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花落盡 第4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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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依依也沒有答話,她掩飾住自己的不安,避開店里的人悄悄投來的目光,靜靜在柜臺前站著等待。上海雖然風(fēng)氣開放,但是一般正經(jīng)太太并沒有避孕需求,何況這個藥這么貴,普通人買不起,一般都是高官商賈的情婦來買的。 過了一會兒藥送到了,依依把錢付了,把藥盒放進(jìn)了包里。 “太太,這個包裝和說明書是英文的,需要……” “我能看懂?!鄙桃酪来驍嗔怂脑?,在旁人的側(cè)目下迅速的離開了。 出來后她想四周張望了下,然后走到了電車車站,到旁邊的賣牛奶的攤子上買了一瓶,付錢的時候問老板,“請問去芙蓉街65號的朝暉早報坐哪一路電車?” 商依依在路邊等著電車,突然看到馬路對面有賣糖炒栗子的,上海的糖炒栗子跟北京的不同,加了桂花翻炒,遠(yuǎn)遠(yuǎn)的就聞到一股混著桂花的栗子香。她猶豫的看了一下電車來的方向,還是下了決心快速的跑到馬路對面,買了一袋熱乎乎的糖炒栗子。 回過來之后,剛才一班車已經(jīng)走了,她又等了二十分鐘,車到站了,她才上了這班電車,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探出一點(diǎn)腦袋,迎著冷風(fēng)吹面。懷里的油紙袋散發(fā)著熱量,溫暖著她的手心。 她眸光盈動,看著電車徐徐的穿過繁華的街道,路邊的街鋪,熙熙攘攘的行人都在眼前不停的轉(zhuǎn)換,她七歲的時候跟著父親第一次來到上海坐電車,那時小小的心靈裝滿了期待和快樂的跟在父親和jiejie身后,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當(dāng)時她被桂花香味吸引,吵著要吃路邊的糖炒栗子,不肯上車。jiejie生氣的說她不懂事,不服氣的她跟jiejie拌起嘴來。父親無奈的看著她,知道二女兒這個倔驢的性子,沒有辦法就去給她買了一袋,以至于他們錯過了眼前的一班車,等了二十分鐘坐了下一趟。 但是她并不在乎,而是快樂的一直抱著熱乎乎的油紙包,不顧形象的吃了起來。結(jié)果父親辦事遲到了,jiejie說她是煩人精,但父親并沒有因此責(zé)怪她。而在電車上吃香甜軟糯的糖炒栗子構(gòu)成了她對上海最深刻的記憶。 清冷的風(fēng)讓她清醒的不至于沉淪到幼年的幻境中,卻吹落了她眼中的淚珠。她輕拭著眼角,讓自己在嘈雜的電車中顯得不那么的異樣。她心里數(shù)著站,數(shù)到第八站,她從人群中擠下了車,在路上又問了兩個行人,終于找到了芙蓉街65號,不在街道主路上,而是拐進(jìn)了一個弄堂里,有一個突兀的二層小樓,抬頭看到上面橫著一塊招牌:朝暉早報。 第73章 商依依如愿以償?shù)囊姷搅耸掦?,她那樣爽朗的性格在見到依依的第一時間尖叫了起來,讓報社忙碌的同事們側(cè)目,蕭筱開心的沖過來擁抱她。 她拉著依依走到報社后面無人的花園里說了好久的私房話。 “三年沒見,要不是大半年前何梓明來找我給你打電話,我真的會以為我又再也找不到你了!” “我也很想你,你是我唯一的童年好友?!币酪兰t了眼眶,“只是我又太多的不得已?!?/br> “這是我的名片,你隨時打電話到報社找我。你現(xiàn)在有聯(lián)系方法嗎?”蕭筱有些緊張的問。 依依搖搖頭,“這段時間你要是要找我就聯(lián)系何梓明吧?!?/br> “你們倆現(xiàn)在?”蕭筱用兩個食指對到了一起,目光詢問道,她知道依依目前的處境。 依依悵惘的笑了笑,無法回答。 “這不重要,總之這兩個月我會在上海,但不會影響我一直以來的計劃?!?/br> 蕭筱拉著她的手,想勸她但知道她一直以來的遭遇和決心,無從開口,只能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他對你的感情應(yīng)該是很深的,你要好好保重,跟我保持聯(lián)系?!?/br> “難得有機(jī)會跟你同在一個城市,我這段時間會經(jīng)常來找你的?!币酪佬χf。 “好,說到做到,我們拉鉤。”蕭筱不放心的伸出小拇指,“你父親的案子我會留意的,如果有新的線索,我告訴你,所以你不要跟我斷了聯(lián)系哦?!?/br> 依依笑著跟她勾了下小拇指,“放心吧,大記者!” 最后她送蕭筱回到報社門口,看著她一步三回頭的走進(jìn)了灰白的小樓,才卸下了笑容,寂寞的轉(zhuǎn)過身去,失神的走出巷子。 剛走出來,臨到大馬路上,突然從身后竄出一個小小的身影,帶著哭聲往路上沖著。依依從失神中驚醒,眼看著跟前的小孩就要被路上迎面而來的汽車撞到,她無暇想其他,奮力的沖過去,把那個小孩拽了回來。身邊的汽車一個急剎車,但是車子已經(jīng)沖到了前面,司機(jī)搖下窗來用上海話一頓海罵,虛驚一場,就揚(yáng)長而去了。 依依拽回小孩的時候用力過猛,她倆一齊跌倒在馬路牙子上,這時候才看到倒在身邊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扎著的小辮散亂成一團(tuán),一張哭花了的臉,這時候已經(jīng)嚇的失了魂,反而沒有了哭聲。 依依想站起來把小姑娘扶起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腳扭到了,這時候才感受到痛意,她忍著疼勉強(qiáng)站了起來,看到弄堂里一對穿著樸素的中年夫妻沖了過來。 “二丫,你怎么這么混,不長眼,還敢沖到馬路上找死!”女人又驚又怒,伸手想打她,但是還是停住了手,抹了抹眼淚,“都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dāng)家,你這個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 然后轉(zhuǎn)過身來對著商依依,“謝謝你啊,小姐,要不是你我們二丫已經(jīng)……真是救命之恩,太謝謝了!二丫,還不快謝謝這位jiejie的救命之恩!” “謝謝jiejie!”小姑娘哭著說,她繼續(xù)嗚咽道,“可是我不想再回戲班了,我想去上學(xué)!” “二丫,你要懂事一些,體諒下爸媽,不是我們不想讓你去上學(xué),是真的沒有錢了。戲班雖然現(xiàn)在苦幾年,但是好歹有口飯吃?!?/br> 看商依依問詢的眼神,孩子媽嘆著氣跟她講了家里的情況,他們本是安徽人,前兩年遭了水災(zāi)逃荒來到上海,好在她和孩子爹都是有手有腳的勤快人,上海需要的苦力也多,男人去了碼頭做工,她在大劇院做洗衣工,在石庫門里也租到個落腳地,一家人勉強(qiáng)生活。但是已經(jīng)有兩個孩子要養(yǎng)活,如今又新添了一個小娃娃,實(shí)在沒有能力讓二丫去學(xué)校讀書,正好前兩個月有個老鄉(xiāng)黃梅戲的戲班子看中了二丫,送去學(xué)唱戲,誰知道這個孩子這么倔,兩次逃了回來,說要跟鄰里的好友一起去上學(xué),不要去唱戲。 二丫在一旁嗚嗚咽咽的哭著,水靈的大眼睛小臉蛋淌著淚,“阿鳳阿湘都去學(xué)校讀書了,就我一個沒有上學(xué),她們說我以后是個戲子只能給老頭子做姨太太,嗚嗚……我才不要……” 二丫的爸媽謝過依依,拉著孩子正要回去,商依依凝望著小姑娘幼小的背影,突然喊道,“這位太太,你讓孩子去上學(xué)吧。” 女人回過身來,為難的說,“小姐,真的不是我不想,實(shí)在是……” 依依從手包里翻出錢包,把里面的鈔票都拿了出來,“這里有一些錢,應(yīng)該夠二丫一兩年的學(xué)費(fèi)了,今天我跟二丫也算是有緣分,把這錢拿去給她讀書吧,能讀幾年是幾年,困難的日子挺挺總能過去的,但是女孩子沒讀過書不識字,就會難一輩子了。” 女人突然痛哭了起來,比身邊的小孩還哭的厲害,她顫抖的接過錢,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旁邊發(fā)男人千恩萬謝。 “我過段時間我再送些錢來?,F(xiàn)在二丫還小,好好讀書,她以后會有光明的前途的?!币酪姥劬镟咧鴾I水,緩緩的轉(zhuǎn)身離開。 下午何梓明正在跟一位客戶談合同,秘書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進(jìn)來。”何梓明抬眼看著他,“什么事?” “何老板,剛剛有個電話進(jìn)來,是一位商太太打過來的。” 何梓明立刻站起身來,“她說了什么?” “她說之前跟您約好的,在芙蓉街三十九號,她已經(jīng)在等您了??墒俏铱戳讼陆裉斓念A(yù)約排期,沒有跟商太太的會面,您……” 何梓明焦慮的蹙眉,他擺擺手,“是我忘了告訴你了?!比缓笏D(zhuǎn)身跟客戶解釋,“對不起宋先生,我把時間安排錯了,我現(xiàn)在就要出去。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您先看看合同有沒有什么要修改的,張秘書幫您做好記錄,明天我?guī)е贤ツ竞??!?/br> 這位宋先生很不滿意,抱怨了幾句,何梓明把剛才他們爭執(zhí)不下的一個條款做了一點(diǎn)讓步作為補(bǔ)償安撫他,然后就把后續(xù)的事情交給了秘書,快步的走了出去。 何梓明開車來到了芙蓉街,看著路旁的門牌號碼緩慢的開著,兩眼焦急的搜索著,直到看到路邊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把車停了下來,飛速的跑到跟前。 “依依,出了什么事了嗎?”他關(guān)切的問道。 只見商依依坐在長椅上,腿上放著一包糖炒栗子,正在吃著栗子,一臉的閑適和滿足。她看到何梓明過來,朝他甜甜的笑了笑,“你來了。”她抹抹嘴,把栗子收了起來。 “給我五毛錢?!彼焓中Φ馈?/br> 何梓明一路都在擔(dān)心,此時看到她好好的在眼前,松了一口氣,不明就里的從口袋里掏出錢來,放到她的手心,嘆道:“你要干什么?你怎么在這里,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情?!?/br> 依依笑笑站了起來,一手抓住了他的右臂,“幫忙扶我一下。” 何梓明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右腳扭傷了,忙扶住她,她單腳跳了幾下,走到旁邊的商店柜臺前,“老板娘,這個電話費(fèi)放這了啊?!?/br> “好啊,儂先桑嘎快就來接儂了啊。拿先桑賣相老好額,對儂又嘎好,儂老有福氣額!”店里的老板娘上下打量著衣冠楚楚的何梓明,站在柜臺里cao著一口上海話熱情的說。 依依對她揮手笑笑,然后回過身來對何梓明吐了吐舌頭,學(xué)著老板娘的口吻說,“何先桑賣相老好額?!?/br> “你學(xué)的不對?!焙舞髅骶o鎖的眉頭此時已經(jīng)舒展開了笑意,“老板娘說的是儂先桑?!?/br> 他在她的臉頰上輕輕一吻,眼神是濃的化不開的蜜,“今早怎么那么早就起床出門了,看來我不該那么早就放你回去的?!?/br> 依依本想說不想早上在屋里遭遇大太太和二姨太的詢問,但是看他眉目舒展稱心愿足的樣子,不想掃他的興。 他扶著她往車?yán)镒呷?,心疼的問:“怎么弄傷了??/br> “我在路邊看到有個小姑娘差點(diǎn)被車撞上了,拉了她一把,誰知道就把腳扭到了?!?/br> “你的這個腳踝很容易就扭傷,這段時間都不要自己隨便走了,有什么事都讓司機(jī)接送?!?/br> “我本來是要自己叫個車回去的,可是卻發(fā)現(xiàn)一分錢都沒有了,只好找老板娘借了個電話打到你公司?!彼p松的笑著說,一邊上了車。 “沒有帶錢出來嗎?” “是啊,”她努努嘴,“我用零錢買了點(diǎn)吃的,才發(fā)現(xiàn)錢包里忘了放錢進(jìn)去了?!?/br> 何梓明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看著她,“你也有這么糊涂的時候?!闭f著他從錢包里取出了一沓鈔票,放到了她的包里,“下次別單獨(dú)出來了,上海這么大,本來就人生地不熟的的,扭傷了腳還沒有帶錢,要是一時找不到我怎么辦?” “說不定也能碰上別的助人為樂的先生呢?!彼Φ?。 何梓明雙手捧著她的臉,在她的唇上重重印了一下,“你有我就夠了,我不會再給其他先生機(jī)會的了。” 依依笑而不語,他開動了汽車,“你今天怎么想到來這了?”他看了一眼周圍,“來找蕭記者了?” “嗯,她可說了你許多的好話,你都給了她什么好處?”依依偏著頭看他。 “也許是因?yàn)槲冶旧砭褪且粋€很好的男人呢?”何梓明望著她的笑眼中閃著光彩。 依依嬌麗的眼波流轉(zhuǎn),抿嘴不答話。 “我不想就回去?!边^了一會她說,“屋里太悶了?!?/br> “嗯,我也知道。不回去,我先送你去診所看看腳?!彼f,“明天開始跟我去廠里吧,我每天都把你帶在身邊。” “那像什么樣子,我是來學(xué)東西的,你安心做你的事?!?/br> “你來了我怎么能安心?”他五指插入她的指間,聲音能擰出水來,“這三年,我每天都想著能有這樣的日子?!?/br> 她的手變得更柔軟了,“我好好陪你兩個月,但是我不想因?yàn)槲易屇銊e的事情受影響。” 何梓明沒有接話,拇指在她的手心里打轉(zhuǎn)。 遇到了一個紅燈,車子停下來排隊(duì)等待。 “那你夜里好好陪我?!彼氖终茡嶂龐善G的臉,想就這樣親下去。 “前后都是人呢?!币酪兰钡耐崎_了他,這可是人來人往的上海的大馬路,停在路中間,車內(nèi)的一舉一動路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何梓明笑著抬起她的手背親了親,愉快的發(fā)動了汽車。 “夜里你別來找我了。”依依別扭的說。 “白天你不肯跟我在一起,夜里也不讓我去找你,你是要折磨死我嗎?”他聲音透著可憐。 “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我不想在大太太樓頂上跟她的兒子偷情?!彼蓾恼f。 “嗯?!焙舞髅魍奥窇?yīng)了一聲。 “我不想這樣,為什么每次都會變成這樣……”她偏頭望向車窗外,這樣就不會讓他看到她發(fā)紅的眼。 他指間交纏的緊緊握住她的手,車子急轉(zhuǎn)了一個彎,拐到人煙稀少的小路上,停了下來。 何梓明板過她的臉,干燥的唇瓣落在她低垂的眼簾上安撫著她的委屈,“很快就會好的,給我點(diǎn)時間。” 他的額頭蹭著她額上的碎發(fā),“以后我不會再讓你受委屈。” 第74章 商依依每天按時去工廠報到,跟著技術(shù)人員和管理經(jīng)理學(xué)習(xí)。楊小姐是何先生和傅先生一起介紹進(jìn)來的,神秘而美艷,每天早晚由何先生的司機(jī)接送,中午也從來不跟同事們一起吃飯。但是楊小姐對于業(yè)務(wù)非常認(rèn)真,車間的經(jīng)理都本以為她是來玩票的,開了兩次會之后,發(fā)現(xiàn)她提出的問題都很犀利,對管理上也是懂行的,才認(rèn)真的跟她討論管理上的要點(diǎn)。她隨身攜帶一個厚厚的筆記本跟著老技術(shù)學(xué)習(xí),機(jī)器上德文法文英文的說明書,她都能看懂一些,不懂的她地方都會記下來做好標(biāo)記,下次就記住意思了。 大家對她充滿了好奇,她絕口不提自己事情,廠里的人不敢打探她的身份,也不敢對她過于殷勤,但是年輕的男人們還是會忍不住為她端茶送水引路的接近她。 何梓明答應(yīng)了依依晚上不再去閣樓與她相會,而每天下班后她都要按時回家,以免被太太疑心,就只有中午的時間何梓明讓司機(jī)在廠外等著她,接她一同去吃午飯,下午再把她送回工廠去。 他們像那些工廠秘密戀愛的年輕人一樣,約會,吃飯,聊工作上的人和事,趁無人的時候親昵,每一天都懷著甜蜜的憧憬,每一天又帶著分別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