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套陶潛也熟，不過前世要讓人說這些，不需要酒水，只需鍵盤就可。

    話里話外可能會有些夸張，但也足夠讓陶潛知悉，如今長生天朝在經(jīng)濟(jì)、政治、軍事等等方面的大致格局。

    原身畢竟是個迂腐書生，這些都是弱項(xiàng)。

    陶潛雖然能搜羅報紙之類，進(jìn)行惡補(bǔ)，但聽本地土著商人的解說，卻是個更好的途徑。

    不過兩人說到后面，似觸及某個話題，面上竟同時露出一種擔(dān)憂之色，各自道：

    “李老板，陶書生，昨兒碼頭上的變故都聽說了吧?！?/br>
    “什么夫食其妻，子獻(xiàn)其rou，父子相殘，人化血畜……都是妖孽啊，聽說最近一段時日，各省各市縣的妖魔鬼怪格外的活躍，已經(jīng)鬧出了大量的恐怖事件，平民百姓的生活愈加的艱難了?！?/br>
    “誰說不是呢，這世道，太苦了?！?/br>
    “不過聽說朝廷為了這些妖魔，特意籌建了一個新衙門，叫什么【禁仙堂】，搜羅了各道高人，還有軍中的殺伐武人，用來剿滅這些妖異仙神之流?！?/br>
    “各市縣的衙門若有需要，還可申請禁仙堂的人長年駐扎本地?！?/br>
    說到這里，消息來源明顯更靈通的藥店老板賈強(qiáng)，忽然扭頭看了看包廂門外。

    見無外人，他又對著二人“噓”了一聲。

    而后，低聲泄露道：

    “我給你們透個消息，暫時都別外傳?！?/br>
    “其實(shí)咱尋仙縣的老爺們早已向上面申請了禁仙堂的高人強(qiáng)者駐扎，不止如此，縣長老爺還請求了省城派駐一個團(tuán)的新式軍隊(duì)過來。”

    “倒不是為了那修了邪術(shù)的漕幫之人，而是為了……妖神軍！”

    “嘶”

    賈強(qiáng)吐出那三字，陶潛與李三魚二人，面上立刻露出驚色。

    第17章 陶潛的實(shí)戰(zhàn)目標(biāo)

    陶潛穿越、重生已有三日，由于他的主動，本世界的諸多基本信息和常識都已完全掌握。

    是以，陶潛很明白“妖神軍”這三字的含義。

    朝廷定義其為：亂軍。

    而在平民百姓看來，則是，也不是。

    至少一開始不是，后來壯大之后，大部分的確都演變成了殘暴混亂的流民亂軍，少部分堅(jiān)持住了底限。

    妖神軍早期在古豫省唐縣地區(qū)聚眾起事，后因皖北一場大旱災(zāi)，造就大量流民加入，由此快速壯大。

    數(shù)日后，該亂軍聚眾達(dá)數(shù)萬人，直接攻破了古豫馬甫城，自此便真正成了氣候。

    在接下來的數(shù)年間，妖神軍以瘋狂速度壯大，席卷數(shù)個大省，接連攻破了數(shù)十個城池。

    此軍中不但有著流民士兵，還存在著數(shù)量極其龐大的旁門左道、江湖術(shù)士之流。

    正因?yàn)檫@些人的存在，才使得妖神軍能屢次破開朝廷的圍剿。

    盡管妖神軍在聲勢上不如已經(jīng)席卷十幾個大省的“太平軍”，可在朝廷諸多大將大官看來，妖神軍更難對付。

    因?yàn)樘杰娭丝粗卮髣荩瑒虞m裹挾數(shù)十萬流民前行，與朝廷大軍硬碰硬。

    而妖神軍，卻因“理念”之分，主動分割成了數(shù)百上千份，各自流竄的同時，又互有聯(lián)系，甚至偶爾會互相援助。

    加上那些擁有各種手段的左道術(shù)士，在朝廷看來，這亂軍簡直如跗骨之蛆，讓他們惡心又痛苦，且難以根除。

    對于普通的百姓而言，妖神軍的意義要分開看。

    若是天災(zāi)人禍頻繁，致使平民啃噬樹皮、易子而食的地方，所有人都會盼望妖神軍的到來。

    瀕臨絕境的饑民，會無比渴望的聽到那首粗俗易懂的造反歌謠：

    亳州城子四方方，財主官府蹓下鄉(xiāng)；

    窮人糧食被逼凈，居家老幼哭皇蒼。

    亳州城子四方方，妖神起事渦河旁；

    殺財主，打官府，大戶小戶都有糧。

    這歌謠響起之地，意味著秩序徹底崩壞，妖神軍會將朝廷勢力滅殺，而后打開官倉放糧，掠奪富戶銀錢，散給百姓……到了這時，沒有饑民會去計較必須加入妖神軍這一前提條件了。

    能有一口吃的，能得一把銅板，那是天大的幸事，誰能拒絕？

    可對于如“尋仙縣”這般，秩序暫時平穩(wěn)，百姓仍有飯吃，生活還算安定的地方。

    妖神軍，便是實(shí)實(shí)在在，不可辯駁的亂軍。

    他們一旦來了，一切都將完蛋。

    是以此時，賈強(qiáng)話音落下，李三魚這小商人也都露出驚駭之色。

    顯然是在害怕，若妖神軍攻入尋仙縣，他身家不保尚在其次，很可能連一家老小的性命都會丟了。

    賈強(qiáng)同樣一臉憂色，繼續(xù)道：

    “前些日子，南粵總督季大人剿滅了一支從古豫地區(qū)流竄過來的妖神軍，還因此受朝廷嘉獎升了官?！?/br>
    “誰料此事被妖神軍主力知曉，竟直接又派了一支更難纏的亂軍過來，聽聞率領(lǐng)亂軍的，還是個戰(zhàn)無不勝，打得朝廷節(jié)節(jié)敗退的狠角色?！?/br>
    “原本總督大人領(lǐng)了大軍，要與之在南詔城外進(jìn)行大決戰(zhàn)。”

    “可誰知道，那人竟然耍了陰謀詭計，帶著一群亂軍繞道鐵雞嶺，如今正翻山越嶺而來，若被其成功突破進(jìn)來，屆時將橫掃包括咱尋仙縣在內(nèi)，至少十幾個縣市，若被其奪了大船，連省城都會因此遭殃?！?/br>
    “總督大人極其憤怒，直接斬了情報官，而后給一些關(guān)鍵縣，如咱們這里，派遣了新式軍隊(duì)。”

    “一旦有風(fēng)吹草動，恐怕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戰(zhàn)爭了?！?/br>
    話音落下，賈強(qiáng)滿臉憂色更濃。

    而聽了半響的李三魚，在擔(dān)憂戰(zhàn)爭的同時，似又想起什么，猛地嘆起氣來。

    不等陶潛相問，他直接便又對著賈強(qiáng)道：

    “賈老板，亂軍之事先放到一邊。”

    “我看我們真正要擔(dān)心的，是接下來老爺們的盤剝?！?/br>
    “禁仙堂也好，從省城來的新式軍隊(duì)也好，這些尊貴的大人士兵們，來了都得吃喝拉撒，都得有吃穿用度?！?/br>
    “按理說，這筆錢得來自軍餉，來自朝廷?！?/br>
    “可你我都知，規(guī)矩早就換了，他們駐扎本地，耗費(fèi)的必定是本地的錢糧，都得本地來出?！?/br>
    “那些官兒大戶們會出么？他們不會的，他們甚至還會借此機(jī)會，大肆斂財?！?/br>
    “而一般有這種狀況，老爺們慣常都用同一招?！?/br>
    說到這里，賈強(qiáng)和李三魚幾乎是異口同聲吐出一樣的兩個字。

    陶潛在旁邊，同樣也猜到了。

    “加稅！”

    二字吐出，包括陶潛在內(nèi)，三人面色都變得愁苦。

    面前香氣四溢、咕嘟咕嘟的羊rou鍋?zhàn)樱挂沧兊脹]滋沒味起來。

    因加稅、縣官、大肆斂財這些字眼，陶潛腦海中，竟翻騰起了一段書生原身和志士原身皆有的記憶。

    不由自主的，陶潛將其說了出來。

    “我曾聽聞，有些地方在亂軍到來之前，已先被一些貪官用各種苛捐雜稅折騰的破敗不堪。”

    “在那些地方，百姓簡直如同魚rou，任由宰割?！?/br>
    “嬰兒生下來便需繳納落地捐，娶媳婦則需新婚捐，死了得繳棺材捐，若養(yǎng)了雞鴨豬羊牛等，還有畜類捐，屠宰捐等著你?！?/br>
    “看戲唱戲，有戲捐，若當(dāng)了妓女，也有妓女捐，做了石匠得繳打巖捐，你若上河打漁，也需繳納劃船捐?！?/br>
    “甚至你去掏糞乞討賣草鞋，同樣逃不得糞捐丐捐草鞋捐。”

    “便是你失了斗志，躺平了去抽大煙等死，也有煙捐懶捐在等著你?！?/br>
    “總之，不將你敲骨吸髓，吃個干凈，他們決不罷休?！?/br>
    “人間荒謬，莫過于此。”

    陶潛吐出這些，似也嚇到了李三魚和賈強(qiáng)。

    兩人雖見識比陶潛廣，但讀的書卻沒他多，更何況陶潛腦海中還有著一份志士記憶。

    那志士家鄉(xiāng)在南粵更南邊些，因被當(dāng)?shù)睾兰澅破鹊眉移迫送龆⒓臃纯钩⒈┱幕顒?，以親身經(jīng)歷見證了太多人間慘事。

    有些災(zāi)禍嚴(yán)重之地，那些豪紳富戶和貪官污吏，的確是不將百姓當(dāng)做人來看。

    亂軍還未到來，那地兒就先被他們這幫豺狼給折騰沒了。

    陶潛在消化了志士記憶后，也完全知曉。

    “咱尋仙縣因是對外開放的口岸城鎮(zhèn)，交通便利，商業(yè)發(fā)達(dá)，雖也有很多百姓難以溫飽，可相比其他地區(qū)，已經(jīng)算是幸福之地了。”

    “南粵之外，還有諸多省份都起了軍閥藩王，割據(jù)一方，加上太平、妖神等亂軍肆虐，說一句生靈涂炭絕不過分。”

    “加上洪澇大旱，地龍翻身、沙暴龍卷，酸雨紅月這些恐怖天災(zāi)?！?/br>
    “還有那些漸漸肆無忌憚的妖魔鬼怪、詭異仙神。”

    “這般世界，說一句王朝末……。”

    說到后面，陶潛意識到什么，及時住口。

    李三魚和賈強(qiáng)也都理解，跟著噤聲。

    吃到這里，三人顯然都沒了興致。

    陶潛去結(jié)了賬，而后將有些醉意的兩人送回各自的鋪?zhàn)永铩?/br>
    陶潛自己，原本也是想回轉(zhuǎn)書鋪，但行至一半，忽然又是聽到一陣鼓噪。

    源頭，赫然還是那菜市口核心地帶，那豎著“招魂桿”的區(qū)域。

    不過這次，吵鬧源頭卻不是砍頭之類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