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落盡 第2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即興偏愛、病美人和冥主先婚后愛了、職業(yè)反派[快穿]、姑娘今生不行善、藥學(xué)女博士穿成渣知青、病弱男二對我蓄謀已久、七零大雜院的嬌軟美人、重生后學(xué)霸總想攻略我、當(dāng)高門找回我后、明珠在匣
何梓明的目光倏地投向了他,眼中泛著若有似無的紅,隨即飄開目光,靜靜的等他的下文。 “她說那又怎么樣,她不過會是你年輕氣盛時的一點念想,過個一年半載家里就會給安排娶一門祁司雯那樣的大家閨秀,過個三年五載再娶一個馮之棠那樣的小家碧玉做偏房?!眲⑶暹h淡淡的望著他,“她確實是個什么都看透了的女孩子?!?/br> 何梓明抽出了墨鏡架在了鼻梁上,冷笑的聲音不住的發(fā)澀,“她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br> 劉清遠拍拍他的肩頭,“這樣也很好,人活得隨波逐流一些會比較快樂?!?/br> 何梓明咽下喉中的那股酸澀,轉(zhuǎn)移了話題:“我可能要十天半個月才能處理好那批貨回穎城,我們穎城再見。” 不料劉三少笑著搖搖頭,“我不回去了。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情的話。” 何梓明驚訝的看著他淡然的笑臉,“你要留在京城?要在你大哥手下做事?你不是最討厭在京城嗎?一生志向就是做個無所事事的少爺?!?/br> “是啊,可是我不甘心。”劉三少還是那么無所謂的笑著,“權(quán)勢確實是很奇妙的東西,無所求的時候覺得爭權(quán)奪勢無聊又費勁,有所求的時候就覺得迷人又可愛?!?/br> 何梓明久久的凝視著他,輕笑了一下,什么都沒說,在他的后背重重的拍了兩下。劉三少做了一個再會的手勢,看著何梓明轉(zhuǎn)身上了車。 接下來何梓明在鹽城的十幾天雖然不是順風(fēng)順?biāo)?,但是也只是花時間等待各種批文,沒有遇到實際的刁難,最后順利的通關(guān)放行了。這一兩個月來為這件事奔波,終于解決了。 途中他收到了一封來自上海的電報,是傅先生發(fā)來的,說之前籌劃的德國設(shè)備的工廠已經(jīng)開始動工,想請何大少去做總經(jīng)理,股份薪酬定不會虧待。何梓明沒有什么心情,只回了感謝傅先生的賞識,還需跟家人商議后再答復(fù)。他不是不想去到上海獨自闖天下,但是心知父親何遠山是不可能讓他走的。 這段時間雖然順利的達成目的,但是他的心情卻再也沒有愉悅起來。以往他雖然也是冷漠疏離,但是一種對世事漠然的無關(guān)喜怒的麻木,好像什么人和事情,都是離他很遠,不管好壞都觸動不到他的內(nèi)心。 然而現(xiàn)在他被一種深深的蒼涼感包裹著,他從來不曾擁有過她,甚至一絲真正的情愫都不曾給他,他留不住她,也幫不了她。他的心有了血rou和感覺,但是卻有心無力,無處發(fā)泄的壓抑感迫使他對那一切重新用冷漠包圍起來,可是挫敗和更深的自我厭棄藏在了心底,在她的身上,他只能感到自己的無能,失敗,和沮喪。他十分不愿想起她,想起在北京發(fā)生的一切。 快返程的時候何梓明卻病倒在鹽城,深秋突然大降溫,又猝不及防的淋了一場大雨,在飯店里一躺就是七八天。他一直身體強健,有印象的除了七八歲那次受了驚嚇病了幾天之外,幾乎就沒有生過病。可是這次病來如山倒,連夜的發(fā)燒,胃痛,時好時壞,反反復(fù)復(fù)。 他不愿意去醫(yī)院,錢經(jīng)理給他請了護士在飯店做看護,正常的時候他一直忙于籌劃生意上的事情,不過人懨懨的,神色疏淡,話不多,不過也沒有什么苛刻的要求,還算好相處的病人。但是在他燒糊涂的時候經(jīng)常激烈的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如同壓抑的困獸,有一次護士聽見他低聲念了一個叫“依依”的名字,冷峻的眉眼變得小心而溫柔,一聽就是情人間的低語,讓護士都羞紅了臉。 后來護士笑談起病好了就可以去看依依小姐了,何梓明變得異常暴躁,冷著臉說她聽錯了,下午就把她解雇了。第二天就不顧身體狀況買了回穎城的火車票。 在回程的火車上,何梓明想起當(dāng)時和依依,劉三少,馮之棠,四個人一起坐火車的情形,恍若隔世,回程只剩他一個人,和一顆不再完整的心。 何梓明乘車回到何府,他神色倦倦,抬眼看著空曠的大門,門前立著兩只威風(fēng)的石獅好似見證者何府二十年的風(fēng)云。他鄙薄的扯著嘴角,父親二十年努力的奮斗,賺來的風(fēng)光,也不過井底的小丑,自己更甚,是小丑的囚徒。死水一般的心情,毫無回家的喜悅和歸屬感。 “大少爺,您回來了。路上辛苦了!” 門口只有管家老曹在候著他的車,何梓明走下車來。老曹殷勤的幫他上箱子,邊走邊說,“那批貨的事情解決了,老爺很高興,這段時間其他十六家廠子天天來何府鬧,雞犬不寧的,安撫了很多次,要是再沒法解決說不定要去咱們錢莊鬧事了。幸好大少爺在京城疏通,順利的解決了,大家都贊您太有本事了。” “哦,我阿媽在廂房里嗎?我回來要去她那請安?!焙舞髅骶氲〉恼f。 “大太太現(xiàn)在在主廳里呢,吩咐我送您先回房洗漱一下,一會也去主廳。您不在的這段時間,大太太可想您了,天天惦記著。” “好,老爺也在嗎?”何梓明收拾心情,要繼續(xù)開始做規(guī)矩的孝子賢孫了。 “是,老爺和幾位太太,小姐們都在。所以才沒有出來接您?!?/br> 何梓明并沒有當(dāng)一回事,他本來就不受他們待見。走到西苑的圓拱門,何梓明看到樹上掛了幾只紅燈籠和紅色的連心結(jié),看起來喜氣洋洋的,他挑眉問老曹,“家里有什么喜事嗎?” “是啊,大少爺,老爺太太們都在主廳,就是因為老爺昨日納了一房姨太太,今兒正式跟家里人吃過門飯?!?/br> 第40章 何梓明厭惡的皺起了眉頭,他想起了之前阿爸要納馮之棠做姨太太的惡心事,沒想到這么快,他還是新納了一個女人。 “正好大少爺您回來了,大太太叫你一起過去,畢竟以后是一家人,還是要熟絡(luò)熟絡(luò)。”老曹看出了他的不滿,討好的笑道。 “嗯?!焙舞髅鲄挓┑狞c點頭,他不想?yún)⑴c這種無聊的事情,但是家族的事務(wù)他也不會特意拒絕。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阿蘇早就準(zhǔn)備好了熱水和點心,她看到自家少爺回來的忙前忙后的幫他收拾洗漱。 “大少爺,你走了這么久家里出了可多事了?!卑⑻K興奮的說。 “哦,是嗎?” “遠的就不說了。大太太因為老爺納六姨太的事情可是生氣了,但是又不好直說,您回來了,大太太估計能開心了?!?/br> “哦?!焙舞髅鲗τ诩依锱诉@些家長里短的爭風(fēng)吃醋的事情一點興趣也沒有。 “不過這個六姨太還真是很漂亮,是個唱戲的,之前還來過我們何府唱戲呢。昨天一頂小轎從偏門送了進來,后來在前廳我見到了,據(jù)說花了五千塊彩禮呢?!?/br> 何梓明換上了平時在家穿的灰色長衫,他看著八卦的阿蘇覺得好笑?!靶辛?,我去主廳了?!闭f著他就出走了院子,朝主廳走去,一路上看著樹上門廊偶爾有幾個喜字,他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是為什么。 等他繞著回廊走到主廳門口的時候,看到里面熱熱鬧鬧的人,各種大紅淺紅的顏色,太太們都穿得花枝招展的圍坐在一起。上一次這樣的場面還是三年前五姨太進門的時候,現(xiàn)在人更多更嘈雜了。 何梓明只覺得頭疼,硬著頭皮走進去。 “梓明,你過來?!崩蠣敽芜h山看到了兒子,叫他走到人群中,這時大家都看到了京城歸來的何大少,紛紛起身招呼,就更加熱鬧了。 “阿爸?!焙舞髅骺粗┲导t色長衫的父親,低頭請安。 “梓明,這次做的不錯。”何遠山坐在太師椅上對他點點頭,卻也沒有什么贊賞的情緒,“來給你的六媽敬茶。”說著往右朝正在跟三姨太林六六寒暄的六姨太招了招手。 旁邊一個丫鬟端來了一杯茶水遞給何梓明,他接過茶水,朝走過來的一身紅妝的六姨太看去,霎時,只聽見一聲尖銳的破碎聲。 “大少爺,我來收拾,是我剛才不好,遞過去沒遞穩(wěn)?!痹诒娔款ヮブ?,旁邊的丫鬟看到何梓明彎下腰去撿地上的碎杯子,慌忙的蹲下身一邊收拾一邊道歉。 何梓明沒有說話,只是繼續(xù)彎著腰撿著碎片,大家奇怪他為什么要做這種瑣事,而沒有人注意到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梓明,不要做這些下人的事?!焙芜h山皺著眉頭不滿的說。 就在這時,何梓明修長的食指被一塊碎片劃破,鮮血頓時奔涌而出。 “啊,大少爺,您流血了?!迸赃吺帐暗难诀唧@呼道。 這時站在身后的大太太看到兒子在這樣的場合里遲鈍的樣子很是覺得顏面無光,不滿的說:“梓明,快去包扎傷口?!?/br> “是?!焙舞髅鬟@才站了起來,他低頭看著流血不止的手指,蒼白的臉上沒有血色。 “一回家就見血,真是晦氣?!焙芜h山嫌棄的說,“快回去包扎吧?!?/br> “大少爺出外奔波這么久了,辦成了大事,也太勞累了。秋恙,趕快帶大少爺去包扎。”二太太滿臉堆著笑上前來解圍?!耙酪續(xù)eimei,大少爺敬的這杯茶就當(dāng)喝過了吧?!?/br> 站在正對面的商依依穿著一件寬袖褂子,眉眼勾著淺淺的線條,眸子亮的像黑松寶石。姨太太不能穿正紅,桃紅色的衣裙襯著她的臉也察覺不到她蒼白的面色,遠遠看去桃之夭夭,嬌艷欲滴。 她就這樣站在何梓明的面前,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眸光沒有對著他的眼眸,而是微微偏過去了一分,從他的耳線看著后面。她既是這場宴會的主角,應(yīng)對著周遭的一切,又把自己抽離了出來,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guān)。她早已知道會有這樣一幕,但是沒想到來的這么快。她只能保持著這樣的姿態(tài),看著他處在崩潰的邊緣掙扎作秀,她不忍看,又不得不立在這里,殘忍的做了插進他心口的利器。 “大少爺好?!鄙桃酪酪呀?jīng)很控制自己了,但是還能聽到自己聲音微微的顫音。 “家里有家里的規(guī)矩,哪能不敬茶就走了。給大少爺端茶。”何遠山嚴(yán)厲的說。 旁邊的丫鬟聽聞趕緊又端來一杯茶水。何梓明迅速的接過茶碗,轉(zhuǎn)身走到商依依面前,彎腰做禮把茶水端到商依依面前,寒如冰霜的聲音:“六媽,喝茶?!?/br> “好?!鄙桃酪朗冀K沒有看他的臉,眼睛盯著茶杯,杯碟上還有他的血跡,她接了過來,抿了一口,嘴中充斥著血腥味。她有一種回到戲臺上的感覺,一切都這樣的不真實,好像只是她換上了戲裝,在唱的一出戲。 她把茶碗放到了桌面上,從身上取出紅包,遞到他手邊,“謝謝大少爺,大吉大利?!?/br> 她好像聽到了何梓明發(fā)出了一聲細不可聞的輕笑,聽他朗聲道:“謝謝六媽!” 然后看到他的長衫抖了抖,挪到了后面?!鞍?,阿媽,我先去包扎了?!比缓缶涂吹交野椎囊律里h然遠去了。 “依依m(xù)eimei,家里的人你都見過了,以后就是咱們都是一家人了?!倍T芝蘭眉飛色舞的說,“meimei,你怎么了,好像眼睛有點紅?!?/br> “是嗎?”商依依恍惚的說,她低頭看看自己這身華美的衣衫,她知道站在這個戲臺上脫不下這身戲服了,再苦再難的戲,她也要演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商依依漸漸適應(yīng)了何府的環(huán)境,她分到了南院最遠的一間帶小院子的廂房。每次何家在主廳吃飯,商依依都會很緊張,怕何梓明出現(xiàn),幸運的是沒有。她并不知道他都在哪里,干了什么。其他人不主動說起,她也不會去提。直到有一天在花園里遇到了何梓明房里的丫鬟阿蘇。 商依依看到阿蘇正在和二太太房里的秋恙坐在池塘邊聊天,她走過去的時候聽到阿蘇的聲音,“這段時間大少爺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在外地太久,cao心的事情太多了,前幾天一直都沒有胃口,整個人無精打采的,每天都一早出門辦事,夜里才回來。前幾天就有些咳嗽,昨天開始發(fā)燒了,夜里都說胡話了?!?/br> 商依依聽到這里,停下了腳步,在她們身后的樹叢旁假意在池塘邊喂魚。 “啊,嚴(yán)重嗎?二太太還說呢,這幾天都沒見大少爺去大太太房里請安,回來好幾天了,就見過他一次,大太太很不高興?!?/br> “所以我今天跟老曹說了找林大夫來開點藥,我本來是要去稟告大太太的,可是大少爺不讓我去說。可能他不想讓大太太cao心吧。” “大少爺真的是太能干了,還什么事都自己扛,何府的生意大部分都是他打理,可是老爺卻偏愛二少爺,哎,我們二太太一直心疼大少爺,一直跟大太太商量給他定一門好親事?!?/br> “對了,你可別往外說,有個事我偷偷告訴你?!敝宦牥⑻K壓低了聲音,商依依無法靠的太近,好在她們倆聊得起勁,并沒有注意到她悄悄挪過去了幾步。 “什么什么,你快說?!?/br> “我覺得大少爺有心愛的女人了。”阿蘇神秘的說。 “啊,是誰???大少爺感覺對女人都很冷淡,是哪家的小姐讓他動心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這幾天我總是看到他在房里發(fā)呆,好像拿著什么東西看,桌上總是有一個檀木的小盒子。我當(dāng)然也不敢問,可是昨天晚上老曹突然來說沈會計那有一筆賬目對不上,大少爺就跟他一起出去了。我給他鋪被褥的時候,看到他桌上的檀木盒子沒有收起來,我就看了一眼?!?/br> “是什么?” “有三個耳環(huán),其中有一對綠寶石的,還有單獨一只銀的,但都是柳葉形的?!卑⑻K八卦的說,“肯定是同一個女人的?!?/br> 商依依只覺得心里被灌入了苦水,胸中悶的厲害,她盯著水面下面一條錦鯉,看它自在的游來擺去。 “那這么說大少爺是得了相思病了!可是是誰家的小姐呢,可以告訴大太太去提親啊。” 阿蘇看了秋恙一眼,“你怎么不懂啊,要是能上門提親的話,大少爺就不會只對著耳環(huán)那么愁苦了?!?/br> 秋恙恍然大悟的樣子,“是不是這次去京城遇到的大家小姐,何家高攀不上?” “我們家大少爺人太好,在這方面太單純了。我更怕是他遇到的風(fēng)塵女子,老爺肯定不讓過門?!卑⑻K一臉苦相。 “哈哈,大少爺單純,你這個小丫頭就老道了,看你這口氣比大太太還cao心呢。” “所以你可千萬別告訴二太太,要不到時候二太太告訴大太太,追問起來,大少爺就恨死我,我可死定了。” “放心了,我嘴很嚴(yán)的,我也好奇是什么樣的女人能讓大少爺動心呢?!?/br> 兩個丫鬟又說鬧了幾句就走開了,商依依苦笑一聲,從腳邊撿起小石子,往池塘里投下石子,只聽撲通一聲,濺起了一簇水花。她一個接一個漫無目的的扔著,好像投出的石頭投的是她心里的苦悶。 不知不覺夕陽已經(jīng)落盡了,只剩下余暉,商依依覺得無比的倦怠,她在園子里漫步了很久,看著天漸漸暗了下來,她終于下定了決心。 商依依回到自己廂房里取出了一些這兩天到的藕粉和花茶。分別裝在幾個小袋子里,拿了這些袋子就一一走到各個太太的院子送禮物。最后走到何大少的院子前,她在外停下了腳步,“阿蘇在嗎?” 不一會兒阿蘇就跑了出來,“是六太太,您怎么有空來了?!?/br> 商依依笑道:“正好我鄉(xiāng)親送來了一些杭州的藕粉和花茶,給各個院子里的太太少爺送一些嘗嘗。大少爺在嗎?” “哦,大少爺在的,大少爺,六太太來了?!卑⑻K回頭往屋里喊。 過了半晌聽到何梓明悶悶的聲音,“你替我招呼她,我感冒了就怕傳染。” “六太太要不要進來院子坐坐?我給您倒茶?!卑⑻K有點難辦,六太太第一次上門,可是大少爺一副冷淡的口氣不愿意出來見客。 “哦,不用,我就是順路過來把東西送過來,我一會兒還要轉(zhuǎn)轉(zhuǎn),要去我第一次來何府住的地方,晚上那里人少,清凈,同樣的時間地方見一樣的人,心情怕是會不一樣了呢?!鄙桃酪佬Φ?。 阿蘇不太明白她在說什么,但也陪笑說了幾句,送走了商依依。她回身進門,發(fā)現(xiàn)何梓明已經(jīng)站在了房門口,他消瘦的臉上非常憔悴,眼中透著痛苦而灼熱的光。 第4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