倒是喜愛得打緊,把?她當小公主疼,還給她買了?她喜歡的小美人魚童話書和亮晶晶的漂亮發(fā)夾。 聽柏悅的話?,翁星給薛婉清送家里新近做的蝦餃和雞湯過去。 在門口猶豫好久,她才敲門進?入。 小黃跑出來繞她腳腕,她聽見薛奶奶的聲音,“你這個當媽的,這些年做的這些事像樣嗎?” 楚凝云拿著電話本在察看,指甲鑲著碎鉆,輕漠道:“我說過,我只有一個女兒?!?/br> “別提這些沒?用的事?!背扑合乱豁摷?,“難道我得像您這樣,老糊涂了?還和老伴慪氣嗎?” “這個電話?我拿走。”她把紙張疊好塞進錢包,伸手拉著還在數(shù)發(fā)卡的陳依伊走。 陳依伊對著薛婉清的方向乖乖喊:“奶奶,再見?!?/br> “反正我也沒?你這個兒媳!”薛婉清氣得一手按著胸口。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聲音清脆,翁星提著保溫盒站在窗下,她看著女人紅唇卷發(fā),眼尾上挑,保養(yǎng)得體的臉光滑白皙,走過她身邊時,她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底的情緒稱不上喜歡。 翁星能確認她剛剛看見自己和陳星烈牽手。 “jiejie好?!标愐酪劣伤隣恐^來,抬頭對她有禮貌地?叫了?聲,眼睛靈動而有神。 “你好?!毕乱庾R地回,柔和一聲。 陳依伊往回走了?兩步,把?那?兩顆糖塞到她手里,嗓音甜甜的,“jiejie幫我把糖給哥哥。” 水果糖糖紙扎著手心,糖紙是彩虹色的,荔枝味。 微微怔凇,再抬頭時,楚凝云已經(jīng)抱起陳依伊上了路邊??康暮谏I車,未幾,絕塵而去。 那件事就那樣平靜揭過去,翁星和他都沒?再提起?。 十二月課程跟得緊,二輪復習收尾,翁星成天都在教室里埋頭寫?卷子,下午放學也回得很晚,周末也待在家里復習,不知覺地和陳星烈交集就少了 他下課和體育課來她座位找過她,沒?避著人,教?室里的目光都匯集在他們這兒,翁星眼神示意得很明確,讓他別在這兒。 一言不發(fā)回到座位,他也沒再在學校的時候主動找過她。 只是每天上學會和她一起?,帶著早飯,幫她拎書?包,順便講題。 在學校前一條街分開,從不同的路進?校門,漠然裝作不認識。 一晃到了?一月中旬,學校商定放寒假,翁星要帶回家的書?有點多,一個書?包裝滿,剩余的一只手還抱不過來。 這些天降溫很快,還伴有北風,班上的人都帶了手套穿上羽絨服,翁星搬書?的手指裸露著,凍得通紅。 往袖子里哈了?口氣,陸行之回頭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男生一眼,他知道他在忍。 一貫懶散冷漠的人,這兩個月為他那個地下戀女朋友做了多少他們這些兄弟都看在眼底。 十二月一場流感,班里倒了?一片的人,他翹課買藥,陪她在診所一輸液就是一天,整理錯題筆記,準備暖寶寶和熱水袋,甚至她保溫杯里的熱水也是他趁她離開教室去接的。 在桐雨街那條破老舊枯燥的房子里一住就兩個月,每天早上陪她上學,帶她吃遍了?那?片的早餐攤。 陳津滕發(fā)了?多少次脾氣,也愣是沒?讓他再回亭溪苑瞧他一眼。 白家和照庭的合作產品上市,現(xiàn)在處于宣發(fā)期,各種品牌代言合作公司的協(xié)商合同紛至沓來,公司事物繁忙,陳津滕也不太抽得出時間來管他的事。 薛婉清偏心疼他,樂意讓她這個孫子住那?,他也不好再多說些什么?,只是每回電話里都得訓斥。 這兩個月,他哥幾乎沒再出去和他們一起喝酒玩球,都在家里陪女朋友學習。 每天看著這兩人在學校里的別扭裝不熟的樣子,陸行之都替他們著急。 這會兒,看著翁星一個人搬書?,他知道他哥在生氣,氣她不知道求助自己男朋友。 黑板上留著各科的作業(yè),教?室里的人大都在收拾自己的東西?。 柏悅找了?車來接她,翁星不想麻煩司機師傅等太久,就想著一趟都拿過去。 抱著那?么?多書?艱難走到過道,倏爾,感到面前投下一片陰影,抬頭時正對上陳星烈那雙單薄銳利的眼睛,沒?什么?表情?,直接伸手幫她拿書。 教室里的人目光都落到這兒,翁星慌忙抱著書?往旁邊躲了?下,沒?讓他手碰到。 宋墨白這時及時過來,撿起地板上的一本物理必修,自然地?接過她手中的書?,溫和道:“我?guī)湍惆桑切恰!?/br> 人來人往,手中落空,陳星烈被她晾在一邊,舌尖頂了?頂臉頰,眉眼壓下來,烏眸沉沉,瞳孔里碎光冷淡,一指捏了捏打火機蓋身,眼底冰冷一片。 翁星無暇顧及這么多,主動道:“謝謝你,宋墨白?!?/br> 她和他一起走出教室。 聽見白枳的聲音,放下身段,“阿烈,放假回亭溪苑吧,一起?過年?,還有宴會要參加?!?/br> “我mama派了車在校外等,和我一起?好嗎?” 陰天,海潮翻涌,捏書的手指僵冷。 翁星聽見他的回答,頗玩世不恭的一聲,“好啊。” 眼睫輕顫,翁星沒?回頭,連身邊宋墨白的提問聲也沒聽見,只是應付地?回了?聲嗯好。 讓司機把?車停在學校后面一個平時他們下車分離的街口,等了?很久沒?等到,最后看見一輛黑色世爵駛過,車窗里的熟悉的側影一晃而過,冷漠鋒利,五官優(yōu)越,撥弄著掌心那?枚銀色打火機。 “張叔,走吧。”停下發(fā)消息的手,翁星輕輕開口。 那之后幾天他們沒再見面,也沒?給彼此發(fā)過一條消息,像在拗勁。 春節(jié)前夕有兩天氣溫回暖,有幾天甚至到了穿單衣的溫度,翁星穿著簡單長褲和開衫,蹲在薛奶奶的旗袍店旁邊喂小黃吃一塊熟牛rou。 吃了?一塊小黃還不滿足,拿頭蹭她,用粉色的舌頭舔舐她掌心。 “坐下?!蔽绦菍W著之前陳星烈命令它的口吻讓它坐下,小黃卻不聽,一直纏她腳腕要吃的。 咬了?咬唇角,翁星沒?忍住,拿出手機給他發(fā)了條消息。 發(fā)完消息的空擋,肩被人輕拍了?下。 翁星抬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章詩尋,她一改平日的酷帥朋克風,打扮得溫婉,穿了?條碎花長裙,披肩發(fā)系成魚尾辮,妝容也很甜,粉色暈染的眼影和腮紅,擦了?唇油,瀲滟漂亮。 她一手提著一大盒黃金搭檔,還捧著一個紫金色的禮盒。 笑意盈盈地看著翁星,“星星,你住這兒嗎?” “你上次送我的顏料我收到了?,我很喜歡,謝謝你,不過這里是桐雨街72號嗎?”她四處張望。 “婉清旗袍。”她喃喃自語。 “是,詩尋你怎么?知道這兒的地?址?”翁星詫異,她還有點沒適應章詩尋這樣甜美溫婉的打扮。 搖了?搖手中的禮盒,章詩尋笑起?來,“當當當,我是來這兒找我未來老公的?!?/br> “?。俊边t滯了會,翁星有點迷茫。 章詩尋卻過來直接挽起?她的手,“是我救命恩人啦,但是我有把握會是我未來老公咯。” “他姓陳?!?/br> 瞳孔微微張大,翁星不自覺揪緊手腕手鏈。 “陳硯之,陳警官,噢,不對,應該是陳軍官,他是海軍?!闭略妼ぱ鄣椎男σ庖恢睕]散,如和煦春風,“一周前他在毗鄰灘漲潮的時候救了?我?!?/br> “那?時候,我站在最高的那塊礁石上,看著他架著救生筏,眼神堅毅,嗓音沉穩(wěn),安慰我別怕,他會救我下來?!?/br> “就是那?一瞬間,你知道嗎星星,那?瞬間,我決定,這輩子也愛一個人好了,就他吧?!?/br> 原來也有一眼萬年。 第32章 鯨落 潮漲得很快, 浪花拍打著棕櫚樹,白沫飛濺。 宿醉后的頭?疼痛不已?,昨晚的記憶還留存在腦海中,瘋狂之余還帶點荒謬。 一群人喝得酩酊大醉, 海面映著血紅的夕陽, 殘陽墜落, 被包下的輪渡上傳來陣陣肆意的叫聲。 張帆奇給這艘船取名為黑珍珠號,因為在這上面瘋狂的人都是些“逃亡的通緝犯”。 甲板上,那些素日在舊灘嶺稱霸的不良少年,拎著啤酒罐大口喝酒。蟹腿,海魚, 輪渡現(xiàn)場打?撈的象拔蚌和鮮海蜇烹飪好放在木桶里,豐盛的食物和酒,讓這群癮君子一樣瘋的人度過了一個盡興的夜晚。 起哄聲, 吹牛聲, 吵得人耳膜疼。 章詩尋站在船艙里, 抓了一個青蘋果啃,她看著面前周佑天的背影, 一件白色老頭?衫,老頭?穿得仙氣飄飄, 這人穿得邪念叢生。 他融入那群人喝酒, 中指上戴了枚黑色的扳指。他是所有人里的絕對領袖,是這艘船的船長。 從職校輟學,帶領三中這群混混打架,每次都能贏下, 當然不止打?架,他也很有經(jīng)濟頭?腦, 據(jù)說最近在岸上談下了一樁煙草生意,定金就有五十萬。 所以才有錢租輪船,放縱玩樂。 這些沒見?過世面的混混,對他唯命是從,唯獨只有章詩尋不是自愿的。 這半年,她嘗試過在三中做一個籍籍無名只甘于畫畫的普通藝考生,但是似乎美是原罪。 放學路上遇見?幾次星探搭訕想?簽她,她沒答應,那人不死心帶著豐厚條件再三敲響她在校外租住的門。 那段時間她和父母鬧掰,經(jīng)濟上有點窘迫,于是同意了拍攝雜志。 雜志出版的那天正趕上國慶,七天假期,人閑下來?,那本三流雜志竟然銷量不錯。 她作為雜志的版面人物,拍攝了一組偏日系的純欲風照片,穿著水手服,在海邊悠閑愜意地看著鏡頭?。 她在學校小范圍地火了一把?,后面是周佑天主?動找上她,他那時在抽煙,剛打?完架的手上還沾了血,他說:“上次的交易結束,很完美,這次你跟我混,我保你在三中,不,在榆海不受人欺負?!?/br> 這人眉心一道疤,眼底的狠勁像蹲了幾年出來?,而且還是監(jiān)獄里的老大那種。 當時,章詩尋遇見?了一群難纏的私生粉,每天堵在她的出租屋門前索要簽名,那群中年人鄙陋粗俗,皮膚油膩,抓著她的照片索要簽名和擁抱,她多看一眼都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