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胡寶靈關(guān)上自己臥室的門，躺在床上，準(zhǔn)備撥電話給馮恩增。

    手機屏幕剛觸亮，他的電話已經(jīng)進(jìn)來，聲音很疲憊，“靈靈？”

    “欸，怎么了？”

    “沒事，就是想問問你好不好?！?/br>
    “我們早晨才分開的?！?/br>
    “你爸媽呢，家里都好吧？”

    “很好，都好，你好不好？”

    “剛忙完回到家。”馮恩增坐在臥室外間的梳妝臺前，對著胡寶靈放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一個一個錯落有致地替她重新擺好。

    “明天還去上班嗎？”

    “不去了?！?/br>
    “那你要回家去…看你父母嗎？”

    “不了，回去也是一兩天，還是算了。”他揉了揉太陽xue，“這么晚了，怎么還不睡覺?！?/br>
    “待會肯定是會有人放炮竹的，與其睡著被吵醒，不如睡得晚一點?！?/br>
    “很吵嗎？”

    “很吵。林城太小，人又住得密集，稍微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滿城皆知?！?/br>
    馮恩增那邊沉默了，很久沒說話。

    “喂，你睡著了嗎？”胡寶靈問。

    “哦，沒有。”他頓一頓，“寶靈，新春快樂?！?/br>
    “謝謝…新春快樂?！?/br>
    “晚安?！?/br>
    “晚安?！?/br>
    胡寶靈總覺得他今晚格外地倦怠，消沉…他會有什么不得已呢？可是她怎么開口去問呢？

    馮恩增掛掉電話就又急匆匆地出了門。

    “小劉，今天沒出什么事情吧？”

    安楠一邊走進(jìn)省政府大樓，一邊問前來迎接自己的秘書?！?/br>
    “今天沒出什么大事?！?/br>
    “還想出什么大事??？前天一起，昨天一起，已經(jīng)挺夠意思了，安全保障的事情年前大會小會天天在強調(diào)，還是會出這樣那樣的事故。”

    “過年期間發(fā)生這種事情，影響確實比較惡劣，但好在馮市長昨天連夜去處置了，年也沒過好，連京城都沒回去?！?/br>
    “這么大的事，他還敢過個好年？”沒再多說一句話，安楠徑直走向了電梯。

    “我問你，你這個年是怎么過的？”安楠走進(jìn)辦公室，還沒顧得上坐下，就把電話打給了馮恩增。

    “安楠省長，我一直留在江城值班。”

    “好，那你給我說，節(jié)前的慰問工作你是怎么做的？你有沒有到困難企業(yè)的工人家里去？你有沒有慰問下崗職工？這個市長你是怎么當(dāng)?shù)?？?/br>
    凡事都講究方式方法，雖然安楠的聲音里已經(jīng)見了慍怒，但礙于馮恩增的身份，他不好直接開口訓(xùn)斥，只能發(fā)出一連串語氣強烈的質(zhì)問。

    “抱歉，安楠省長，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到位，我一定檢討?！?/br>
    找借口是弱者的表現(xiàn)，一是一，二是二，馮恩增從來不會推脫責(zé)任。

    “是什么原因跳的樓？”

    “主要還是家庭矛盾引起的，這位職工的妻子跟有錢人走了，受刺激跳樓輕生了?！?/br>
    “那說到底還是經(jīng)濟問題，如果企業(yè)可以正常發(fā)得出工資，如果不是貧困，家庭矛盾能有這么激烈嗎？他老婆會和別人跑嗎？還會有這種慘劇發(fā)生嗎？”

    或許是察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好，安楠頓了一頓，接著說“恩增啊，既然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安撫工作就要做到位，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得有作為一市之長的政治敏感性?！?/br>
    “是，安楠省長，善后工作正在進(jìn)行，請您放心。”

    “多的話不說了，有什么事情除了省委省政府值班室，也要及時給我通氣匯報?！?/br>
    馮恩增把電話掛了，仰躺在椅子上揉了揉太陽xue，眼下是一片烏青。

    窗外，天色已經(jīng)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