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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楊花落盡在線閱讀 - 楊花落盡 第30節(jié)

楊花落盡 第30節(jié)

    路口的門霍然打開,那只黑貓被驚擾了,立刻就竄不見了。只見從屋內(nèi)匆匆跑出來一個少女,她神色慌張,腳下好像被凹凸不平的石磚絆了一下,一個踉蹌險些摔倒,然后就大步的往何梓明的方向跑了過來。

    何梓明已經(jīng)認(rèn)出這就是先前在門前迎商依依的meimei,于是他趕緊下車,攔住了正要跑過去的少女,“誒……楊meimei?!焙舞髅鞑恢涝撊绾畏Q呼,只好隨便亂喊。

    那少女看到這個從車內(nèi)下來的英俊的年輕男人喊住自己,而并沒有印象認(rèn)識他,有點驚慌的看著他。

    “發(fā)生了什么事?”何梓明看出她的警惕,忙解釋道,“我是你jiejie依依的朋友?!?/br>
    “哦哦,”少女明顯沒有時間停下來,大大的眼睛充滿了焦慮,邊跑邊說,“我mama發(fā)病了,我要去瓷器街找大夫?!?/br>
    “太遠(yuǎn)了,你跑過去來回太久,快,上車,我?guī)闳ァ!焙舞髅鞴麛嗟恼f著上車發(fā)動了汽車。

    那少女有些疑慮,但是心里很焦急,一時有些躊躇。

    “我就是在等你jiejie的,之前就是我送她過來的。她本來是不是說要五點走?”何梓明把車停到了她身邊,搖下車窗證明自己?!翱焐宪噥韼?。”

    那少女猶豫的點了點頭,不再管那么多,就上了車,“一直往前走,在瓷器街的北邊。”

    “好。”何梓明一踩油門,車子加速往瓷器街開去。

    “你jiejie呢?”何梓明問。

    “她在看著mama,我mama羊癲瘋犯了,我力氣不夠,控制不住她,好怕她咬到舌頭。還好今天我姐回來了,要是我一個人在家都不知道怎么辦?!鄙倥木w不寧的說。

    “你mama經(jīng)常發(fā)病嗎?”

    “不是,這兩年都沒怎么發(fā)過,她一直肺癆,身體差,不能干活,天天吃藥調(diào)理,但是這羊癲瘋好像我姥姥就有,我印象中我媽就犯過四次,那時候我還小,嚇?biāo)牢伊?。千萬不要有事啊!往左拐。”她帶著哭聲說。

    “很快就到了。放心?!焙舞髅骺戳怂谎?,她十四五歲的模樣,梳著兩條羊角辮,不像商依依的瓜子臉,她圓圓的臉蛋,五官跟jiejie還是有六七分的相像。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楊霏霏,”她拘謹(jǐn)?shù)狞c點頭,“不過我們現(xiàn)在都跟我mama姓商。”

    “你們的名字都很好聽,你跟你jiejie也很像。”

    霏霏轉(zhuǎn)過頭來打量了他一眼,有些疑惑的問,“你是我jiejie她們劇院的司機(jī)嗎?

    何梓明笑了笑,沒有回答。

    “真好。你們蘭心劇院真好,包吃包住,還發(fā)了一筆安家費,就是經(jīng)常要去外地演出。我們剛搬到磨坊街,我還不是很熟,但是我很喜歡這里,我有自己的房間做功課了?!宾J(rèn)真的說。

    何梓明的笑容漸漸變的苦澀,他停下了車,“到了,快去。”

    霏霏像一只兔子一樣,靈敏的打開車門從車?yán)锾讼氯?,匆匆跑進(jìn)了診所。

    過了一會兒,一個大夫拿著藥箱跟著她一起出來了。何梓明看他們上了車,正準(zhǔn)備開車,只聽后面的大夫疑惑的喊了聲,“何大少?”

    何梓明從后視鏡看到他的臉,覺得有點眼熟,恍然想了起來。這大夫是三姨太林六六的表親,在某次家宴的時候來過何府送禮,當(dāng)時何梓明跟他打過一個照面。

    何梓明點頭示意的笑笑,大夫立刻熱絡(luò)了起來,“何大少,沒想到在這能碰到您,這個小meimei是你朋友家的吧?”

    “他是我jiejie的朋友。麻煩您趕快去看看我mama怎么樣了。”霏霏插嘴說道,說完看何梓明給了自己一個意味不明的眼神,她在兩個成年男人面前還是有點膽怯,就不再開口說話了。

    “林大夫請多多費心了。”何梓明一邊開車一邊寒暄道。

    “那是那是,我一定盡全力。”林大夫恭敬的說。

    不一會兒,車子已經(jīng)開到了門口,何梓明搶先下了車。楊霏霏也跳下了車,林大夫正準(zhǔn)備下車,卻發(fā)現(xiàn)后座的車門被鎖住了打不開,他敲著窗子示意??墒呛舞髅骱孟癫]有注意到,他大步流星的往里走。楊霏霏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大夫沒有跟上來,回頭去看車內(nèi),只見林大夫在敲著車窗,她趕緊回頭去幫他拉門,可是從外面也拉不開。轉(zhuǎn)頭喊何梓明幫忙,可是他已經(jīng)進(jìn)屋了。

    車?yán)镘囃鈨蓚€人一頓搗騰,才發(fā)現(xiàn)是駕駛位那里把后座上了鎖,終于解開了鎖,楊霏霏帶著林大夫趕緊進(jìn)了屋。

    “jiejie,我把大夫領(lǐng)來了。媽怎么樣了?”霏霏一進(jìn)屋子就大喊了起來,奇怪的是并沒有回應(yīng)。“大夫,這邊屋里?!?/br>
    她帶著路把林大夫領(lǐng)進(jìn)了房內(nèi),并沒有jiejie的身影,mama還是跟之前一樣,四肢抽搐,口吐白沫,卻看見何梓明正在牢牢的抓住她mama不受控制手,一手鉗住她的下巴,不讓她的牙齒咬合,而他身上有黃色的嘔吐物。

    “大夫,你來看看我mama。”她急急的說道,“我jiejie呢?”

    “她到后面換水去了,我進(jìn)來正好替下她?!?/br>
    霏霏點點頭,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她mama身上了,“媽,你怎么樣了?大夫來了,馬上就沒事了?!?/br>
    林大夫過去給商母打了一陣鎮(zhèn)定劑,一直處于癲癇狀態(tài)的她一下子平靜了下來。林大夫迅速檢查了一下。

    “她昨晚是不是發(fā)過高燒?”

    “是啊,我還給mama熬了退燒藥,今天早上都好多了?!?/br>
    “她情況不是很好,”林大夫說,“這次癲癇持續(xù)時間長,怕?lián)p壞大腦,最要緊的是,由于高燒,很可能短期內(nèi)二次發(fā)病,很容易引起并發(fā)癥,她本來肺部就肺結(jié)核,加重病情,就很糟糕了,這幾天要住院觀察,我們小診所不行,最好去二醫(yī)院?!彼粗舞髅髡f,“二醫(yī)院我有同學(xué)做主任的,我去打個電話,爭取弄到一個床位?!?/br>
    “啊,太好了,謝謝林大夫!”霏霏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辛苦林大夫了?!?/br>
    “何大少不用客氣,都是朋友幫忙。”林大夫有點得意的笑道,“我去打個電話,這附近哪里有電話?”

    “我?guī)ィ诟舯诘膱笊缬须娫??!宾奔钡囊I(lǐng)路,又不放心的回頭看了已經(jīng)昏睡的mama一眼,焦急的問,“jiejie呢?”

    “沒事,你們快去,我在這看著?!?/br>
    “嗯嗯?!宾屑さ目戳撕舞髅饕谎?,就風(fēng)一樣的打開了門,領(lǐng)著林大夫出去了。

    大門剛帶上,商依依就走進(jìn)了房門,只見她紅著眼睛,滿臉的憔悴,她走到床前,看著飽受折磨昏睡了的母親,深深的呼了一口氣。

    “謝謝。”她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何梓明,目光投向他筆挺精致的西裝上的污漬和褶皺,她知道他是多么的潔癖。

    何梓明看著她,憐惜的說:“等會我把你mama送去醫(yī)院,這兩天我去醫(yī)院幫你照看吧。你就說你的蘭心劇院要外出演出了?!?/br>
    商依依跪在床前看著母親,哽咽的說,“mama,女兒太不孝了?!?/br>
    “你也是為了她們好,你不想讓外人知道她們是你的親人,怕被人害了,是不是?”何梓明伸出手溫柔的撫摸著她的腦袋,安慰的說。

    她點點頭,“納親的時候我請了一個婆子扮我mama收了聘禮,好在這種賣女兒做小的事情,大戶人家根本也不會在意誰是親家,老死不相往來?!?/br>
    何梓明心中不知作何滋味,他只是輕撫著她的頭頂,指尖在她柔順的黑發(fā)里輕柔的滑動。

    “你別太擔(dān)心了,你mama會沒事的,這幾天我會照顧的。”何梓明蹲下來看著她紅彤彤的眼睛,柔聲說。

    “不耽誤你的事嗎?”

    “馬上要走了,哪有什么放不下的事?!彼猿暗妮p笑道,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了一個精美的項鏈,小吊墜是一個太陽和月亮連在一起,外圍鑲了一圈碎鉆。

    “我回來時路過一個店看到這個不錯,隨手買來送給你,畢竟我們相識一場,你上次也還給我留下柳葉耳墜,起碼沒給劉清遠(yuǎn),他嫉妒的要死?!彼孟駴]有心肺的笑道,“我要走了,也送個小紀(jì)念品給你,你喜不喜歡也都留著吧?!彼f著解開環(huán)扣,細(xì)心的替她戴上。

    她用指尖輕撫著胸前的吊墜,日和月,是他的明。

    商依依凝視著他,她想說感謝亦或是推辭的話,卻什么都說不出來,眼淚像潮水一般不可抑制的上涌,終于沖破了眼堤,源源不斷的滾了下來。

    何梓明久久的看著她,心里哀嘆了一聲,伸手?jǐn)堖^她的腦袋放到了肩頭。

    第47章

    暮色降臨,最后一片晚霞黯淡了下去,商依依從黃包車下來,已是身心疲憊。她本想直接回到自己院子里去休息,不料剛進(jìn)了門遇到了老曹。

    “六姨太,老爺吩咐讓您回來后去主廳?!?/br>
    “哦?已經(jīng)過了晚飯時間了,還去主廳做什么?”商依依神色厭倦的問。

    “過幾天祭祖,二少爺從天津回來了,太太們都在主廳?!?/br>
    商依依打起精神,繞過半月潭,徑直的走向了主廳。剛邁過高高的門檻,就聽到廳內(nèi)歡聲笑語一片。

    “梓佑,在軍校要好好遵守紀(jì)律,軍校不比你們那散漫的中學(xué),紀(jì)律嚴(yán)明,軍法如山?!痹谌巳褐泻芜h(yuǎn)山的聲音傳了出來,不像以往的嚴(yán)厲,好似帶著慈愛的笑意。

    “是,阿爸,我不會惹事的?!焙舞饔哟┲簧碥娧b,身形板正的立在一群女人中間,顯出是個英氣挺拔的少年。

    商依依默默的站在門外,看著里面的花團(tuán)錦簇,父慈子孝。她眸中晦暗,只覺得眼中梗入了一根刺。

    “哎呀,老爺,我們梓佑什么時候得意忘形過,一直都規(guī)矩又乖巧,年年在學(xué)校得獎。這入學(xué)才兩個月就已經(jīng)得了優(yōu)等獎了?!比烫至鶟M腔的喜悅之情。

    大太太在一旁笑得很不自然,“雖說梓佑是優(yōu)秀,但是年輕的男孩子就是怕交了壞朋友,跟壞伴就糟糕了。梓佑,你要安心好好念書,不要結(jié)交狐朋狗友,老爺花了這么多心思和錢打點,你不要辜負(fù)了你阿爸的栽培?!?/br>
    “我知道的,大媽。”只見何梓佑規(guī)規(guī)矩矩的點頭回應(yīng)。

    “jiejie,我梓佑最本分了,結(jié)交的都是大門大戶的子弟,以后都是在京城發(fā)展,就是需要這些人脈,跟我們小地方是不一樣的了。而且連劉司令都特別關(guān)照了。我聽說大少爺自己一個人執(zhí)意要去上海,我這幾天都在替他擔(dān)心呢,在上海舉目無親的,他去了能干什么呢,不比在我們穎城,有我們何家撐著,在上海難道還有人捧他做大少爺嗎?”

    “大少爺?shù)氖虑榫筒挥胢eimei你cao心了?!贝筇樕亮讼聛怼?/br>
    “老爺,太太?!鄙桃酪肋@時走進(jìn)了人群,給老爺和大太太請安。

    “這么晚才回來,娘家事情可不少。“大太太鼻子里冷哼了一聲。

    “你回來了?!焙芜h(yuǎn)山看了商依依一眼,意味深長的說,“你是梓佑的六媽,凡事要盡心盡力為家人著想,知道嗎?”

    依依頷首稱是,何梓佑在商依依成為六姨太后第一次回家,照例讓二少爺也給新進(jìn)門的六媽敬茶。

    她第一次見到何梓佑,接過茶盞不動聲色的凝目打量這個被寵溺著的朝氣磅礴的少年,然后斂目喝下了茶。

    何遠(yuǎn)山目光鎖在她的臉上,然后就不再看她。

    “大少爺呢?這么晚了怎么還沒回?”何遠(yuǎn)山面色不悅。

    “他今天出去祁家辦事了,應(yīng)該就快回來了?!贝筇氐馈?/br>
    “他還想著去上海呢?梓明這孩子就是被你慣的,現(xiàn)在這么任性妄為,真是無法無天了。”何遠(yuǎn)山看著大太太臉上止不住的怒意。

    這時二太太馮芝蘭陪笑道:“大少爺也是想出去長長見識,以后能更好的幫家里,大少爺年紀(jì)也不小了,本來要是沒有去年的事,他也都成家立業(yè)了,其實就是年輕,心還沒定,要是有了妻兒也就不會一門心思想著外面的世界了?!?/br>
    何遠(yuǎn)山聽得此話眉頭一皺,點點頭,“是了,我都忙的沒有時間考慮梓明的婚事,這么大年紀(jì)了,還沒結(jié)婚,自然稀奇古怪的想法都出來了。你這個做阿媽的,連兒子都婚姻大事都不cao心,都不知道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大太太馮淑琴憋屈的在眾人面前聽著老爺?shù)挠?xùn)斥,心中郁結(jié)萬分。

    二太太馮芝蘭繼續(xù)解圍道:“哎,老爺是冤枉jiejie了,jiejie一直都在cao心大少爺?shù)幕槭拢逊f城稍微合適的人家都打聽過了,只是大少爺?shù)幕橐龃笫?,?dāng)然還是要由老爺做主,要您來定奪?!?/br>
    “是嗎?”何遠(yuǎn)山冷笑:“那都有什么合適的人選嗎?”

    馮芝蘭給堂姐使了個眼色,馮淑琴只好說:“現(xiàn)在看來祁家的三小姐祁司雯,年紀(jì)家世最合適?!?/br>
    “是啊,我們已經(jīng)找人探過祁家的口風(fēng)了,祁老爺對大少爺很滿意,而且祁家三小姐現(xiàn)在在上海讀書,也認(rèn)識大少爺,對大少爺贊不絕口,說不定大少爺就是因為祁三小姐在上海,才一心想著去上海的。他們門當(dāng)戶對,年輕人之間互相又看對眼,肯定是一樁好婚事?!瘪T芝蘭在一旁補(bǔ)充道。

    “祁家,”何遠(yuǎn)山皺眉思量道:“我看可以,找個媒人去說說,具體的八字你找人算算,當(dāng)媽的上點心,兒子都要跑了都不知道?!?/br>
    “是,老爺?!瘪T淑琴悶聲應(yīng)道。

    喔,果然是祁家,依依心里鈍鈍的輕念道,她冰涼的指尖不自覺的觸到藏在衣領(lǐng)下面才被捂熱的日月的項鏈,站著人群中像是浮起的水霧,飄飄渺渺的聽不到他們后面都在說些什么。

    晚宴過后,依依一個人在池塘邊游蕩了許久,秋夜寒涼,晚上又開始起風(fēng)了,她疲憊的雙腳走的沒有知覺,凄冷的秋風(fēng)好似卷走了軀殼內(nèi)最后一絲的熱氣,她才木木的停緩了下來,最后去門房管事那里打了一個電話,回到了自己的廂房。

    夜深露重,依依用棉被捂著自己冰冷的身子,一動不動的靠坐在床邊發(fā)呆。夜里風(fēng)很烈了,吹得外面木質(zhì)的門窗吱呀呀的作響,以至于隱約有了敲門聲的幻覺。

    依依站起來快步走到屋外,打開院子的大門,只有一股陰冷的風(fēng)趁著門縫卷了進(jìn)來,吹得她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冷清的月光撒在石子小路上,這里偏僻的連打更的都不經(jīng)過。

    她落寞的關(guān)上了門,走回屋內(nèi),坐在梳妝臺前,把脖子上的項鏈摘了下來,放在手心,指尖沿著凸起的碎鉆細(xì)細(xì)的摩挲了一遍,從太陽到月亮,劃出了一個明。細(xì)鉆在微弱的燈光下也閃的耀眼,與灰暗的屋子格格不入,像是刺的她眼疼,她闔上了手掌,也闔上了薄薄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