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 第90節(jié)
“不要?!彼鄣资瞧蚯笈c害怕,肩胛微微抽動, 眼眸里盈著微光,憐若如剛萌發(fā)便被折斷的竹筍, “陸行之, 不要,不要再為了我做任何犯法的事?!?/br> 兩千多個日夜里的,她曾最?希望的一件事是自己愛的少年自由?。 他在高墻之下被禁錮,她也給自己的心上縛繭, 一層一層,直至幾?乎不能呼吸。 “你不喜歡我, 就不要再?做讓我對你良心有愧的事?!彼疚ㄦ天o靜開?口?,她忍著沒?流淚,“你可以殺了他,但你不能保護我一輩子?!?/br> “我也不敢完完全全把你的人生都毀掉?!?/br> “你不知道??!毙目?悸痛,眼睛濕潤,眼淚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愛你令我痛苦,日日夜夜的痛苦?!?/br> “你對我好,讓我痛苦,備受煎熬?!?/br> “既然你不喜歡我,我也會學著不去喜歡你,陸行之,我們就這樣吧,你別出現(xiàn)了好嗎。” “別做一絲一毫對我好,或者?與我有關事?!?/br> “就這樣了,好嗎?!?/br> 眼角的淚干涸,汗水和淚水混合,皮膚有些崩緊,她眼神里的光碎掉,心口?發(fā)澀,難受。 陸行之入獄的噩夢一遍一遍在腦海里浮現(xiàn),她再?也不能接受這種事再?一次發(fā)生。 單手撐著墻壁她勉強站著,不再?去?看他。 “對不起?!苯┰诳罩械氖质栈兀逍蚜?,他垂眸看她,眼底棲息溫柔,不可觸及的溫柔。 很想抱她,很想擦掉她的眼淚,喜歡她笑,喜歡她永遠健康無恙,歲歲無虞。 為此對她說?過狠話,他希望她能走出陰影,不要把時間耗費在他這個廢人身上,可現(xiàn)在,看到她這樣痛苦的模樣,陸行之才意識到,似乎一直以來,他都做錯了。 “我不會那樣干?!?/br> 翁星扶起司唯嫣,她抬頭看了眼他,“愛人不是這樣愛的,除了兩敗俱傷的方法外你就想不出第二種解法,你很沒?用,陸行之。” 扶司唯嫣進里面的房間,她沿著床沿坐下。 翁星擦干凈她的眼淚,手指攥著紙巾沒?說?話。 “星星,我都告訴你。”司唯嫣起身,走到書架旁邊一大堆廢書里,她找出了一個黃色的文件袋。 把那些曾威脅她的信件和照片全都一一放在她面前。 被剪掉的軍訓合照,她的頭上畫了一個大大的紅叉,她高中的照片,被p成裸/照,配字極惡劣的說早晚要她去死。 把她干/死。 甚至還有血淋淋的剪刀照片,其中甚至還有p過陸行之的遺照。 他也用一長段話描述幻想自己用一把刀穿透陸行之的胸膛:鮮血就像水流一樣流出來,只是很粘稠,很腥,落在嘴里的味道像鐵銹一樣,順著傷口?往里攪動,臟器碎裂,脾,肺,還有腎臟,從溫熱到冰冷,陸行之的臉色由恐懼到痛苦,瞳孔渙散,最?后失去?知覺,看他死很有意思,就像宰了一條瀕死掙扎的魚,他拿刀的手就是魚鰭,會被斬斷,筋也挑斷,囂張的表情也會變成碎rou,他會這樣死,他會死在我手里。 美麗的司唯嫣小姐,你曾高高在上,對任何人不屑一顧,像一朵高傲的百合,偽裝撕破后也不過是被踩在泥里的野草,我會剝掉你的根莖,讓你暴露你的虛偽身軀,為我驅使撻伐,讓你嘗到那天晚上你未嘗過的滋味。 我們很有緣分,這種緣分,這輩子也不會消解,不死不休。 這樣的威脅恐嚇信有幾十封封,最?初的落款是來自松山監(jiān)獄,周維豪曾被起訴□□罪,在那里拖著病破的軀體服刑三年。 那三年里,他每個月都會給司唯嫣寫感謝信。 家庭地址,工作地點,甚至她的高中學校,無所不在。 他數(shù)次描繪怎樣弄死陸行之,然后占有她,讓他們余生遭受痛苦折磨。 文字里透露著瘋狂。 后面周維豪假釋出獄,恐嚇信停了一段時間,但仍會時不時送她以前的照片過來,警告又或者?讓她畏懼。 直到上個月,陸行之出院,他直接找人來砸她店。 “我搬了很多次家,就是為了躲他,可他無處不在,他用化名,不留下證據(jù),警方也奈何不了他?!彼疚ㄦ涛孀√杧ue,好像聽見那個惡魔趴在她耳邊用冷冰冰的語氣說話。 他要他們死,要他們不得善終。 人的本能驅使她留戀生命,渴望被愛,可活在恐懼之中,難見光亮,又使她遭受痛苦,煎熬反復。 這是報復,也是詛咒。 更惡劣的照片和文字也有,司唯嫣撕碎過,文件袋里只剩下碎片,瞥見那些殘缺不全的字樣,都覺得觸目驚心。 攥緊手指,喉嚨好像被什么東西堵住,干澀的厲害,翁星看得眼眶發(fā)疼,她抱住司唯嫣,一字一句道:“他真不是人,是惡鬼?!?/br> 地獄空蕩蕩,惡魔遺世上,不屬于這人間的魑魅魍魎,終有一天要滾回去?。 “他不會得逞?!?/br> 周維豪從東南亞換/腎回來后,在黑市里玩虛擬幣狠坑了一筆錢,創(chuàng)辦了空殼公司,依靠家里的勢力快速發(fā)展,沒?兩年已經(jīng)在榆?;斓蔑L聲水起。 他改頭換面,暗中抹去?曾入獄的痕跡,甚至做了微整形,后趁白氏白嵩明車禍后將大權交給白枳白氏人心惶惶之際與白家聯(lián)合,吞噬下數(shù)家同領域的小企業(yè),搶占市場,在互聯(lián)網(wǎng)發(fā)展領域中已經(jīng)幾乎成了一家獨大。 照庭在旁靠著傳統(tǒng)行業(yè)支撐,已經(jīng)漸漸不支,現(xiàn)金流和股市欺詐壓不過他們,頹勢顯露。 “周維豪是半路出家,在研發(fā)方面毫無建樹,但是他砸錢,高價挖能模仿寫和其他公司差不多的程序員,什么?熱度高炒什么?,游戲,社交軟件全都出了個遍,錢撈夠了就毀項目,在業(yè)內(nèi)臭名昭著?!绷质|憤憤道。 端起水杯喝了口,翁星靜靜聽著。 身邊有人補充,“不過白氏有一個一家獨大的社交軟件一直是他們家的門面,就是靠著這門面,他們才在傳統(tǒng)行業(yè)衰落的潮流中站起來?!?/br> “是什么??” “是潮汐?!标宿缺е募^來站定,“七年前,社交分享平臺剛從貼吧轉型,白嵩明看準先機,設計研發(fā)出了朝夕,可分享留言刷新時事熱點聊天集一身的軟件,用戶可免費使用,但繳納費用成為會員后會有更優(yōu)質(zhì)的體驗和功能?!?/br> “人們喜愛熱衷討論他人的八卦和社會上的熱點事件,況且這個軟件還可以觀看短視頻,精美圖片,功能強大,幾?乎是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就掀起了潮流?!?/br> “如果不是最初的設計可使用這個app的用戶數(shù)量限制的話,這個軟件早已風靡全國了?!?/br> “他們靠著潮汐,季度營收破億,賺得盆滿缽滿?!?/br> 怔了怔,聽著這個描述,翁星總覺得似曾相?識,她高中也應該用過這樣的軟件的。 “那白嵩明呢?”捏緊了瓷杯,翁星問。 “他車禍失去了一雙腿,已經(jīng)從管理層退下,隱居幕后,不再?在媒體前出現(xiàn)?!?/br> “現(xiàn)在白氏,實際由?白枳和周維豪控股,掌權的人是他們,對照庭的報復和針對也已經(jīng)開始?!?/br> “從前白嵩明在時,還能顧及舊日情?面,現(xiàn)在他下臺,白氏實際是被周維豪捏住七寸,都是聽他的?!?/br> “周維豪現(xiàn)在改名叫周文澤,他有一份絕美的履歷,也有一份無讓人看不出任何破綻的家世,出身經(jīng)歷?!?/br> 旅居留學,偽造的經(jīng)歷中,他從小過著優(yōu)渥的天之驕子般的生活,創(chuàng)辦的公司也是順風順水,雖然抄襲,但這個時代誰不抄襲,資本為王,他有金錢拋出去?,自然多得是人為他拋頭顱灑熱血,常駐商報,作秀慈善,權利金錢,他無一不缺,已經(jīng)是世俗意義上的成功人士。 筆尖觸斷在桌面,翁星抿著嘴唇?jīng)]?說?話,她讓他們剩余的人都散開,看著桌面上的合同細則,久久回不過神?來。 現(xiàn)在周文澤在外包裝出的人設可謂是無懈可擊,人人都夸他,慈善溫和,虛假皮囊內(nèi)里的惡劣心腸卻無人識得。 公司項目方面,有陳星烈在,照庭應該暫時不會有事,嫣嫣她接過來,在自己家附近租了間公寓,一旦有什么?事,她也會第一時間發(fā)覺,就是不知道他們的下一步棋是什么?。 不知不覺想了很久,時間過得很快。 手邊咖啡涼了,辦公室里的人也都走得差不多,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輕扣桌面。 咖啡被挪開,換了熱的。 翁星抬頭,正對上那雙單薄銳利的眼眸,眼尾上揚,漆眸底情?緒難明。 “怎么能贏?”她脫口而出。 陳星烈慢條斯理地撕了塊小方糖,丟進熱咖啡里,用銀勺攪拌,下頜骨往上,棱角極分明,脫了西裝外套,襯衫袖口?微卷,露出青筋分明的小臂,他嗓音極低:“你不用管?!?/br> 握住他的手,翁星眼眶漸漸紅了,“怎么?可能不管,她是我最好的朋友?!?/br> 指骨勾著領帶,往下,壓住她手心,似安撫:“有我?!?/br> “爺不會輸。”他骨子里還帶著那股恣肆桀驁的少年意氣,碎發(fā)漆黑,皮膚冷白,窗外陰晦日光下,那雙眼底還有把握篤定可以讓她相信。 手心溫熱,翁星看著他,漸漸地,彎了唇角,“嗯,我信你?!?/br> 十?指擠進指縫,相?握住,她和他一起在那看了很久的項目代碼,天漸漸黑了也沒?發(fā)覺。 直到有人敲門,晁奕抱著文件進來,站在他們旁邊匯報,“陳總,楚夫人和先生請你回去,參加家宴?!?/br> 眼皮都沒?撩一下,陳星烈半靠著座椅,一手搭手背上,不說話的時候氣壓低得逼人。 翁星看見他這樣冷淡的模樣,忍不住心疼,她問了句:“薛奶奶在嗎?” 晁奕補充:“是祖母的意思,她剛出院,念著陳總。” 指骨輕捏了下銀戒,陳星烈低笑了聲,淡淡道?:“也好?!?/br> 他攬住翁星的腰,一手拿著外套給她披上,掠過她耳邊一縷碎發(fā),低低開?口?:“跟我回去見奶奶,星。” 第67章 信佛 指尖微涼, 隔著?薄薄的衣服布料,感受到他身上的冷調(diào)烏木氣息,翁星靜了瞬。 想起?薛奶奶,她很掛念她, 所有人反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 只有她支持。 點了點頭, 翁星輕回:“好?!?/br> 汽車駛進別墅鐵門,昏黃燈光隱于?暗中,剛下過一場小雨,雨水浸著?路燈,透過玻璃窗往外看?, 一切都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了一層玻璃紗。 用毛筆寫著?亭溪苑字樣的牌匾被拋在身后,空氣微冷, 翁星身上披著?他的外套, 長發(fā)被?半壓著?。 汽車停進露天停車場, 那里已經(jīng)停了一輛銀色保時捷和一輛黑色賓利。 引擎聲消停,晁奕起身到后座來彎腰打開車門, 潮濕空氣中,飄著?雨絲, 草地上有一穿著黑白馬甲的管家等在旁邊。 “先?生, 老爺和夫人?在主廳等您?!惫芗倚焓鍝沃?黑傘,恭敬道。 看?著?這陌生的環(huán)境,翁星心底生了些怯意,聽說過這座別墅庭苑那么多次, 卻一次也沒來?過,年少時, 這像是一堵高墻隔絕她和他,她不知曉他在這里生活的時光怎樣度過,也不知曉曾溫和如玉的小少年怎樣成?長為淡漠厭世誰也不關心的人?。 她曾畏懼,猜疑,在彼此關系不牢固時把過錯全?都歸咎與他,她沒有努力過,她選擇了逃避。 經(jīng)年時光過去,還是他,主動?帶她回來?。 園中樹木蔥郁,在夜色中都顯得漆黑,唯有燈光下能看見雪白尖頂別墅的一角。 噴泉水流潺潺,雨中混雜著青草和泥土的腥氣,透過玻璃上的雨霧看?外面,總像是一場夢。 怔忪了片刻,翁星未回過神來。 陳星烈半低頭,大手輕撫上她的頸,手中握了一把柔軟的發(fā)絲,緩慢從西裝外套里抽出來?,一點一點給她理正,散披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