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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螢燭【姐弟骨科】在線閱讀 - 第三十二章夢想

第三十二章夢想

    那是磕磕絆絆的講述,順序顛三倒四。

    洛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聽進去多少,只記得那時,她看著洛燭,眼前的面容忽然與另一張相似的面孔重迭在一起。

    可是,隔著朦朧的距離,已然不真切。

    當時的她說了什么?

    似乎,只是呆呆看著他,下意識不客氣地說道:“誰準你學我了?”

    洛燭茫然與她對視。

    就像兩只呆板的鴨子,他們坐在長椅上大眼瞪小眼。

    直到洛螢再次開口,鄭重其事:“不準學我?!?/br>
    至于學什么,學哪里,半句解釋也沒有,全靠他自己領悟。

    其實這話她從前也跟他說過,不如說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人,尤其是他們這樣年齡相仿的孩子,總是會無意識相互模仿,而小孩子模仿大孩子會更多一些,因此她對弟弟學她的行為有一定敏感度。

    她是被家人捧著長大的,自我中心意識極強,多少有些看不慣其他人未經(jīng)許可學她,即便這個“其他人”是她弟弟。

    不過,也正因為他是她弟弟,所以她也只會說出這句話,而不會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傲慢甩開頭,不屑一顧。

    小孩子也是懂尷尬的,被她這樣說,難免委屈,但她是洛燭的jiejie,在他眼中她的權威可見一斑,于是只能憋屈地低下頭應聲:“哦……”

    洛螢對他的回答不太滿意,但也沒再說什么,直到她有幸見到其他人對其弟弟meimei說出這句話,對方不是不斷反問“為什么”,就是嘰嘰喳喳全然無視,她才后知后覺她弟其實比她以為的還要乖。

    也可以說慫。不過她是受益者,管他呢。

    鏡頭轉(zhuǎn)回現(xiàn)在,洛燭面對她這句話發(fā)愣,她以為他還是會像過去一樣委屈回個“哦”字,想不到他倏忽回神,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看向前方。

    “晚了?!辈灰詾橐獾恼Z氣。

    晚了。

    洛螢扯動嘴角,莫名想笑。

    她當然也知道晚了。

    她應該從他誕生的那一刻起反復強調(diào)。

    不要學我,不要學我,不準學我。

    不準學我。

    可惜晚了,他已經(jīng)長成和她無比相似的個體。就連那些差異,也成為只為完美嵌合她形狀的存在,仿佛洛燭整個人都是為洛螢獨家定制。

    ……真討厭。

    討厭,但離不開。

    討厭,但又喜愛。

    這是洛螢,也是洛燭。

    不倒翁搖搖晃晃,兩個方向出發(fā)的船只在同一個港口相遇,地球是圓的……

    毫無意義的黑色線條亂糟糟鋪在黃白色的草稿紙,有太陽,有簡筆吊燈,有三角船帆,也有認不出模樣的螢火蟲。

    洛螢被身邊的季思菱戳了戳,茫然抬頭,移動白板前的莫疏雪放下板刷,轉(zhuǎn)過身來面對大家。

    “……我們的課就上到這里,這半個月辛苦大家了,老師給每位同學都準備了一份小禮物作為紀念,感謝你們這段時間的配合!”

    掌聲滔滔滾滾。

    莫疏雪端出一個小籃子,坐在圓弧形座位兩端的莫疏樓和元述起身幫忙分發(fā)紀念品,很快便將東西發(fā)到二十多個學生手里。

    是鑰匙圈。

    每位同學各不相同,洛螢手上的是只發(fā)光的螢火蟲,背面印著她的名字,她身邊的季思菱則是菱角圖案,名字同樣印在后方。

    元述拿著自己的鑰匙圈回到座位上,季思菱隨口問他的是什么模樣,他伸手,是一本攤開的書。

    “哈哈,我還以為你的會是一張嘴呢?!?/br>
    元述靦腆笑了笑,將鑰匙圈收起來。

    為期兩周的英語課,他跟洛螢還有季思菱是同一組的,但從頭到尾也沒多熟,他羞赧,洛螢冷淡,只有季思菱性格相對熱情,將三人關系建立得不好不壞,能聊,但不親近。

    對洛螢來說,其實也足夠了。

    周圍的同學開始窸窸窣窣收拾東西,動作快的已經(jīng)起身將椅子推到桌下,笑嘻嘻上前跟老師道別。

    洛螢等人也在走前跟莫疏雪打個招呼,聊了兩句。季思菱和莫疏雪是一個小區(qū)的老熟人,此刻直接挽上她的胳膊,撒嬌道:“疏雪姐,你怎么就給我選個菱角?。俊?/br>
    “怎么,不喜歡???我可是想著你最喜歡吃菱角了才給你選的這個?!?/br>
    “啊,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說不喜歡嗎?狡猾!”

    口袋嗡嗡振動,是手機。洛螢打過招呼,先一步離開教室接電話,對方聲音由電波轉(zhuǎn)為話語傳入耳中時,她恰好看向窗外。

    “呼……姐,你們下課了吧?”電話那頭的人壓低聲音,得到她肯定的答復之后才接著說話,“下雨了,你帶傘了嗎——”

    外頭烏云密布。

    “呃,不管帶沒帶都別走,我去接你?!?/br>
    亮白的珠串組成一片白色的海,淡藍色的玻璃窗上水花四濺。

    “——姐?你聽到了嗎?”

    他的聲音與雨聲融到一起,有些模糊,洛螢仔細分辨了一會兒才回答。

    “嗯,不急,等雨小一點再來吧。”

    冬季的雨鮮少這么大,但走的速度也很快,掛斷電話,洛螢坐到大廳里,不到十分鐘,雨勢rou眼可見變小了。

    季思菱家就在這個小區(qū),晚點離開也沒什么,因此她不急著走,在雨轉(zhuǎn)小之前,她和洛螢坐在一起隨意閑聊,不知怎么靈光一閃,忽然好奇問:“洛螢,你以后想做什么?”

    做什么?

    夢想?工作?大學專業(yè)?

    不明白她的意思,洛螢遲疑了一下,反問:“你呢?”

    “我?”季思菱猶豫片刻,壓低聲音,小心翼翼開口,“我嘛……我說了你可別笑我啊,我,我想做游戲?!?/br>
    “……”洛螢錯愕看著她。

    該說刻板印象所致嗎?季思菱就算說自己想當外交官、國家領導等職業(yè),洛螢也不覺得好笑,甚至能夠理解,可從她嘴里聽到“游戲”兩字,只會讓洛螢茫然失措。

    游戲?

    她以為季思菱是根本不會接觸游戲那種人。

    認真的嗎?

    她下意識想這樣問,可還是憋住了,她看得出這么說的季思菱其實也很緊張,那是對自身的話懷著一抹質(zhì)疑,又懷著一絲期待的忐忑。

    這是一個想法,她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所以,是夢想嗎?

    洛螢沒什么夢想,一直都是得過且過,即便偶爾內(nèi)心不知緣由萌發(fā)出一股對當下處境的不滿,可那種不滿也很快隨著合上的雙眼消散,一切趨于平靜。

    讀著算不上喜歡的專業(yè),做著算不上喜歡的工作,但因為同樣算不上討厭,最重要的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么,于是什么變化都沒有發(fā)生。

    “為什么想做游戲?”

    “嗯,因為我喜歡?”季思菱蹙眉思考,“我喜歡玩……咳,當然沒影響學習啦。不過,玩游戲和做游戲好像是兩件事。我,我也不好說?!?/br>
    迷茫,但沒什么不好。

    有思考,有想法,才有迷茫。

    得過且過的洛螢甚至有些小嫉妒,不論是她在這個年紀時,還是現(xiàn)在的她,都沒有仔細思考過這些,她似乎對其他事物并沒有強烈的喜惡。

    “那,你想做什么游戲?”

    “這個嘛……其實我也還沒想好?!奔舅剂馐种妇碇厍暗拈L發(fā),注視著腳下瓷磚,訕笑,“是不是有點胡來?其實我什么規(guī)劃都還沒有,就算有些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實現(xiàn),而且……說不定還很無聊。”

    “無聊不行嗎?”

    “游戲怎么能無聊?”季思菱下意識反駁,“無聊的話……就沒有人喜歡了……”

    洛螢對游戲不怎么了解,好奇問:“市面上的游戲都很有意思嗎?”

    季思菱一愣,遲疑道:“我……也不好說,千人千面,有些我看著無聊的游戲,也有人喜歡……”她頓住。

    雨聲小了些,大廳門口出現(xiàn)一道身影,兩人下意識抬眼看去。

    洛螢意外朝她招手:“楊暮?你怎么在這里?”

    將傘放進雨傘架,楊暮朝她們笑笑,邊拍著沾滿水汽的毛呢大衣,邊掃視周圍一圈,這才走向她們:“我來接人,你們?nèi)枷抡n了嗎?”

    “對,你找誰?”季思菱也扭頭幫她看,“好像有幾個人還在教室里?!?/br>
    “我找——哦,他出來了?!?/br>
    一名男生提著透明的文件夾從教室里走出來,洛螢仔細一看,原來是元述。

    元述朝這邊看過來,神情似乎也帶著一絲疑慮,但還是走了過來。

    “他就是你爸媽朋友的孩子?”洛螢問。

    季思菱訝異道:“你們之前沒說好嗎?他好像很驚訝。”

    “嗯?!睏钅狐c點頭,“他爸媽可能沒說清楚吧……他們家里突然有點事,他爸剛剛才急忙找我爸幫忙接他。”

    幾人綜合的交情也只能聊到這里,再往下細說多少有些冒犯,和她們道別后,楊暮領著元述消失在雨中。

    還要繼續(xù)剛剛的話題嗎?洛螢正糾結著,季思菱就開口了。

    “剛剛都在說我,洛螢你呢?”

    “……我……我不知道。”洛螢老老實實回答,“我好像沒有特別感興趣的事情?!?/br>
    寫作,繪畫,攝影,手工,下廚,科研……就是硬挑都挑不出尤其中意的。

    說不定這輩子都找不到喜歡做的事。

    不過這話說出來難免矯情,她還是好面子的。

    季思菱倒是沒在意,只是定定看了她一眼,忽而一笑:“這樣……那就慢慢找唄。其實我也不敢說自己特別特別想做游戲,說不定過幾年就有其他想法了……但我覺得,怎么樣都好,你這樣也很好?!?/br>
    什么很好?洛螢不解。

    “你覺得你沒有很感興趣的事,說明你也有想過吧?”季思菱說,“我媽說,只要有過謹慎的思考,怎樣出發(fā)都沒關系,就算不出發(fā)也行?!?/br>
    就算半途而廢也行,因為是自己慎重斟酌過的選擇。有的人不甘心而繼續(xù)拼搏,有的人從未有什么“不得不”的信條。

    都很好。

    “……”

    曾經(jīng)得過且過的她,也很好嗎?

    不止一次疑惑,比她年長的人就算了,為何同齡人也都比她要老練得多,即便她也開始工作,開始學著獨立生活,身上卻依然浮著似乎不屬于社會人的笨拙。

    現(xiàn)在,連年幼的、學生時期的季思菱都比她想法成熟,洛螢感到挫敗??刹恢趺?,她又隱隱感到些微欣喜。

    在這之前,她幾乎從來就沒有和其他人討論過這些。除了身體健康,快樂成長,mama和爸爸對她沒有任何要求,洛燭當然也總是順著她的,沒有人詢問她對未來的希冀與夢想。

    這是一種幸運,因為他們將其全數(shù)交給她自己決定,他們尊重她的想法。只是對于毫無想法的人來說,也是一種無奈的不幸。

    最接近討論的一次是臨近大學畢業(yè),最后的答辯以前,她和楊暮在校外火鍋店邊吃邊聊,刻板又隨意地聊到這個。

    “沒想過?!彼沁@么回答的。

    “我也是。”楊暮說。

    兩人不約而同一笑。她們身上,是有幾分臭味相投的。沒有特別執(zhí)著的事,也就對其他事看淡了。

    當然也不是完全沒有糾結,松弛的態(tài)度與緊繃的社會氛圍形成鮮明對比,不論如何都會帶來焦慮的情緒。

    但這一刻,洛螢似乎有那么一些想開了。

    “啊,我要先走了,我媽讓我回去給她捎瓶醬油,小區(qū)超市還要繞一圈?!奔舅剂饬嘀謾C匆忙起身,低頭看向洛螢,露出笑容,“那先這樣啦?開學見!”

    “嗯,路上小心?!甭逦炓渤⑿?,“開學見?!?/br>
    ……

    洛燭在季思菱離開兩三分鐘后趕到,手里只拿著一把傘,洛螢朝他伸手,他好一會兒才不甘不愿從外套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折迭傘。

    “和我撐不行嗎?”

    “那你帶兩把傘干嘛?”

    “……”還不是因為她。

    洛螢垂眼笑了笑,飛快在他臉上掐了一把,先一步走進細雨中。

    “你這個傻子?!?/br>
    洛燭懵懵扭頭看她,似乎想不明白她看著怎么那么開心,難道欺負他就讓她這么痛快?

    “——姐,你別走那么快,等等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