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醋 第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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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醋 作者:萌晞晞 文案 醋仙沈長青下凡為一心搞事業(yè)的女帝周粥解決后宮吃醋難題,卻被周粥當成來報恩的醋精,陰差陽錯成了后宮一員。 沈長青不僅要費心費力完成任務,還得為女帝解決吃飯沒胃口問題,他只能一遍遍糾正她的錯誤認知—— “周粥,本尊不是來給你當開胃菜的!” “那你這個醋精除了酸,還會做什么?” 第一章 天上掉下個沈仙君 “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大周第十八任君主周粥,謹以至誠照告山川神靈,佑我大周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大周歷八百一十八年春,天子周粥東出皇城而壇于昆侖山巔,設祭天大典。 讀祭文、奏雅樂過后,年輕的女帝周粥在階下眾臣的目視下,緩緩走上圜丘的最高處,面色嚴肅莊重,手握三炷香,對高懸在萬巫鼓后的那幅東方木德青帝像躬身拜下。 “佑我大周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隨著階下群臣緊接著齊聲山呼祝禱,周粥卻一改方才的端莊肅穆之色,一雙杏眼賊溜溜的,轉(zhuǎn)動著少女特有的狡黠。她用最小的動作幅度撇過臉,往后偷瞧,發(fā)現(xiàn)其他大臣都老實本分地跪在地上叩首,心下一喜,急忙閉緊眼,雙手合十在身前,這才真正拿出最虔誠的一顆心,開始默默祈愿:“天上諸位神仙啊,尤其是青帝老人家,方才的祈告只是走個章程,就算你們都睡了也無妨,但接下來是一定要醒過來聽的重點啊——” “老君!老君!她說接下來的內(nèi)容要醒過來聽了唉——” 也不知是不是周粥老祖宗巫靈族還傳下了那么一些些天人通感的能力。此刻,仙氣飄縈的天庭之上,左右兩排分坐著的眾位神仙里,果真有好幾個已經(jīng)打了許久的瞌睡了。尤其是以太上老君和月老為首的老一輩,精力那自然是比不得年輕人的。 而太上老君身邊這位年輕且模樣憨憨的仙人,始終正襟危坐,目視前方中央的巨大法鏡中浮現(xiàn)出的祭天場景,里頭周粥全部的心理活動都被加持過特殊法陣的寶鏡的自動轉(zhuǎn)換成了可以聽聞的聲音。 “嗯?聽什么???”留著一撇山羊胡的太上老君被年輕的仙人晃著胳膊晃醒了,迷迷糊糊地問了句。 就像是等著回答他似的,周粥的心聲再度從鏡中傳出:“其實我是想請各路仙人們大顯神通,幫我解決后宮吃醋的難題,圖個清靜!” 這愿望,可比起他國那些成千秋功業(yè)、開萬事太平之類的有趣多了。月老也來了精神,纏著紅線的法杖一揮,在座眾位仙人手邊的幾案上就多出了片新鮮的瓜。 “仙人明鑒,我先天不足,不知哪天就得屁嗝了!所以帝生這么苦短,我私心里是只想搞事業(yè),不想開后宮的——但總得做個樣子讓滿朝文武安心吧?” 太上老君這會兒也把自己的三角眼睜大了些,只見周粥合十的雙手舉在鼻前,上下來回搓:“哎,本還想著封三個熟人當侍君問題不大,誰知他們也爭風吃醋個沒完……” 就這樣,原本打著瞌睡的老神仙也都捧場醒來,開始邊吃瓜,邊等著下界的周粥,說出她的故事。 周粥也沒讓他們失望,一臉無奈地撇嘴,開始在心里瘋狂吐槽自己那個幾乎快成為昏君標配的混亂后宮…… “侍君之首,我是讓堂堂御史臺大夫,當朝亞相兼任的,誰知道他在朝前一套事業(yè)腦,進了后宮卻變成一套戀愛腦了,整日打小報告——他列出來的后宮侍君以下位份有行為不端無狀者名單,那連起來簡直可以繞皇城三圈了!” “還有我的大內(nèi)侍衛(wèi)統(tǒng)領,自從兼職了侍君之位,就天天懟人,想獨占盛寵——舉著刀揚言什么后宮諸位都是廢物!我只有和他在一起才安全!” “我還招了大理寺的金牌仵作進來,就圖他只解死人,不解風情這一點,誰知道才入宮沒幾天,居然也因愛生恨,磨刀霍霍向同僚——非要解剖了同為侍君的情敵!” “更別提各家門閥塞進來的那些小郎君了,每天正事不做,胸無大志,就想著為愛鼓掌……” “咳——”月老激動地把西瓜籽兒給咽了下去,手上假正經(jīng)地堵耳朵,面上卻是熟門熟路的迷之笑意:“這東西能播嗎?有礙天界視聽啊!” “怎么不能播?”一位女仙哼一聲挑眉,廣袖一揮,寶鏡中就換了大周皇宮御花園里的景象。 只見一群穿得花枝招展,五彩斑斕的小郎君們正在齊刷刷地賣力鼓掌,其中一人疑似氣氛擔當?shù)娜苏驹谝慌缘氖噬?,正在組織比賽,握拳喊著口號:“只有(掌聲)最持久的人才配為陛下送宵夜!” 搞了半天,就是字面意思,月老無語。那女仙好笑地抬袖一掩唇間,撤換了法術(shù),鏡中又浮現(xiàn)出周粥立掌起誓的模樣:“他們?nèi)俏业植贿^小姨和群臣要求才充盈的,都是有名無實的擺設!我許這個愿望,可不是吃干抹凈了想始亂終棄啊……” 發(fā)完誓,群臣也都完成了三次叩首,周粥將一杯酒灑向地面,最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各位仙人,拜托你們了!” 被拜托的神仙們一人,哦不,一仙一片瓜,正吃得津津有味,見此紛紛點頭,對她的故事表示滿意。 太上老君用指尖彈掉胡子上黏住的一個瓜籽兒:“嗯哼,這真龍?zhí)熳釉S愿嘛,還是要意思意思敷衍一下的。我記得大周供奉的主神是青帝吧?他不在,就由你來吧,月老。你管姻緣的,專業(yè)對口——” “哎,不對不對,她要解決的是吃醋問題,關(guān)姻緣什么事兒?讓管醋的來!”只想吃瓜不想辦事的月老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 “嗯,也對。”一個敢說,一個敢聽,太上老君瞇瞇眼,“我記得醋仙沈長青位列仙班也有整五百年了吧,是時候去下界歷練歷練了——諸位以為如何?” “可行,可行……”這種麻煩事,在場眾仙自然是默契的一致對外,選擇坑一個不在場的仙班同僚。 “那就這么定了!都散了吧——” 天上觀看祭天的眾仙紛紛散了,下界參加祭天的群臣也都散了。 周粥擺駕回宮,一路上鑾駕徐行,直到入夜才回到皇城,進了明政殿。 跟在皇帝身邊的太監(jiān)叫做小燈子,年紀也就二十出頭,卻是個機靈鬼,從一個掌燈小太監(jiān),沒兩年就對了先帝的眼,被提拔到了近前,跟在當時還是皇太女的十六歲的周粥身邊伺候。 這一伺候就是三年,他慣會察言觀色,見擺膳多時了,周粥卻還是無動于衷地在看折子,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就出聲詢問:“陛下,可是晚膳不合胃口?不如奴才讓御膳房再重做些別的花樣來?” “不必,做來做去都是那幾樣。你隨行一路也還沒吃過吧?不用伺候了,也帶著人去吃點兒吧。”周粥順著他的話往下說,只做出一副嫌棄菜色老舊的樣子,揮退殿內(nèi)的宮人。 “多謝陛下體恤——” 等人都退下后,周粥將折子一放,嘆氣,要不是為了填飽肚子,她真不想吃東西……吃蠟似的。 周粥耷拉著眼皮,慢吞吞走到膳桌前,只是還沒坐下,突然就發(fā)現(xiàn)桌上突兀地擺著一個小醋罐。 嗯?這哪來的醋罐?御膳房開發(fā)了什么需要把整個醋罐都一起上桌的新菜式嗎?她一臉狐疑,目光飛快把桌上菜色又掃了一遍。 嗯,都是“熟面孔”啊。莫非是哪個新來的拿錯了? 正好也沒胃口,周粥饒有興致地拿起那醋罐,發(fā)現(xiàn)醋罐周身似乎還在發(fā)出微微的青白色光芒,暗自好奇,摸來摸去見罐身沒什么特別,就作勢要去拔罐塞。 “讓我看看到底是什么醋——” 誰知她指尖才觸到那罐塞,整個醋罐卻猛地一陣劇烈晃動,像是在發(fā)出反抗一般!也就在周粥驚住的這片刻工夫里,醋罐已經(jīng)從她手中掙脫了出來,飛到半空,光芒大盛。 “哎!” 那青白色的光芒太過刺目,周粥下意識瞇起眼,抬袖想擋,卻在看到那光芒之中竟逐漸顯現(xiàn)出一個人影后,忘了動作。 一開始,她只能看見那人身形頎長,一襲青衣出塵。那衣袂無風而動,待其仙氣飄飄地從半空中緩緩落于地面,周身光芒漸弱后,那一張白皙清冷、俊美無儔的面容才被周粥看清了去。 只是這人容色雖好,眉目間的慍色卻是難掩:“無知凡人,竟對吾動手動腳!” 男子的話音冷若寒泉,還頗有那么一點兒想弒君的氣勢,周粥不由大驚,也來不及把他低喝的言語過腦,張口就喊:“有刺——” “禁!” 卻見男子斂眉,并指間一道青光對準她的眉心揮出! 然后周粥的嘴巴就張不開了,任憑她的五官怎么在臉上使勁較勁都沒用。 “嗚嗚嗚!” 天地良心,她自登基以來雖談不上夙興夜寐,但也算勤勤懇懇,遠離驕奢yin逸的誘惑,立志不辜負先帝以“粥”為名,愿她能施粥以濟天下的用心?。?/br> 哪個有冤情的不能坐下來好好說?非要刺王殺駕? 周粥閉眼等死的同時還不忘腹誹不止,那男子卻沒有下一步動作,反而一臉高傲地負手在背,用十分冷淡的目光垂眼看她,而后徐徐開口,便沒了之前的怒意,只有些不怒自威:“吾乃醋仙沈長青,你莫要嚷叫,便給你解除禁制?!?/br> “嗯嗯嗯!”周粥點頭如搗蒜。 沈長青自持著上仙身份,當然也不會與凡人計較,上前兩步,對著她面目一拂袖解去了禁言術(shù)。 好香! 可就是這一拂袖,帶出一股醋香飄到了周粥的鼻前。她雙眼登時一亮,腹中就生出久違的空空如也之感,當下也顧不上什么帝王儀態(tài),眼疾手快地揪住沈長青還未落下的衣袖放到鼻前,像小狗狗一樣,嗅啊嗅。 “這醋香,是從你身上發(fā)出來的嗎?” 沈長青低頭,覺得凡人就是沒見過世面:“吾乃醋仙,真身為醋,這有何稀奇?” “很稀奇很好聞?。⊥蝗痪统渣c什么了——” 膳桌上的御膳突然消失不見了,換作衣衫不整的沈長青被死死地綁在那張寬大的桌上,臉色微紅,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周粥如同餓狼撲食般撐著桌沿,俯下身,舔著舌頭,嘿嘿壞笑地挑了挑他的下頜,接著又俯低了些,將臉埋到沈長青那白皙無瑕的肩窩里,深深地吸一口氣。 “嗯……就是這種氣味,朕已經(jīng)忍不住了……”她滿臉享受地低喃,那種醇郁的醋香幾乎瞬間勾得她沉寂多年的感官全部躁動了起來。 如果此刻能有一面正衣鏡擺在殿里,周粥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的形象簡直可以用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 色中惡鬼。 手里還拽著衣袖,周粥已經(jīng)開始眼神渙散地流哈喇子了,沈長青嫌棄地皺眉,往回輕扯了一下衣袖。 這凡人是長這么大沒嘗過醋味不成?沈長青這一扯沒扯回來,眼看那哈喇子就要殃及到自己的袖面,急忙用力一拽! “哎哎哎——”眼前御膳桌上“待宰”的青衣美男一下不見了,周粥從幻想中驚醒,失去平衡,向前撲去。 周粥結(jié)實地撞進沈長青懷里,雙手懷抱,自己也有點呆住反應不過來的表情。朕的初抱就這么給了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 “你!怎地如此莽撞!”沈長青又驚又氣,瞬間化作一道青光從她雙臂中抽身,轉(zhuǎn)而出現(xiàn)在她身后,也不去糾結(jié)她方才對神仙的褻瀆之舉,只想速戰(zhàn)速決地冷著聲再度開口,“罷了!其余閑事勿談,天庭聞得你的祭祀祈愿,故此派吾下凡為你解決后宮吃醋問題。你且與吾細說難處。” 神仙施術(shù)的速度本就在眨眼之間,因此直到他話音落下,周粥還背對他,保持環(huán)抱的動作。 “還有這種cao作?無論如何,就沖這醋香,我也得先想辦法留住他!” 周粥用力眨眨眼,確認一切都不是自己的幻視、幻聽和幻嗅,心下便打定了主意。她轉(zhuǎn)身面對他,認真地拿出了三分女帝的氣勢,清了清嗓子,又將兩袖一展一抖,雙手往身后一背,傾身靠近他:“你說你是神仙便是?你可能證明給朕看?” 在天庭上與世隔絕、清心寡欲慣了,沈長青是不諳人間事的,登仙前的記憶于他而言也是十分模糊的,不太記得前世情形。因此若換作是來人間歷練過的仙人,定能將周粥此刻貼近自己的神情與那調(diào)戲良家婦女的登徒子對上號。 但沈長青當下卻只是皺眉,覺得她這個問題問得毫無營養(yǎng):“仙便是仙,如何證明?” 這家伙居然還真上套???周粥在心里直呼“好單純一壇醋”,然后繼續(xù)全無負罪感地套路這壇醋。 “神仙不都是從天上下來的嗎?若要證明,不如——”周粥站直,與他重新拉開些距離,可可愛愛地一歪頭,接著抬手往上一指,“你帶朕上天啊。” 沈長青一懵:“上天?何故上天?” “都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這王土卻都籠于日光之下。所以朕很好奇和太陽肩并肩,俯視蒼生是什么感覺,不行么?”周粥理直氣壯地一挑眉。 “……太陽為金烏之羽所化,灼熱無比,rou體凡胎靠近的結(jié)果就是灰飛煙滅?!鄙蜷L青嘴角抽了抽,表示凡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而且這理由聽起來莫名就讓人想把她烤化了事。 周粥卻也不驚不疑,起范地低頭理理袖子,慢條斯理道:“這個好辦,你施個什么隔熱的法術(shù)保朕無恙便是。” 果然俗話說的對,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周粥此言一出,沈長青握拳抵在唇邊輕咳一聲,著實有些發(fā)窘了。 “金烏乃上古先天神,神與仙有別,吾之法力尚不能抵擋其神力……” 果然,連天都上不了,還非要扯出一套歪理來裝神仙。周粥于是換了一邊眉毛高高挑起,也不回話,只是開始圍著沈長青轉(zhuǎn)圈打量,邊摸著下巴,做思索狀。 不知道的,見她神情高深莫測,眼神也變換不定,大約都會被她這三年來苦修的表面功夫騙過。但實際上,周粥此刻可沒想什么正經(jīng)事兒,反而是在腦海里一頁頁刷刷刷地翻起了她帝業(yè)之余最熱愛的一種消遣玩意兒——話本子。 話本上說了,那些法力一般的精怪化形成人后,往往都無法完全藏住真身的某些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