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指指面前的大樹，“好多煙，啪……兩個圣誕老公公就出現(xiàn)了，啪……又不見了。”

    他都沒來得及說再見呢。

    唉，圣誕老公公好忙哦，忙得胡子都長不出來。

    煙……

    鹿之綾繞過大樹，就見樹后插著幾根香，香還沒完全燃完。

    沒燃完……

    鹿之綾猛地轉(zhuǎn)頭往周圍看去，可目光所及什么人都沒有，空空蕩蕩，就像她每次呆在鹿宅，一轉(zhuǎn)頭，眼前永遠是空的。

    她知道，他們有不得已的理由。

    可是，她不想聽話了。

    她真的不想聽話了。

    鹿之綾低眸看向腿邊的小野，伸手把他抱起來，輕聲道，“小野，陪mama追人好不好？”

    “追誰啊？”小野茫然。

    “追圣誕老公公。”

    “不可以不可以?！毙∫斑B忙搖小手，一臉嚴肅地道，“圣誕老公公去找爸爸。”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不想聽話了。

    家人是她的，薄妄也是她的，他們一直在互相拯救，唯獨避開了她。

    這不對，也不該。

    鹿之綾抱著小野走到停車場打開自己的車，然后將小野放在安全座椅上，徑自走到駕駛座拉上安全帶，看著眼前的路深吸一口氣，一雙手握上方向盤，“小野坐好了嗎？我們準備出發(fā)了。”

    “坐好了！”

    小野點頭。

    鹿之綾一腳油門踩下去，坐在安全座椅上的小野直接瞪圓大眼睛，“飛啦——”

    鹿之綾往薄家的出口開去，被薄妄陰陽怪氣出來的一手隨心車速屬實不慢，小野默默伸出小爪子抓住身前的兩根安全帶。

    他們見過小野再走，香也沒燒完，應(yīng)該跑不了多遠。

    在薄家的范圍內(nèi)，鹿之綾一路都沒遇上人，她往外面追去。

    發(fā)生過那樣的事，神山山道上連過路車都沒有，安安靜靜的，一路都是空曠至極。

    不可能……

    他們不可跑這么快……

    鹿之綾繼續(xù)往前追，終于在快下神山的時候看到薄家的幾輛商務(wù)車，她連忙追上去，在對方下了神山后直接超車，逼停他們。

    “哇，mama開賽車好帥啊！”

    小野坐在后面發(fā)出驚嘆。

    “……”

    鹿之綾推開車門下去，就見后面的駕駛座上坐著一個熟悉的活死人，旁邊就是李明淮。

    李明淮沒下車，只是按下車窗探出頭來，“嫂子怎么在這里？”

    “你怎么在這里？”

    鹿之綾反問。

    “警方那邊好像又審出了新的東西，我?guī)诉^去看看?！?/br>
    李明淮神色淡定地說道。

    “是嗎，你們都下車，我有些話同你們說。”鹿之綾道。

    “現(xiàn)在？”

    李明淮愣住，“嫂子，我這急著去……”

    “沒事，下來吧，把車靠邊，注意安全。”

    鹿之綾說道，長發(fā)下的臉沒什么表情。

    李明淮神色僵了僵，遲遲沒有下車，似乎還在想著怎么應(yīng)對自己。

    鹿之綾抬起手輕輕敲了敲車窗邊緣，“小野還在車上，麻煩你幫我?guī)⒆??！?/br>
    “……”

    李明淮看著她看起來十分尋常的面色想不出來辦法，只能默默推開車門下來，被活死人同伴架著往前面的車走去。

    把李明淮支走，鹿之綾伸手去敲后面的車窗。

    第525章 車窗被緩緩放下

    車窗降下來，是活死人。

    鹿之綾不耽誤時間繼續(xù)往后走，仍是敲車窗，車窗被放下，她往里看去，依然是熟悉的活死人面孔。

    她繼續(xù)往第三輛車走，抬眸看去，駕駛座和副駕駛座坐的都是活死人。

    后排坐著人，但擠在一處看不清面容。

    鹿之綾走過去，每一步都邁得堅決，又邁得心臟跳動劇烈，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成了幻影，只剩下眼前的車。

    她站到后座的車窗前，伸手輕敲車窗。

    像是印證她的某種預(yù)料，車窗遲遲沒有放下來。

    車窗玻璃用的是防窺的，哪怕是貼到上面也看不清里邊。

    “……”

    鹿之綾站在那里，看著眼前近乎漆黑的車窗玻璃，沉默幾秒后伸手握上車門把手。

    “小七——”

    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鹿之綾轉(zhuǎn)頭，就見好久不見的堂叔鹿信雄從后面的車上下來，半張被硫酸毀掉的面容在陽光下顯得猙獰，難以重現(xiàn)當年的英俊。

    “堂叔?！?/br>
    鹿之綾沒有任何意外地看向他，聲音微澀。

    鹿信雄朝她大步走來，還像小時候一樣伸手揉她的頭，“我就知道我們家小七聰明，早就猜出來我在神山了吧？”

    “嗯?！?/br>
    鹿之綾輕輕點頭，“是你們解了神山的困境?！?/br>
    聞言，鹿信雄笑起來，“你怎么知道我還帶了幫手？沒錯，我干了這些年，也結(jié)識不少好身手的朋友，多虧他們幫忙?！?/br>
    “……”

    鹿之綾聽著，沒有反駁。

    “自從薄妄在季家出事，我就猜到周勁可能就在江北，就偷偷過來盯著了，正好幫上神山的忙?！?/br>
    鹿信雄摸摸鼻子，語氣尋常，“本來不想驚動你，沒想到還是被你發(fā)現(xiàn)了。

    聽到這話，鹿之綾這才淡淡地開口，“季家出事就猜到周勁在江北？”

    “怎么樣，你堂叔我是不是也有兩下子？”

    鹿信雄笑道。

    “薄妄為了不讓堂叔擔心，查出周勁也沒透任何風給你，可堂叔卻直接把好身手的朋友都帶到江北，還能第一時間幫神山解困，時機抓得這么穩(wěn)，不像是猜的，倒像是……”

    鹿之綾迎上他的視線，頓了頓繼續(xù)道，“有眼線在活死人，拿到的都是薄妄的第一手情報?！?/br>
    她溫溫和和的聲音一出，鹿信雄的笑容就凝住了，眼中的說笑之意逐漸垮下去。

    下一秒，鹿信雄干笑兩聲，“是，上次在江南我也結(jié)交了兩個活死人好友……”

    “您是說活死人不經(jīng)薄妄同意就透露情報給您？那他們對薄妄的忠心值得懷疑?！甭怪c聲音柔和地步步緊逼。

    “……”

    鹿信雄見她這樣，不由得嘆了口氣，收斂笑容道，“小七，薄家事情挺多的吧，要不你先回……”

    “十五歲那年，我立了二十三座碑?！?/br>
    鹿之綾打斷他的話。

    “……”

    鹿信雄的面色頓時沉重下來。

    “失明的那幾年里，我眼前什么都沒有，記憶模糊得很快，有時候甚至想不起來老宅的檐角是往上翹、還是往下的，想不起來爺爺?shù)暮拥降资堑较掳?，還是更長一些……于是我很想，很想在我模糊所有的人和事之前做一次夢，夢到大家?！?/br>
    鹿之綾站在那里一字一字地說道，“哪怕就夢一次，我一定會拼命記住大家的臉，不會忘掉?！?/br>
    “小七……”

    鹿信雄心疼地看著她。

    “可我夢到的時候，細節(jié)就已經(jīng)不清晰了?！?/br>
    鹿之綾說著低笑一聲，“我覺得我真是冷血，怎么能記不清呢……堂叔，你一直都記得清我的樣子嗎？記得清大家的樣子嗎？”

    “……”

    鹿信雄說不出話來。

    他可以偶爾偷偷關(guān)注她，可以去看其他人，他當然記得清。

    “您一定記得清。”

    鹿之綾將他心底的答案說出來，她看著他，眼中蒙著一層薄薄的水光，帶著羨慕，“記得清真好啊，堂叔。”

    說到最后，她的聲音走了調(diào)。

    鹿信雄聽得心都被擰了下，“小七，你別這樣，堂叔不是故意要瞞著你自己還活著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