職業(yè)反派[快穿] 第2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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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尹落在被面的手倏然抬起,鉆進(jìn)被中,摸索著碰到了賀煊的指尖,賀煊正沉思著,一點(diǎn)冰冷滑膩的觸感將他的神思召回,他渾身一顫,抬頭便見莫尹正看著他,那雙清冷的眼正如他手指的觸感一般如冰似雪。 莫尹握住了賀煊的手,低低道:“你的手真熱?!?/br> 賀煊喉頭滾動,一點(diǎn)一點(diǎn)從莫尹的掌心里將手抽了出來。 莫尹靜靜看他,神情不辨喜怒。 賀煊掀起被子的一角,低聲道:“將兩只手都放進(jìn)來吧。” 莫尹微微一笑,起身調(diào)轉(zhuǎn)方向,與賀煊坐在一邊,將雙手都放進(jìn)了賀煊的被窩之中,賀煊雙手握住莫尹冰冷的手,將他的指節(jié)手掌都團(tuán)在掌心。 賀煊的手又大又熱,比手爐要舒服,莫尹放松地向后靠去,賀煊向側(cè)面閃開一點(diǎn),留了些空位叫莫尹靠,兩人并排坐著,手握著手,這般靜謐美好的時刻叫人恍惚間又回到了當(dāng)初二人在邊境并肩作戰(zhàn)之時,那時他們好似全無隔閡,將軍與軍師,最是交心好友…… 但正如此刻,那時的知心其實也只是賀煊一種一廂情愿的錯覺,而打破這種錯覺的正是莫尹。 莫尹淡淡道:“我聽聞陛下來過?” 賀煊面色一凜,握著莫尹的手也猛然用力。 莫尹視線向下瞥了一眼,看向隆起的被子,道:“小心傷口掙開?!?/br> 賀煊慢慢松了力道,低聲道:“大皇子一事,有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莫尹淡淡道:“大皇子密謀造反,搞得如此轟轟烈烈,如何轉(zhuǎn)圜?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謀反這樣的大罪,縱他是皇子,也是一樣該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 “再者說,”莫尹抽了下手,反手捏玩賀煊的手指,“大皇子當(dāng)眾指控謀反的是你,”他抬眸望向賀煊的眼睛,“他如此反咬,你還要心軟?” 賀煊道:“可你知道他并未謀反?!?/br> 莫尹笑了笑,“他沒有謀反,你也沒有謀反,可總有個人該為那日宮中大戰(zhàn)付出代價吧?”莫尹笑容溫柔,“難道你希望那人是我?” 賀煊又猛抓了下莫尹的手,眼神變得極為銳利,那呼之欲出的種種強(qiáng)烈情緒如撲面而來的網(wǎng)一般籠罩住莫尹。 種種言語全不需說,只在兩人的目光之中不斷傳遞,猶如閃過無數(shù)刀光劍影,也似纏綿糾葛不清。 賀煊的眉頭皺得極緊,賀氏滿門忠烈,他自幼所學(xué)全脫不開忠君二字,許是他父親看出他在官場上的愚鈍,只將最能保命的招數(shù)教與了他,他學(xué)得太深太沉,已是扎入骨髓了。 “當(dāng)日,是我……” 賀煊的手被狠狠抓了一下。 莫尹目光冷冷地瞧著他,“賀煊,你最好想好了再說?!?/br> 賀煊緩緩道:“我本就該死?!?/br> “成王敗寇,我輸了,”賀煊道,“你說過,有朝一日要我俯首稱臣,你贏了,該付出代價的是我?!?/br> 莫尹松開了賀煊的手,徑直下了榻,在寂靜的宮室內(nèi)來回踱了兩步,回頭看向靠在床畔的賀煊,“倘若你求我,看在你我的交情上,我可以考慮饒他一命,”賀煊眼睛微亮,卻聽莫尹道:“可你既這么說,那他便必須死了?!?/br> 賀煊道:“子規(guī)——” “你知道你錯在哪嗎?”莫尹冷冷道,“你既已為我死過一次,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便沒有資格再替別人去死。” 賀煊道:“我不是要為大皇子去死,是……” “是什么?!” 莫尹厲聲打斷,“你認(rèn)為這是你我之間的斗爭,兩面便必然會有一個贏家?你錯了,如今我贏了,登基的是二皇子,倘若你贏了,扶持了大皇子登基,這天下算來算去還是他們趙家的,誰是贏家,誰是輸家,你還看不明白么?” “我早厭煩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你只記得我說過要你稱臣,你應(yīng)當(dāng)也記得我說過,我要的是九五至尊?!?/br> “大皇子、二皇子……趙家血脈,”莫尹負(fù)手而立,鳳眼煙波流轉(zhuǎn),唇齒上下輕輕一動,“我一個也不會留?!?/br> 賀煊一言不發(fā)地看著莫尹,聽他將所有大逆不道的話全說盡了。 “你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br> 莫尹回眸道:“一是聽賀太傅的,速速返鄉(xiāng),遠(yuǎn)離這些是是非非。” 賀煊已毫不驚訝莫尹能得知他的家書中寫了什么,只仍安靜地看著莫尹。 “二是,”莫尹頓了頓,語氣柔和,“留下來,幫我。” 室內(nèi)寂靜極了,賀煊不作聲,眼神全不能從莫尹身上移開,他既為他的野心所震顫,亦為自己心中的搖擺所感到痛楚不堪。 真全不要忠孝,留千古罵名,在史書臭上一筆?連同賀氏忠名一塊陪葬? 賀煊有些想笑,他不是軟弱的人,在戰(zhàn)場上腥風(fēng)血雨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他亦不怕死,從來打仗都只沖在最前頭,他怎么也料不到他這樣的人會落入如此進(jìn)退兩難,似乎無路可走的境地。 莫尹審視著賀煊的神色,他知他快將他逼到絕路了,這兩條路,無論哪一條對賀煊而言都是抽筋剔骨之痛,他看似有選擇,其實兩條路殊途同歸,要么避讓要么投誠,總之是絕不能與莫尹作對。 怪不得,賀太傅當(dāng)年那般反對他入朝,連他從軍也是勉強(qiáng)答應(yīng),看來他果真不適合走仕途一道…… “如若你愿回鄉(xiāng),”莫尹淡淡道,“我可以放趙家人一條生路。” 賀煊目光輕微閃動。 “到時我可以放他們?nèi)ツ相l(xiāng),由你們賀家世世代代繼續(xù)侍奉他們,全了你們滿門的忠義?!?/br> “我以為你會以第二條路來與我交換條件?!?/br> “你不愿,不是么?” 莫尹微微偏過臉,目光很是銳利,仿佛將賀煊已全看透了。 一陣寂靜過后,賀煊緩緩道:“宮中守備森嚴(yán),宮人守口如瓶,連太醫(yī)都如此俯首帖耳,子規(guī),陛下闖宮,是你默許,還是你授意?” 莫尹神色不變,賀煊自顧自道:“你先讓陛下以大皇子之事激我,又接了金大夫勸我回鄉(xiāng),其實你從未想過要我為你賣命,你只是想叫我遠(yuǎn)離這些是非,對么?” 賀煊說著,目光神色愈發(fā)溫柔。 莫尹在他那視線注視之下,那冰冷的表面似有融化的跡象,他口唇蠕動的幅度極小道:“那你肯不肯呢?” 他先是逼迫于他,又再給他指出一條真正的出路,為了叫他愿意走這條路,他甚至替他找了一個緣由來叫他接受這唯一能好好活下去的安排…… “藏鋒,”莫尹語氣柔和下來,“回鄉(xiāng)吧?!?/br> 賀煊定定地看著莫尹,莫尹同樣目光凝望著賀煊。 賀煊心中又痛又苦。 這一聲藏鋒,叫他如何割舍? 他救了他一命,他為他籌謀,全他忠義自尊。 到底是誰付出的更多? 能算得清么? “我……留下?!?/br> 賀煊啞聲道,他說完之后,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是毫無血色,可以瞧出他是多么艱難才說出這三個字,這般決定對他而言是叫他放棄了多么重要的東西…… 以大皇子的性命來要挾,賀煊當(dāng)然也會勉強(qiáng)同意,可莫尹不喜歡也不愿意賀煊是為了別人屈服于他,他要他是為了他!為了他而心甘情愿地放棄一切,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站在他這一邊!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yù)料之中,可這快意卻遠(yuǎn)超于他的想象,看著賀煊痛苦卻又堅決的神情,莫尹只覺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比之弒君奪位都要來得暢快! 莫尹緩步上前,輕輕咳了一聲,“藏鋒,你真要留下?” “是?!辟R煊緩緩道。 莫尹俯下身,雙手抓住賀煊的肩膀,目光凝視著賀煊的眼睛,那雙眼睛里從痛楚中迸發(fā)出的情意叫莫尹甚至有些著迷了,他漸漸低頭,身上冷冽氣息靠近,賀煊呼吸漸屏,卻在莫尹離他只一指距離時扭開了臉。 莫尹目光斜斜地看過去,賀煊臉色極為隱忍,莫尹微瞇了瞇眼,“藏鋒……” 賀煊卻是扭身慢慢躺下了,他低低道:“子規(guī),你讓我靜一靜?!?/br> 莫尹半彎著腰,居高臨下地注視了賀煊俊朗蒼白的側(cè)臉,柔聲道:“好?!?/br> 莫尹悄然離去,吩咐宮人們好生照顧,宮室外金大夫攔住了他,道:“太師,多年前老夫為您開的補(bǔ)身藥丸可有效?” 莫尹道:“多謝金大夫?!?/br> “不如老夫為太師您把一次脈,為您重新調(diào)制藥丸?” “不必了,”莫尹微笑道,“我身子還好,勞煩金大夫多多照顧藏鋒?!?/br> 莫尹是極少笑的,但他今日的確笑得很痛快,在書房中自斟自飲,面上笑容不斷,然而笑著笑著他便咳了起來,喉頭止不住地涌上陣陣腥甜。 醇酒入喉,將那滿口的血?dú)庥诛嬃嘶厝?,莫尹面上仍是帶著笑意,他叫了侍女抱來琴,且飲且奏,又提筆寫下幾首狂詩,最后和衣躺在床上,一面輕咳一面低語,“白頭如新,傾蓋如故……” 一連幾日,莫尹都未曾去探望賀煊,只問了太醫(yī)賀煊情況如何,太醫(yī)說那金大夫霸道得很,不許他們插手,莫尹笑了笑,叫他們?nèi)牻鸫蠓虻恼{(diào)遣。 朝中的混亂也漸漸平息了,大皇子因謀反大罪被貶為庶民,流放三千里,賀煊得知此事后,眉頭稍展,隨即又更深地皺了起來。 金大夫道:“公子,您滿腹心事,郁結(jié)太重,可不利于身體恢復(fù)?!?/br> 賀煊強(qiáng)笑道:“金大夫圣手,我已覺得好了許多了?!?/br> 金大夫道:“傷好之后,公子有何打算?” 賀煊面上笑容漸淡,神情幽深地看向房中一處,淡淡道:“且看吧?!?/br> 金大夫再次勸道:“如今朝中一團(tuán)污穢,暫且明哲保身以待來日才是正道啊。” “這些話,是爹要您帶給我的吧?” “太傅與夫人都是這個意思,”金大夫道,“老夫自認(rèn)走南闖北,見過世間無數(shù)人物,這位莫太師心思深沉,便是太傅出山,兩虎相斗,勝負(fù)都未可知,公子您雖精通用兵,在權(quán)術(shù)之道上卻如稚子一般,絕不是這位莫太師的對手,”金大夫壓低了聲音,用僅有賀煊能聽到的聲氣道:“此次前來,我?guī)Я艘幻都偎浪?,可助公子您脫身。?/br> 賀煊聽罷,卻是無動于衷,“不必了?!?/br> 金大夫道:“難道公子您……” 賀煊打斷道:“我累了?!?/br> 金大夫見他神色堅決,便知無可轉(zhuǎn)圜,長嘆了一口氣,輕搖了搖頭。 如此幾天后,賀煊派李遠(yuǎn)帶著他的兵符請各軍離去,造反之事,已蓋棺定論,沒有對參與的軍隊作出任何處罰,各軍也就四散回屬地去了,唯獨(dú)賀煊手下一支親兵近衛(wèi)怎么也不肯走,一定要等賀煊一同回邊境。 賀煊聽聞此事,心中又是陣陣絞痛,手書一封叫李遠(yuǎn)再去遣回,這次有了賀煊的親筆書信,親兵們這才勉強(qiáng)返回,京中便只剩下禁衛(wèi)與熒惑軍,全都握在莫尹的手中。 形勢已非常明朗,正如莫尹所言,他所要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是真真正正的九五至尊,這條路艱難險阻,要踏過比在戰(zhàn)場上更深厚的尸山血海才能到達(dá)頂峰。 這樣的險途,倘若只一人去走,也太孤單了…… 賀煊感到身子漸好,已不必人照顧伺候,便想要出宮,宮人們攔著不讓他離開,“將軍,沒有太師的手令,我們不能讓您出宮?!?/br> 李遠(yuǎn)在一旁皺起了眉,賀煊卻平靜道:“那就勞煩你們向太師說明請示?!?/br> 李遠(yuǎn)直接道:“將軍,我去?!?/br> 李遠(yuǎn)在宮中行走自由,立刻就去了太師府,求見了莫尹,告訴莫尹賀煊傷勢漸好,想要出宮,他頗為不忿道:“宮人非要我來請示軍師您,得了軍師您的手令才放行。” 莫尹微微一笑,“將軍傷勢好了?” “尚未好全,不過將軍身體康健,待在宮中也不習(xí)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