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項英一只手扶住懷安的后腦勺，胯部微抬，心底涌起一股自甘墮落的快感。仿佛多年前那個苦苦維持體面的自己，當(dāng)光鮮整齊的軍裝被剝下，赤裸裸的目光打在千瘡百孔的身體上，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

    但那又怎么樣呢？曾經(jīng)有人給他披上衣服，他記住了那溫度，即便那人走開也還是能夠想象冷暖。

    茍延殘喘的人只需要一點點空氣就能夠活著，過多的養(yǎng)分反而會加速其死亡，這是始終生活在陽光下的人無法理解的。

    “為什么要把簡單的事情復(fù)雜化呢，七爺……我們之間早已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騙過他，他誤會了我，他這些年為了找我付出的精力我可以用錢來補償……”

    “我明白，你可以閉嘴了?！?/br>
    “我雖然是個廢物，但還沒廢到連這種事都要別人cao心的地步……我知道怎么找樂子，想要的時候也有的是法子解決，至于愛不愛的，這世上多的是一廂情愿……”

    “好，好……白項英，我真是服了你……你安心找樂子吧，我告辭了！”

    喬七聽不下去了。若換在平時他定會順勢惡狠狠地調(diào)侃對方，或者索性親自上場交流“心得”，但現(xiàn)在，因擔(dān)心僵持久了對方還會說出更加難聽的話，他不得不匆匆忙忙落荒而逃。

    至于出去以后怎么應(yīng)對霍今鴻——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走再說，回家看小兔崽子一個人發(fā)瘋總比留在這兒看兩個人發(fā)瘋強！

    .

    待腳步聲徹底遠去之后懷安停下了動作。

    他知道白項英其實并不想要。即便在平時，做好萬般準(zhǔn)備的情況下老板也難有滿意的時候，至多不過有點感覺罷了，更何況在外人跟前。

    他不明白老板為何會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但還是按照吩咐做了?，F(xiàn)在喬七已走，如果只是做給對方看的話，那大概已無繼續(xù)做下去的必要。

    老板沒有發(fā)話，既不催他繼續(xù)，也不明說可以停止，因此他只好默不作聲地跪在原地。

    兩分鐘，仿佛足足有半個鐘頭那么漫長。

    白項英睜眼望著天花板上吊下來的玻璃燈。那只是個擺設(shè)，平常從未用過，但此刻似乎真的在散發(fā)出白色光暈。心突突地跳著。明明沒有快感，身體卻像著了火，每一根血管都在發(fā)燙，熱浪隨著脈搏壓迫胸腔。

    良久他意識到那本來就不是快感，而是疼痛。

    “懷安……”他輕輕喚了一聲，食指掙動。

    懷安瞬間會意，先是手腳麻利地替他整理好褲子系緊腰帶，而后起身從茶幾底下摸出煙盒。

    剛拿起打火機白項英卻又攔住了他：“算了，先出發(fā)吧……”

    “老板？”懷安略微遲疑地停下動作，因為不知道對方這次心悸有多嚴重，會持續(xù)多久，因此不確定是否真的可以馬上出發(fā)。

    老板時常會有突然身體發(fā)熱喘不過氣的時候，找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每次只有靠大量煙草方能夠緩解。

    但如果聽之任之呢？不知道會怎樣，因為白項英素來是個懼怕痛苦之人，一旦有發(fā)作的跡象就會馬上“用藥”。

    “走吧，回家……別讓他又找上門來”

    懷安知道他說的是喬七。

    老板今日的痛苦是因他而起，或者說因他口中提到的那人而起，那當(dāng)務(wù)之急確實是趕緊離開，以免對方再次出現(xiàn)在面前。

    兩人一前一后出了地下室。白項英沒有叫人攙扶，一手挎著大衣坐上汽車，又讓司機把車窗開到最大，直到冷風(fēng)拍上面頰心里頭才感到舒暢些。

    與此同時喬七正在滿大街瘋狂地尋找霍今鴻的下落。

    剛剛從白項英那兒出來就沒見著他。那小子就像突然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尋遍整個金松飯店都不見蹤影，問經(jīng)理也說不知道。

    喬七向來眼尖，從沒遇見過找不著東西的情況，因此急上加怒，不知道是自己氣花了眼還是霍今鴻真就不在飯店里。

    白項英的車遠遠開過，他抬頭瞅了眼，確認對方好端端地坐在后座，遂決定打道回府順便路上看看——沒準(zhǔn)那小子是自行回家一個人傷心去了呢？

    最壞的情況莫過于回家也見不著人，那他只能派葉晉滿天津挖地三尺去找了。

    .

    白項英回到法租界邊界的私人住處，很不起眼的一座老式兩層宅子，是普通商家富戶有錢就能住的地方。

    到家的時候天幾乎已經(jīng)黑了，他沒有正經(jīng)吃晚飯的習(xí)慣，就照例讓懷安去隨便弄點吃的，自己則進了浴室。

    浴缸里已經(jīng)放好了水。除去天熱的時候，每晚睡覺之前他都要泡半個鐘頭的熱水澡，醫(yī)生說這對身體有好處，也能夠助眠

    懷安做了米粥和兩樣小菜，又到樓上拿了干凈衣服回浴室。

    白項英半靠在水里，看模樣已經(jīng)睡著了。屋子里新裝了暖氣片，霧蒙蒙的水汽像薄毯輕附在面頰上，

    “老板……”他盯著那截赤裸的肩膀，熟悉的蒼白的皮膚，在相當(dāng)長一段時間里大概只有自己碰過，“今天要再試試嗎？”

    對方?jīng)]有真的睡著，聽了這話便睜眼緩緩抬起頭來。

    懷安沒再吭聲，直到白項英點頭應(yīng)許：“好……去點個香吧?！?/br>
    “還是老樣子么？”

    “嗯?！?/br>
    懷安出去又進來，沒一會兒浴室里彌漫起一股淡淡的花香。這是飯店里常用的安神的熏香，無毒無害，遇上酒精能有催情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