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狹小的衣柜中，十叁歲的薔薇躲在衣柜里，捲曲著身體發(fā)抖，雙手摀住耳朵。

    「薔薇？你在這里??！別怕，我在，mama在。」

    涼冰是第一個打開衣柜的人，也是薔薇的生命中唯一打開衣柜找到她的人。涼冰二話不說抱緊她，此時外頭的天氣惡劣，今天剛好是颱風(fēng)天，狂風(fēng)暴雨還打雷閃電，突然又一陣巨響，薔薇嚇得立刻躲進(jìn)涼冰的懷里大哭。

    「是爆炸……炸彈，他們來了……嗚……不要……」

    「不是，薔薇，沒有爆炸，只是打雷。這里很安全，有我在，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傷害你?！?/br>
    涼冰溫柔的安撫薔薇，隨后抱她回床上，躺在她身邊，整晚抱她安慰。戰(zhàn)后的陰影一直跟隨薔薇，即使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她還是只要聽到一個類似砲彈的巨大聲響，就會害怕不已。

    「媽，你會一直在，不會離開我，不會走嗎？」薔薇淚汪汪的眼睛看著涼冰。

    「當(dāng)然，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不管你在哪里，mama都會找到你?！?/br>
    「真的？你發(fā)誓。」

    「真的，我發(fā)誓，永遠(yuǎn)不騙你。」

    －－－

    被夢驚醒，薔薇躺在單人床上，這幾日的眼淚幾乎都沒停過，關(guān)于那晚怎么回來怎么睡著的，她也全部忘記。薔薇無神的望著天花板，過去與涼冰的一切歷歷在目，她轉(zhuǎn)頭看向床頭柜上的那一個被她蓋上的相框，情緒立刻又衝上胸口，如缺氧般的心痛快淹沒自己，薔薇莫名反胃，起身跑去廁所嘔吐，但也沒東西可吐，因為這些天她根本沒吃過什么東西。

    乾嘔還沒結(jié)束，敲門聲就來，薔薇拖著沉重的身體去開門。

    「你好，杜小姐，我是來提醒你今天下午的……」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我會準(zhǔn)時到?！?/br>
    一見靈溪，薔薇就一肚子火。

    「好。但是，杜小姐，你臉色蒼白，看起來很憔悴，這幾天你……」

    啪－

    薔薇直接關(guān)門送客，然后就在玄關(guān)的地板上坐著，垂頭又開始哭了。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抬頭看著客廳桌上的那份文件，擦掉眼淚鼻水的整裝出門。

    今天外頭的天氣是令人不解的晴空萬里，薔薇一路上沒什么想法，只是一直握緊那份文件。終于到達(dá)法院，一輛超級跑車非常引人注意的停在門口，薔薇連猜都不用猜就知道站在跑車旁的兩個女人是誰，但她不想打招呼，因為那只會增加她想殺人或自殺的心情。

    一進(jìn)法院，薔薇就看見那個黑發(fā)女人，竟然像沒事一樣的好端端坐在那里，這些天連一封簡訊都沒傳來，薔薇盡量心平氣和的坐上另一張椅子。

    「薔薇……」

    「我們可以開始了?！?/br>
    涼冰原本還想說句話，但薔薇完全不想聽，眼睛只看著面前的兩位律師。涼冰嘆氣，對律師點頭，接著便開始向兩人說明。

    「涼小姐，杜小姐，如果你們都同意的話就可以在文件上簽字，解除親子關(guān)係?！?/br>
    兩人聽從律師的指示在文件上簽上姓名蓋章。

    「薔薇，我在國內(nèi)名下所有的財產(chǎn)，股份、基金、動產(chǎn)、不動產(chǎn)，包括那棟房子、車子，都已經(jīng)轉(zhuǎn)到你的名下了。」涼冰邊簽字邊說。

    「我不要?！?/br>
    「還是你要我全部轉(zhuǎn)成現(xiàn)金，匯到你的戶頭?！?/br>
    「我說了我不要！」薔薇終于氣不過，轉(zhuǎn)過頭瞪她。

    「反正已經(jīng)是你的了，你若不要，就捐了吧?！箾霰€是笑著看她，只是笑容有點勉強。

    凝視涼冰的黑眸，薔薇完全不懂她到底在想什么，只覺得想打她。蓋下文件最后一頁的手印，薔薇很快站起身轉(zhuǎn)身，但涼冰還是坐在那。

    「我、我會恨你?！顾N薇的聲調(diào)在顫抖。

    「我知道?！刮覑勰?。

    「你為什么要是我mama？」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br>
    聽完最后一句，薔薇憤而離開，頭也不回。涼冰不發(fā)一語的坐著，過了五秒后，她才站起來望著薔薇離去的背影一直不愿走開。凱莎跟鶴熙因為在外面等得有點久，而且只看見薔薇出來，所以很擔(dān)心的進(jìn)來看。

    「姊姊，我真的很想揍你?！?/br>
    沒想到?jīng)霰鶗P莎說這種話，顯然她是痛到底了。不過凱莎沒生氣，只是上前擁抱涼冰，讓她在肩上哭得像個叁歲的孩子，哭到泣不成聲無法控制，哭到昏厥陷入黑暗。

    「涼冰？涼冰！救護(hù)車，鶴熙，叫救護(hù)車……」

    －－－

    黃昏時走出民政局，薔薇拿了個新的身份證，看著母親的欄位不再有涼冰的名字，心情難以言喻，本來又想流淚的，但手機鈴聲先響起了。

    「小倫？我很忙沒空……」

    『薔薇！你先別掛斷，快抬頭看！拜託！』

    薔薇覺得莫名其妙，很不情愿的抬頭看，看見了一個電子廣告墻。

    『薔薇，生日快樂，我的錢只夠租十秒鐘，我記得你好像小我?guī)讱q，二十六歲吧。』

    小倫此時的生日祝賀讓薔薇感到很諷刺，她居然愛一個女人愛到把自己的出生都忘了。

    「小倫，謝謝?！顾N薇禮貌回應(yīng)。

    『不客氣。話說，你怎么會這么剛好的來民政局？』

    「我今天離婚了?！?/br>
    『離婚？你結(jié)婚了？』小倫震驚，但后來發(fā)現(xiàn)自己說錯話了。

    『對不起。薔薇，但如果她讓你這么傷心，你……』

    「她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但她終究是別人的。」握緊身份證，薔薇的語調(diào)無法再冷靜。

    小倫沉默。

    「可是，小倫，我盡力了……我盡力了，我真的盡力了……」

    夕陽灑落天地，薔薇從沒想過有一天，在她二十六歲的生日那天，會蹲在民政局前的廣場上，痛哭流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