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鹿之綾沒有異議，伸手解開安全帶，轉(zhuǎn)眸看他，“那我走了?！?/br>
    “……”

    薄妄看著跨江大橋的方向，沒有說話。

    鹿之綾推開車門，封振急切地迎上來，替她撐著傘，見她好端端的，他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下來，“小姐……”

    鹿之綾沖他笑了笑。

    那邊，薄妄也推開車門下來，李明淮站在他的身后，黑色的傘面擋不住所有的細(xì)雪。

    “小姐，我們坐那個(gè)車走。”

    封振指了指旁邊李明淮給他們安排的車。

    “好?！?/br>
    鹿之綾點(diǎn)點(diǎn)頭，伸手想接過傘替他撐著，封振執(zhí)拗，不讓她撐，她便跟著他往車子走去。

    薄妄邁出兩步，看著她腳下的鞋在薄雪中踩出一個(gè)又一個(gè)極淺的印子。

    她穿上了厚厚的白色羽絨服，和這樣的雪天很搭，搭得就差融進(jìn)去讓他再也摸不到一點(diǎn)蹤跡。

    她連一個(gè)回頭都沒有。

    干脆、冷血得可怕。

    李明淮往旁邊站了站，舉高手中的傘，看向薄妄。

    薄妄站得筆直，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沒什么表情，薄唇抿著也泄露不出什么情緒，只有身側(cè)的手握緊，握到袖邊隱隱有血色映染里邊的白色襯衫袖口。

    忽然，密密而細(xì)雪中，薄妄略顯倉皇的聲音響起，“鹿之綾……”

    李明淮離得近，聽到了一絲顫意。

    鹿之綾背對著他，腳下一頓。

    薄妄雙眸直直鎖著她的身影，薄唇動(dòng)了動(dòng)，“抱，抱一下……”

    啞在喉嚨里的聲音，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只聽到自己到最后都克制不住的狼狽、卑賤。

    鹿之綾站在那里，敏銳的聽力將這一聲聽得清清楚楚。

    第278章 江南長林區(qū)，她回來了

    她在那里站了幾秒，然后轉(zhuǎn)身踩著雪朝他走去。

    薄妄盯著她，呼吸發(fā)沉。

    鹿之綾張開雙手輕輕抱住他，雙手攀上他的背，薄妄的身軀僵了一下，隨即低下頭緊緊抱住她，一只手環(huán)上她的背，大掌連她的烏發(fā)用力壓在她的后頸處，將她整個(gè)人往自己懷里按，恨不得將她如這漫天的雪化在自己的身體里。

    他摟得太緊。

    鹿之綾撞在他的胸膛上，臉碰上他被雪打得微濕的肩頭，他的身后雪霧茫然。

    封振站在不遠(yuǎn)處，和李明淮一樣沉默地看著這一幕。

    薄妄用盡力氣抱住她的身體，低沉的呼吸發(fā)著抖。

    以后，他抱不到了。

    再也抱不到了。

    “……”

    鹿之綾安撫地在他背上拍了拍，像哄著一個(gè)孩子。

    良久，她輕聲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不是真正地想要禁錮我，也不是真正想要奪走我的東西，你只是想用你曾被馴服的手段來留住我?！?/br>
    聽到這一句話，薄妄整個(gè)人一僵，眸子深得無底。

    她不愛他，可她比世上任何一個(gè)人都了解他。

    “可是薄妄，你記住，即使世界顛倒，秩序紊亂，只要你內(nèi)心不服，你就從來不是那條被馴化的野狗?！?/br>
    她向他訴說著最后的告別，“做你自己，遵循你真正想要的方向走下去，人生還長，我想看你……洗盡鉛華，光芒萬丈?！?/br>
    薄妄聽著，更加用力地抱緊她。

    鹿之綾沒有放手，安靜地抱著他。

    不知道過去多久，薄妄先松開她。

    鹿之綾手腕上一沉。

    她從薄妄的懷里退出來，就看到自己手上多出一串極品奇楠沉香佛珠手串，是她爺爺奶奶的定情信物。

    鹿之綾低頭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串，默念一數(shù)。

    還少一顆。

    少有牙印的那一顆。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薄妄低啞地解釋，“還有一顆找不到了?！?/br>
    “沒事?！?/br>
    失而復(fù)得，鹿之綾已經(jīng)不再講究那么多，她抬眸，對上薄妄漆黑的雙瞳，他的視線深得像是隨時(shí)可以埋了她。

    她沖他笑了笑，最后留給他一個(gè)淺淺、干凈如初的笑容，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從來清醒、利落。

    薄妄站在那里看著她離開，這一次，他沒再叫住她。

    鹿之綾和封振坐上車，司機(jī)啟動(dòng)車子離開，從薄妄和李明淮的面前緩緩駛過，開上公路。

    再開上跨江大橋。

    薄妄沒動(dòng)，就站在原地望著，飛雪砸在他的大衣上，他站得紋絲不動(dòng)。

    沒人知道，從離婚簽字到現(xiàn)在，每一分每一秒，他都在等她一句反悔。

    等她說不簽了，等她說不走了。

    他奢望著，又清楚地知道，他等不到。

    “你說……”

    薄妄望著大橋的方向，嘶啞地開口，“我為什么要把姜浮生帶到蛇林，為什么要犯賤地查這個(gè)真相？”

    她說了恨他，最后卻還是開導(dǎo)他，要是他不查，她怎么舍得就這么向他剖白真相。

    他明明可以一直活在她編織的謊言里。

    現(xiàn)在好了，把人都查沒了。

    而他，舍不得放不下還丟了魂。

    他自嘲地笑起來。

    “妄哥……”

    李明淮皺起眉。

    “走吧?！?/br>
    薄妄轉(zhuǎn)身，拉開車門上車。

    ……

    車子駛上跨江大橋中心位置，鹿之綾和封振往車窗外望去，只看到兩邊的車流和茫茫江面。

    “這樣看清江真是浩瀚?！?/br>
    封振感慨地說道。

    “嗯?！?/br>
    鹿之綾望出去，看著幾艘船在雪中依然工作著。

    站在江北，鹿之綾看這座跨江大橋總覺得很長很長，長得好像總也到不了頭一樣。

    但坐在車上，其實(shí)也沒太久就過去了。

    封振的手機(jī)收到消息，提醒他們已經(jīng)達(dá)到江南天水區(qū)。

    封振有些激動(dòng)地把手機(jī)遞給她看，示意他們已經(jīng)踏上江南的歸途。

    “這一邊啊，建筑風(fēng)格還有著江北的色彩，到我們長林區(qū)才能算是真江南?！?/br>
    封振看著窗外的高樓大廈說道，“真想快點(diǎn)到。”

    “高鐵很快?！?/br>
    鹿之綾笑著道，看著車子從橋面上駛下去，她從后視鏡里望向后面。

    現(xiàn)在，江北在一團(tuán)濃霧里了。

    鹿之綾和封振換乘高鐵去長林區(qū)，一路上都有人或近或遠(yuǎn)地跟著他們，也不怎么隱藏行蹤，一直都在他們周圍。

    封振察覺到后緊張地看向她，“小姐，薄大少不會(huì)又不想讓你走了吧？”

    “應(yīng)該是為了護(hù)我們一路。”

    鹿之綾道，真不想讓她走都不用送。

    坐到高鐵上，她和封振都戴著口罩，沒人認(rèn)出他們。

    安靜地看了一會(huì)窗外的風(fēng)景，一夜沒睡的鹿之綾便感到困意，靠著調(diào)下來的椅背閉上眼休息。

    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一些人聲雜音。

    有cao持著很強(qiáng)的長林區(qū)口音的，吳儂軟語，十分久違。

    鹿之綾聽著聽著，便迷迷糊糊地睡過去。

    一列車隊(duì)駛進(jìn)清江江邊的倉庫區(qū)，停在一排倉庫前，活死人們一一下車。

    李明淮撐開傘下車，替薄妄打開車門，“妄哥，查到薄棠最后來的地方就是這里?！?/br>
    薄妄冷眼看著眼前緊閉的倉庫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