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15節(jié)
趙幼澄端起碗將藥一飲而盡,面不改色說:“好了,別害怕。我再看一會兒就休息。” 話是這么說,可是冬青再不敢發(fā)牢sao了。靜靜在一邊守著她到半夜,她不光看了賬簿,還看了歷年京中的米價、絲綿、等從江南販進來的價格。 直到后半夜才休息。 第二天她臉色就不太好,這次來看她的是陛下。 陛下去西苑避暑,順路路過太微宮來看她。太微宮外的守軍是步軍都統(tǒng)衙門的人。 跟隨陛下來的是楊壽山和裴峴。 趙暉也是一時興起,路過這里后宮嬪妃等一行人去了西苑,他只身帶著幾個隨從就進來了。因為趙暉知道裴峴是趙幼澄的師叔,所以帶著他也不避諱。一行人進來沒有擺儀駕,正遇上黃寧在訓斥趙幼澄,年紀輕輕的脾氣很不小。 “殿下要是一直這樣不愛惜身體,這病不治也罷!” 趙幼澄理虧,說盡好話:“昨夜確實沒有安睡,舅舅來信有些激動,你只管扎針,我肯定不叫疼?!?/br> 黃寧為了警告她,當真下了針,她閉著眼疼的要命,只聽見進來了人,接著一片慌亂跪倒一片。 第15章 奉旨養(yǎng)病 ◎裴大人面冷心熱◎ 等她睜開眼,只見陛下已經(jīng)進來,并坐在榻前,看著她嘆氣:“可好些了?” 趙暉生的白凈人偏瘦,眉目和父王有些像。她有些年沒見陛下了。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真實。 趙幼澄不記得從前第一次見他什么情形了,反正從前聽從皇祖母,一心覺得他鳩占鵲巢,奪了皇長子一脈的帝位。對他這個人從無公允。 心中充滿敵意,想來甚是可笑,被慫恿幾句就覺得天下人都欠她的,真是活該了。她又想,他是父王的弟弟,是她的親叔叔,和父王一樣,身體不好,英年早逝。 這樣一想,就覺得有些難過,她淚流滿面都不自知,只是呆呆看著趙暉。 趙暉也沒想到她是這種安靜的性子。孤家寡人的帝王,少見孩子們會哭成這樣。趙暉心里一軟,見不得她這般。 先帝駕崩前,就安排好了,皇兄的兩個孩子,將一個送走,一個賜太平王。 他即便和延嘉殿不對付,也沒對侄兒起過任何心思。 “阿鯉好好養(yǎng)身體,切不可兒戲!” 趙幼澄這才回神,起身跪坐在榻上和他行禮:“兒臣見過陛下?!?/br> 趙暉笑起來:“阿鯉可是想起我來了?我是你五叔,喚我叔父就好?!?/br> 趙幼澄恭敬道:“不敢僭越,兒臣見過陛下?!?/br> 趙暉想起幼年和兄長玩耍的往事,笑起來:“還記得你牙牙學語的時候,一點都不認生,見了誰都笑,云檀就喜歡抱你,一轉眼你都這么大了?!?/br> 這話沒法接,趙幼澄問:“陛下怎么會出宮?” 楊壽山接話:“陛下移駕西苑避暑,走之前特意來看小殿下。” 趙幼澄看了眼裴峴,但沒說話。 趙暉笑說:“好了,你不用擔心其他的,好好養(yǎng)身體。” 說完站起身和楊壽山吩咐:“阿鯉養(yǎng)病期間,其他人等不得打擾,你打發(fā)人過來服侍,沒有人照看也不行,這事你務必處理妥當?!?/br> 楊壽山得了令,立刻道:“老奴回去就辦?!?/br> 趙幼澄跪坐在東炕上,目送趙暉走了。 趙暉走后,趙幼澄長舒了口氣,她一時間還沒能消化陛下話里的意思。 一炷香后裴峴卻又掉頭回來,見她依舊跪坐在東炕上發(fā)呆,便出言提醒:“陛下的意思,你最好尋一位可靠的長輩照看,否則……” 趙幼澄不軟不硬的頂撞他:“裴大人,我姓趙,您說我該去哪里去尋姓趙的長輩來庇佑我?” 裴峴只是提醒她,不要為了躲太后的指婚,就全然信任陛下。 趙幼澄說完又笑起來:“不過,辦法也不是沒有,我若是一輩子不嫁,一輩子為父王母后吃齋念佛誦經(jīng),尋仙問道,是不是就沒了這些煩惱……” 裴峴皺眉盯著她,想不到她滿臉笑意,居然能說出這么狠的話。 趙幼澄才不管他怎么想,說完就逐客:“師叔去忙吧,我要繼續(xù)施針了?!?/br> 裴峴這次卻沒走,眼神和黃寧示意后,黃寧又開始下針,趙幼澄全然不管,閉著眼只管捱著,因為真的疼,又細又長的針,全扎進去,疼的她有種皮開rou綻的感覺。 裴峴遠遠看著,細白的手臂上扎了針,大概是真的疼,她有些輕微的哆嗦。 手臂白的晃人眼,讓他眸色都深了。 房間里靜悄悄的,誰也不說話。 她想了片刻,又開始示弱:“師叔,我舅舅就要來上京城了,我已經(jīng)八年沒見過舅舅了?!?/br> 她可真是什么都敢說,吃定他不會出賣她。 裴峴的聲音沉沉,從堂屋傳過來:“你舅舅救不了你,太后娘娘中秋宴邀請京中三品以上官眷進宮,宗室沒成親的人不多,但總有一些的。” 趙幼澄恨得牙癢癢,這人這么能這樣。 “是嗎?師叔原來是等著看我笑話呢?” 見裴峴不說話,趙幼澄也知道,他是好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前世他甚至都沒有和她說過一句話,但是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幫過她很多次。 她也是吃定了他會幫她,又開口:“我向師叔借個人吧,我的院子不能總是這樣,誰想進來就進來。” 這話好商量,裴峴應下:“可以?!?/br> 趙幼澄也累了,施針后,喝了藥就睡過去了。 裴峴站在院子里,問冬青:“最近養(yǎng)的怎么樣?怎么看著和之前沒什么兩樣?” 冬青躊躇不敢多說,斟酌著說:“殿下有時候看書會看的很晚?!?/br> 裴峴沒照顧過人,更何況還是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皺眉問:“一直都這樣嗎?” 冬青:“自從回了上京城,殿下就一直很辛苦。” 裴峴看了眼遠處永嘉寺的屋檐,再什么都沒說。 裴宅就在不遠處,裴峴住在外東苑,他的書房除了長兄,沒人能進來。 回了書房想了片刻,說:“讓彭懿來見我?!?/br> 管家應了聲,又說:“老夫人在等你?!?/br> 裴峴看了眼桌上的公文,這才起身進了內(nèi)院。 裴家祖籍在山東,裴家這一支單獨遷到了上京城已經(jīng)幾輩了。他父親官拜二品,老死在任上。他是父親老來子。長兄年長他二十歲,如今在外為官。 裴家人并不多。 母親見他進門,抱怨:“整日都不見蹤影?!?/br> 他還是一身官袍,大嫂坐在母親身邊,因為大哥大他二十幾歲,大嫂于他幾乎有半母的情分。 大嫂護著他:“蘊玉領著差事,不似那些宗室子弟們,整日飲酒取樂,母親不要訓斥他?!?/br> 母親嘆笑:“他自小你就護著他,舍不得說他一句,你問問他,記不記得你的生辰?!?/br> 裴峴當真不記得了,大嫂出身名門,這么些年侍奉母親,照顧幼弟,堪為表率,沒人能說出她的一丁點不是。 “這回真是我的不是,該罵?!?,他痛痛快快的認錯。 母親揶揄:“你看,他最是滑頭,就知道你最好說話?!?/br> 徐氏卻舍不得說裴峴,笑說:“他是忙忘了,去年就記得,還送了我生辰禮。” 老年人最喜歡家里兒孫和睦,見狀笑說:“你大嫂生辰家里設宴,你到時候可不能不來?!?/br> 裴峴看了眼母親,就知道他在催親事。 “我讓人準備,大嫂不用擔心?!?/br> 母親笑罵:“你不用跟我打馬虎眼,我還不知道你。外人眼里你是個冷面冷心的人,年紀輕輕整日陰沉著臉。在家里可不準這樣?!?/br> 徐氏笑說:“蘊玉年少當權,太面嫩可壓不住那幫……母親何苦笑話他。” 家里的小輩們其實都怕他。 他年少但是輩份高,在家除了在母親和長嫂面前和煦,對著小輩們大部分時間都很嚴厲。 母親提醒他別錯過大嫂的生辰宴,其實的意思就是會約女眷來家里。她們相看人家小娘子,也是讓人家長輩相看他。 他皺眉想了片刻,坐在徐氏身邊的侄女偷偷笑起來,從沒見過小叔叔這樣煩惱過。 裴峴看了眼侄女,和趙幼澄一般的年紀,倒是無憂無慮。 那位小殿下可不一樣,心眼一點都不少,能把他的小侄女賣了還幫她數(shù)錢。 見他沒說話,老夫人問:“怎么?你又要說你沒時間?” 裴峴倒也不敷衍:“大嫂生辰,我讓他們請徽州戲班來唱堂會,母親到時候只管請相熟的人來。” 老夫人笑罵:“你大嫂過生辰,你攛掇我干什么?!?/br> 裴峴便說:“大嫂生辰,所以母親要張羅,讓西府的幾位嫂嫂協(xié)助?!?/br> 老夫人沒好氣道:“就你會張羅,你要是成個家,自然有你媳婦來張羅,不就沒這么多煩惱了。” 裴峴也不還嘴,只管應付她。 話說到一半,書房的裴安來尋他,應該是有事了。老夫人無奈擺擺手:”忙你的去吧。” 裴峴起身出了門問:“怎么了?” “刑部張大人到了?!?/br> 裴峴穿過游廊,進了外東苑書房,見張克定站在書房正看著墻上的字。 “師兄?!?/br> 張克定見他來,笑了下說:“我明日啟程,去往徐州?!?/br> 他升任徐州總督,南北四通之地,雖然官職沒有動,但權力很大。 “恭喜師兄?!?/br> 張克定嘆氣:“可惜馮志案,我不能給你任何幫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