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藍看著她一眼，沒有搭話。

    就在這時，顧青山大步的走了進來，“姐，我?guī)闳メt(yī)院?！?/br>
    說完就要去抱她坐外面停著的驢車。

    “等等?！?/br>
    “等等?！?/br>
    老婦人和莊藍同時出聲叫住他！

    想到去醫(yī)院要花很多錢，老婦人心疼得不止一點半點，忙阻止道：“我們不去醫(yī)院，就在家里生，他爹已經(jīng)去村里叫穩(wěn)婆了。”

    顧青山眉頭皺了起來，看著親姐虛弱的樣子很是心疼，剛在過來時他猜到了一些，這次出血有可能因為上午追他們奔跑有關(guān)，想到此他就很愧疚，萬一親姐有個三長二短……

    莊藍則是走到顧青山旁邊輕聲道：“用驢車不行，你姐出了血禁不起顛簸，還可能把傷口顛簸大，得用擔架，盡量保持身體平躺?！?/br>
    現(xiàn)在農(nóng)村通往縣城的道路都是基耕道，泥巴路面上鋪點粗粒的石子，很是不平整，到處都是坑坑洼洼的。

    擔架生產(chǎn)隊有，但需要至少二到三個人換著抬著走。

    眼下，顧佳的丈夫和幾個兄弟去了山里，顧青山道：“我去找單架，再找海哥和明哥來幫忙，你看著我姐。”

    “誒，我說大舅子，什么時候你當上我林家的家，做起我家的主了？我說不去醫(yī)院，咱就在家里生，咱村哪個女人生孩子不在家生的？就你姐嬌氣？”

    “我姐去醫(yī)院的錢我來出，你不用擔心?！鳖櫱嗌揭徽Z就堵住了老婆子的口。

    說完就大步往外走，林家婆子不想去醫(yī)院無非是怕花錢，對于這老婆子的德性他很清楚，平時摳搜又尖酸還要面子。

    “我家又不是沒錢，不過，這禍事是因你而起，你應(yīng)該負責，該出這個錢?！逼偶覌屪分砗蟠舐暫暗?，標準又婊又立的做法。

    莊藍無語，她回頭看向顧佳：“姐，你肚子疼不疼嗎？還有沒有發(fā)緊，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顧佳搖頭，內(nèi)心仍然忐忑和不安。

    莊藍扶著她的肩：“別擔心，我判斷，沒多大的問題，但是為防萬一，還是要去醫(yī)院保下胎，再詳細做個產(chǎn)檢，這樣對你和孩子都好?！?/br>
    林家婆婆在一旁癟嘴冷笑。

    就在這時，林家公公領(lǐng)著一名中老年穩(wěn)婆進入大家的視線中。

    穩(wěn)婆一來就被林家婆婆拉著說話，說了好一陣的家常。

    完后，穩(wěn)婆對著顧佳道：“我說林家大媳婦，你怎么還坐在這里，快回屋里躺下。”

    然后又對著林家婆子道：“林家嬸子，快去燒盆熱水。還有，給產(chǎn)婦準備碗紅糖雞蛋，吃了生得快?！?/br>
    莊藍不解的看著穩(wěn)婆：啥情況？這不是沒有生產(chǎn)的跡象嗎？

    按常理，不是要先檢查了看看，再說生產(chǎn)的事嗎？她雖不是醫(yī)生，但有醫(yī)學常識。

    林家公公走到林家老婆子旁：“給周婆婆也煮二個雞蛋，不要讓人家空著肚子幫忙?！?/br>
    林家婆子瞪了眼大兒媳，小心對林家公公道：“那個，顧家兄弟說送去醫(yī)院生，他出錢。”

    林家公公皺眉：“他當家還是我當家，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林家婆子灰溜溜去了廚房。

    “等等。那個，不是要先檢查一下嗎？萬一不是生產(chǎn)呢？”莊藍叫住他們。

    她記得很清楚，書里的顧佳不是7月早產(chǎn)，而是足月后生產(chǎn)，按時間線應(yīng)該是9-10月之間。

    穩(wěn)婆不爽瞪了她一眼，好像專業(yè)被人質(zhì)疑一樣：“你懂你來？”

    第四章

    穩(wěn)婆在村里接生了幾十年，第一次被人置疑，而且還是個外來戶的破鞋小知青，她最討厭這些知青，仗著有點文化總是一副天上知道一半地下全知的樣子。

    莊藍梗住了，這年代的人說話都這么杠嗎？

    莊藍大聲的道：“我姐雖然有出血，但她的宮縮不規(guī)律，持續(xù)時間短，確實沒有生產(chǎn)的跡象。我雖沒有接過生，但下鄉(xiāng)之前也看了不少醫(yī)學專業(yè)的書，我mama就是一名醫(yī)生?！?/br>
    只見穩(wěn)婆把手上的濕帕子往地上一扔，長滿褶子的黑黃臉，唬著：“我管你什么宮縮不宮縮的，在我們這兒聽不懂，也不興這些?！?/br>
    她轉(zhuǎn)過頭對著顧佳的婆婆和公公道：“你們家到底誰做主？這孩子到底生不生？不生我就走了，我家里一大堆事情等著呢，鬧著玩兒呢？”

    “我姐去縣里生?！币坏滥新晱拈T外傳來。

    隨之三個大男人匆匆走進院子，顧青山把堂哥顧海和顧明找來幫忙了。

    三人和顧佳是親姐弟和堂姐弟的關(guān)系，流著同脈的血，感情從小就親厚，一來就急急的走到顧佳身邊關(guān)切的問候起來。

    顧青山抱起顧佳就往顧海和顧明抬著的擔架上放。

    “等等，這是干嘛?！绷旨夜B忙的上前問道。

    林家婆婆連忙拉著他，小聲的道：“這月份不到就出了血，怕真有個好歹，顧家兄弟要送醫(yī)院，我覺得也可以……”

    林家公公瞪了她一眼：“你還愣著干嘛，趕緊的跟著去呀。”在農(nóng)村女人生產(chǎn)的事男人不好去，一般都是家里婆子和女人出面的。

    這邊，顧青山幾人已經(jīng)穩(wěn)妥的將她抬起，急匆匆往醫(yī)院趕。

    顧青山見跟過來的莊藍，對她道：“你就別去了，回家。”

    林家公公看著人抬走后，對穩(wěn)婆又是賠禮道歉又是說好話，最后還給了跑路錢才把穩(wěn)婆送出了門。

    整個大隊數(shù)百戶人才只有一名穩(wěn)婆，她們接生的手藝都是家里傳下來，沒有經(jīng)過什么正規(guī)培訓，這名穩(wěn)婆接生的數(shù)量沒有上千也有幾百。

    穩(wěn)婆接生也不是絕對的安全，生產(chǎn)時一尸兩命、產(chǎn)后大出血，出生時窒息腦癱的情況也不少，村民們都把這個當成是天意和命，倒沒有人會去怪罪于穩(wěn)婆。

    村里的幾個婆娘湊在一起，又開始吃瓜。

    【誒，你們聽說沒？林家老大家肚子里的娃又要保不住了！她兄弟幾人剛剛把她抬縣醫(yī)院去了?！?/br>
    【真的還是假的！都是姓莊的那個害人精害的！折騰完這家，又折騰那家，家家不安生?！?/br>
    【天可憐見，顧佳平時人雖要強些，但人挺好的，希望她母子平安?！?/br>
    【她不顧自己懷著娃就去追車，也是個不懂事的，保住了顧家，把自己娃也折騰沒了，她那婆婆可不是吃素的。】

    【娃沒了，她日子可不好過了?！?/br>
    ＊＊＊

    莊藍牽著小潤潤出了村，到了走田坎路的時候，她就把小潤潤抱了起來。

    一路走走看看，每景每物都覺得稀罕，書外的她很少有時間去感受鄉(xiāng)村風情的，工作實在累的時候，她也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想法，只是都沒有實現(xiàn)的時候。

    她這人愛好不多，除了工作之外，最看愛的就是鄉(xiāng)村美食節(jié)目，如《舌尖上的中國》《奶奶最懂得》甚至是李子柒的無聲視頻都看得津津有味。

    從林家灣回去的路上，還真發(fā)現(xiàn)很多好東西，小龍蝦和田螺也特別多，溪溝里有很多小河蝦，隨著小溪河往下走有條河，河邊上河蚌也特別的多。

    有些村民把田螺和河蚌撈起來弄碎了喂雞吃，村民們也不吃這個，太腥了。

    這些都是實打?qū)嵉拿牢堆剑媸潜╅逄煳?，想著，莊藍都有些咽口水。

    她想到不久前顧青山做的清湯寡水的菜味子稀飯，她就饞起小龍蝦來。

    這時，她看到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子正在河溝里釣小龍蝦。

    他的辦法是將螺螄砸碎，把rou拴到一個繩上，再把繩的一端拴到一米長的竹竿上。

    只見他一根竹竿下去，不多時就提起來，那螺螄rou上夾了一只或幾只小龍蝦，只見他把繩子一抖，蝦子就落到桶里面，再去釣下一只。

    這辦法好，莊藍看得津津有味。

    那小孩見莊藍看她，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繼續(xù)手上的動作。

    陳科看著不遠處那美麗的女人，對她并不陌生，她是小學老師，但一心想回城，對教書以外的所有事都不感興趣，獨來獨往總是冷冷的排外的樣子，她的流言村里傳得不少，風評不好。

    他說曾說過：她和他們一樣是被命運捉弄的人！

    陳科想，她倒是不可憐，拿著滿工資，被男人養(yǎng)得白白-嫩嫩的。

    莊藍問他：“小朋友，你釣這些小龍蝦干什么？”

    陳科瞟了她一眼，沒搭話。

    雖然不知道她說的小龍蝦是什么？但他知道肯定說的是雙鉗蟲。

    村里人都不待見雙鉗蟲，傳說是當年小日本帶起來吃尸體的，喜歡在臟臟的陰溝里打洞，連雞鴨都不吃，村民們覺得這東西晦氣，看到都是打-死扔坡上嘔肥。

    陳科不會告訴她，他抓這個是吃的！

    他有次餓極了，將這東西煮了，發(fā)現(xiàn)尾巴處的白rou很是鮮美，這是他和他爸爸熬過去的口糧。

    除了抓這個吃，他還得去山里采些草藥去賣。

    爸爸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他得湊錢為父親抓藥。

    小孩子不搭理她，莊藍也不惱。

    她想著等顧青山回來，也來弄點小龍蝦吃。

    她拉著林潤澤站了起來，朝村口另一個方向走去

    “mama，這是牲口棚的方向？我們?nèi)ミ@里干嘛？”潤潤問道。

    潤潤安靜的被莊藍牽著，不哭不鬧，乖巧懂事得像個小大人似的。

    “我們?nèi)タ纯础！?/br>
    莊藍記得書里說二塘村的牲口棚住著一個大人物，在莊藍走后不久就翻了案，官復(fù)了原職，未來還會是封疆大吏的存在。

    這樣的人提前結(jié)交一下，如果有雪中送炭的機會就再好不過了。

    她記得那人叫陳國忠，有個兒子叫陳科。

    去牲口棚需要路過一片荒草坡，看著滿坡的荒草，莊藍發(fā)現(xiàn)個好東西。

    比如說，那腐草堆里有幾叢小草，葉子上有著冬瓜灰的白霜，這是出了名的癢癢粉，只要一沾上就會瘙癢難忍。

    莊藍掏出手帕子，小心翼翼的收集到手帕里。

    不遠處張強又瞅到了莊藍落了單，他還發(fā)現(xiàn)顧青山幾人抬著顧佳去縣里了，他大喜過望，匆匆的趕了過去。

    上午沒占著便宜，心里一直癢酥酥，像貓抓一樣不得勁。

    這會兒又湊了上前，直接攔到了莊藍的前方，一雙色迷迷的眼邪惡的看著她，恨不得能透視似的將莊藍全身上下看個遍。

    “mama?！睗櫇櫝蹲∏f藍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