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山看著后面排著長長的伍隊，對著大家道：“誰認識他？”

    后面的人都搖頭。

    顧青山無奈對那老人道：“老人家，你到一旁坐著，我有話和你說?！庇谑前敕霭肜陌阉揭慌?。

    顧青山對著后面來領藥的社?員道：“社?員們你們領了藥回去的時候又幫忙打聽一下，這老人家是誰，有沒有認識的，說他在村辦公?室，讓來認領?！?/br>
    顧青山給老人家倒了杯水：“老人家，你是幾村的，我送你回去，再把藥給你?！?/br>
    老人家茫然搖頭：“我不知?道我?guī)状宓?，我是聽說人到這里領藥，我就來了?！?/br>
    “……”

    顧青山知?道莊藍精通醫(yī)理，他叫了一個本村的社?員去叫莊藍來看看。

    莊藍接到通知?也?沒有耽誤，很快到了辦公?室。

    對老人問了幾個問題，老人家仍是茫然，問他在那里他也?不知?道，莊藍判斷這種情況極有可能是老年?癡呆癥。

    “什么是老年?癡呆癥？”在座的幾人都茫然問道。

    “老年?癡呆癥是阿爾茨海默病，是一種退行性的腦病，特征性病理變化是大腦萎縮、神經元數目減少，主要發(fā)?生在老年?期，該病是一組抑制性疾病，臨床上表現為記憶力障礙、失語、失用?、失認等表現為特征。”

    莊藍說了這么多，聽者是一頭霧水。

    “總之，他現在有可能記不起什么事，也?可能認不到人，現在要做的是找到他家人。”莊藍道。

    顧青山點頭。

    顧支書道：“我叫幾個人分別去每個村讓廣播通知?一下，讓家里缺人的人來領人。”

    顧青山將老人安排到椅子上，他靠在椅背上仰著頭睡著了。

    眾人無語。

    顧支書繼續(xù)叫著幾人開會，說明天分糧的事情。

    顧青山先表態(tài)：“就按李會計的數量分，沒問題?！?/br>
    顧支書也?表示沒問題，他去廣播室發(fā)?通知?。

    “通知?，通知?，全體社?員注意了，明天上午九點開始，二塘村5生產隊開始分糧?！?/br>
    第五十九章

    那老頭在椅子上睡醒了, 睜開眼睛的站了起來?，他彷徨的看?著周圍的一切，嘴里叫喚著：“小芳，小芳?！?/br>
    “老人家, 你醒了？”顧青山問著他。

    “你是誰？怎么在我家里, 我家小芳呢, 把我家小芳怎么了？”老人家氣勢洶洶的揮著手打顧青山。

    還好顧青山眼疾手快避了開來?，誰也沒想到這老頭動不動就打人呀。

    “老人家，你是誰？住在哪里？”顧青山繼續(xù)問他。

    從下午讓人去通信過后到現在已經過了五個小時，都沒有人來?認領他，眼見著這天色也要黑了, 辦公室也快沒人了, 可把辦公室這幾名村干部愁壞了。

    “我是誰？我住哪里？”老人恍惚的問著自己。

    “我是誰？我不是我家！”他跌跌撞撞朝門?外?走去，他在壩子里站了一會兒，然后隨便朝著一條小路就開走。

    “老人家, 你站??！”顧青山叫住他。

    那小路不是走村外?的路，而?是走大山山上的路, 讓他這么走了肯定找人就更麻煩了。

    那老頭肯定不會聽顧青山的, 咋呼呼就往山上跑。

    顧青山快步就追上他，把他逮了下來?，少不了被他拳腳相加。

    “你放開我，你放開我, 我要回?家?！崩项^對于顧青山明顯有著不滿。

    顧青山板著臉大喝一聲：“給安安靜靜在這里呆著，哪里都不能去?！?/br>
    老頭瑟縮一下, 表情驚恐, 明顯是被嚇到了。

    顧家大伯也走到他身旁，感覺這個燙手山芋。

    “大伯, 你去過外?村，你聽說過有這么一個人神志不清，患了老年癡呆的人嗎？”

    顧家大伯搖頭。

    記分員道：“這么個人，該不會有人專程送到咱隊來?，給咱添難的吧！”

    李會計眼珠子轉了轉：“也有這個可能?！?/br>
    “這咋辦？如果天黑了還沒人認領，誰管他？”

    “要不送公安局吧，報人口失蹤。”記分員道。

    顧青山道：“再等?等?看?吧，這才?六點，天還沒黑?！?/br>
    莊藍這時從家那邊過來?，看?著那老頭問道：“還沒有人認領嗎？”

    莊藍想了想朝老人家走去，那老頭看?見莊藍，神情有些變化，他顫巍的伸出手：“小翠，你來?接我了啊！”

    “我叫什么名字？”

    “小翠?！?/br>
    “我的大名叫什么？”

    “胡丹翠?！?/br>
    “你叫什么？”

    “我叫什么？”突然老頭目光一滯，神情一兇，“我是你爹，我叫什么？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眼看?著老人激動的想上前打莊藍，顧青山一把將她拉到身后。

    莊藍對著顧家大伯道：“大伯，查一查那個隊有叫胡丹翠的，將老人送去吧?！?/br>
    胡丹翠，顧青山表情有些微妙。

    “胡丹翠、胡丹翠……”

    顧家大伯看?向顧青山，“青山，我記得你高中同學中有個叫胡丹翠的?！?/br>
    顧青山目光不露痕跡的掃過莊藍，道：“對。她家住七隊，不過她已經嫁人了，應該不會住娘家了。”

    “不管了，你先去他家看?看?，問有沒有這個老頭?！鳖櫦掖蟛馈?/br>
    “好。”

    顧青山騎上自行?車上了村公路，剛到村口就看?見一個女人急匆匆的往這邊走。

    顧青山翻身下了車，那女人也看?見了顧青山。

    “顧，顧青山？”胡丹翠看?著眼前高大威武的男人，和記憶中青澀的模樣有些變，現在的他五官長開了，更英俊，更沉穩(wěn)。

    顧青山也看?著胡丹翠，聲音有些澀，許多年沒見了，當年那個水靈漂亮的姑娘被歲月磋磨得黃瘦，她頭發(fā)?有些營養(yǎng)不良的焦黃，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碎花藍布上衣和黑色褲子。

    “許久未見了?！鳖櫱嗌降馈?/br>
    胡丹翠有些自慚形愧的拉了拉衣角，這些年她一直知道顧青山的情況，知道他退伍后就娶了下鄉(xiāng)女知青，女知青長得很?漂亮，這會看?到他，精神十足，衣著光鮮，看?著就是過著好日子的。

    “你是來?找你爸的？”

    胡丹翠點頭，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神。

    “那走吧，在村辦公室，你跟我來??！闭f著騎上車在前方走，胡丹翠在后跟著。

    胡丹翠看?著他冷峻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他仍是那么高大英俊美?好，而?自己已經蹉跎成了黃臉婆，相形見絀。

    當年他去參軍，她說過要等?他的，是她違背

    諾言先嫁了人，結果遇上了個人面?獸心的家暴男，懷著孕被打流了產傷了身子，后來?再也沒辦法生育就被夫家離了趕回?了娘家。

    娘家有三個哥哥都已經結了婚分了家，她和父母住在一起，前幾年又攤上老父親患了病，生活就越苦了。

    本來?，當初聽說顧青山轉業(yè)回?來?時，她想過去找他的，正?在踟躇時，就傳來?了他娶了下鄉(xiāng)的女知青的消息，那女知青名聲不好，但年輕又漂亮又有學識，她自己也覺得沒臉所以就放棄了……

    “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顧家大伯問道。

    “人來?了，在后面?。”顧青山道。

    大家遠遠的看?著通往村辦公室那條基耕道，最遠處有個人影在移動。

    “竟然碰上了，為什么自行?車不帶他一段？”顧家大伯問道。

    顧青山看?了眼莊藍，認真道：“不太好?！?/br>
    莊藍站在地?壩前看?著由遠至近的人影，從身段來?看?是個女人呢，她不由得側頭看?了眼顧青山，心里有些好笑，這是在避嫌嗎？

    顧青山也看?著由遠至近的身影，內心有些雜陳，當年在學校的時彼此產生過朦朧的好感，她送他參軍時說過要等?他，后來?沒兩年她來?信告訴他，她嫁人了讓他忘了她。

    當年那種情感并沒那么深刻，收到她的信顧青山反倒松了口氣，他想過把此生都奉給部隊，讓她等?著就是誤了她，往后很?長時間都沒有想起過這個人。

    沒想到他因為一次任務受傷，身體素質達不到特種兵的強度，不得已轉業(yè)退伍，剛回?村就碰到了張強使手段敗壞莊藍的名聲，當時莊藍問他愿意?娶她嗎？他同意?了，一是看?不慣張強的逼婚行?為，二是不忍嬌花一樣的女人落入張強之手。

    除了英雄仗義之外?，還有絲同情心作?祟，當然也顏的原因。

    他同意?莊藍不扯結婚證的請求，心里也明白她的原因，莊藍抗拒夫妻間的肢體接觸，他也沒有強迫她，兩人一直維持著有名無實的夫妻關?系，當莊藍收到回?城調令要走的時候，他雖然有些難受也放手讓她離開……

    顧青山在感情上是被動的，一直處于接受那方，一直顧及到別人的心情想法和情緒，從來?沒有為自己爭取過。

    他看?了眼嫻靜的莊藍，如果她要走，他會舍得放開離開嗎？

    他眼神變得堅定而?熱烈，不，他會和她一起走，他會想盡辦法跟上她的腳步，爭取有資格站在她的身邊！

    “小翠，小翠……”那老頭看?到胡丹翠的身影時，應該激動的跑上前，牽她的手：“小翠，小翠你終于來?了，你來?接我回?家？”

    胡丹翠對他一笑：“走，我們回?家吧?！?/br>
    說著拉著老父親就轉身，沒有看?向院子里的任何一人。

    其實她在剛剛走近時就把院子里的人看?得真切，猜到那個站在顧青山旁邊的女人就是那個知青，兩人站在一起好看?又般配。

    “等?等??！鳖櫱嗌浇凶∷?/br>
    他拿著些蛔蟲藥上前，溫和的對她道：“你們家有幾個人，你爸今天是來?領蛔蟲藥的?！?/br>
    胡丹翠復雜的抬眼看?他：“三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