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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太平歌在線閱讀 - 太平歌 第26節(jié)

太平歌 第26節(jié)

    趙幼澄一驚,然后笑起來,“快帶我去看看舅舅?!?/br>
    李珰五十來歲,領(lǐng)著族中弟弟和兒子,帶著一些仆人一路到上京城,路途遙遠便錯過了中秋節(jié)的節(jié)禮。

    趙幼澄出了門遠遠看到永嘉寺門口的幾人,喊了聲:“舅舅!”

    李珰暫住在西城的宅中,今日特意來看趙幼澄。

    見趙幼澄過來,深深行一禮道:“見過長公主殿下?!?/br>
    跟著的幼子李業(yè)也跟著說:“見過長公主殿下?!?/br>
    趙幼澄扶起李珰:”舅舅不必如此,這里是我的公主府,沒有外人?!?/br>
    李珰還是認真說:“禮不可廢,殿下剛加封長公主,正是立威的時候?!?/br>
    可見舅舅這些年過的并不順意。

    李業(yè)今年二十一歲,看著斯文和氣,還沒有入仕,。

    趙幼澄笑著說:“我才十五歲,又不是兒郎,難道讓我拿我舅舅立威不成?不說這些了,舅舅、二表哥隨我來。”

    李珰當年在太子妃歿后,回隴西做學道,也是為了避開新君。眼下趙幼澄回京,他便也跟著來了。

    太微宮中還是當年的模樣,李珰看著院子里的香椿樹,有些感傷嘆氣:“一點都沒變?!?/br>
    今日章嬤嬤也在,李珰驚訝問:“你怎么會在這兒?”

    章嬤嬤:“老奴一直住在城外莊子上,殿下召老奴回來,逞著還當用,再侍奉殿下幾年。”

    李珰聽得心酸,殿下身邊竟然連一個用得趁手的老人都沒有,不過這是想錯了,趙幼澄不耐煩身邊有那么多人,她畢竟年幼,身邊人多了,保不齊是誰的人,所以等自己能做主了,開始挑選自己的人。

    趙幼澄問:“舅母還好嗎?外祖母呢?”

    李珰:“都挺好的,李端領(lǐng)了九品縣丞的職位,你表姐定了親事,正在待嫁?!?/br>
    趙幼澄笑了下,“舅舅可想過起復?”

    李珰愣了下,搖頭。已經(jīng)不敢多想了。

    他在泰和二十八年高中,也是隴西有名的才子。蹉跎半生,李家的榮耀都跟著先帝和先太子一同隕落了。

    “我卻想讓舅舅回京?!?/br>
    李珰不敢放任自己的野心,一個人的野心只要放任,就會一條道走到黑,李家這些年龜縮在隴西,就是因為當年先帝去世前將李老太爺貶回隴西,怕隴西世家作亂,給新帝造成麻煩。

    施恩的機會給了新帝,可惜新帝不愿意再用李家人了。

    “為何?”

    趙幼澄看了眼有些老實的舅舅,“因為阿弟還在宮中,我想讓他出宮來住?!?/br>
    李珰沉默很久才說:“殿下,太平王不可能出京的。且在宮中讀書也是最安全的?!?/br>
    趙幼澄當然知道他是安全的,可是建元十五年,太子沒了。

    而后陛下也纏綿病榻,蠢蠢欲動的人太多了,即便阿弟沒有那個心思,但是被人裹挾著由不得他做主的,皇祖母就是第一個起心思的人。

    趙幼澄也只是一說,并不急著讓舅舅立刻答應,換了話題說:“我手里有些買賣,實在沒有人……”

    李珰立刻說:“我這次帶來幾個老仆……”

    趙幼澄也覺得自己太心急了,搖頭:“不說這些了,舅舅是送表舅來京中出仕,但戶部出事了,怕不能行了?!?/br>
    李珰也知道這回事了,心里有些失望,但絲毫不表露出來,改口說:“戶部不過是因為他的同年舉薦,我也是送你二表哥來京中備考?!?/br>
    “中秋后我兩位師兄也會北上,到時候我給二表哥介紹?!?/br>
    李業(yè)很坦然:“殿下不用這樣,我學問遠不如父親和兄長。”

    趙幼澄聽得笑起來:“天下又不是只有科考一條路可走,二表哥放心,雖說江南學子才學出眾,難免恃才傲物,但我兩位師兄都是性情中人?!?/br>
    李珰不想再說這些官場上的事情,便詢問了一些生活起居的事情,聽到她在此養(yǎng)病,便不肯多呆,放下東西就告辭了。

    等李珰走后,趙幼澄將書房中的畫冊收起來,江南六府圖冊已經(jīng)整理完成。從地圖到水路碼頭、田畝、商業(yè)、人口……

    所有的東西都統(tǒng)計完畢。

    這是份禮物,送給陛下的中秋禮。

    含云殿中,趙暉認真看著畫冊,問楊壽山:“阿鯉可說了什么沒有?”

    楊壽山是去太微宮中送賞賜,禮部關(guān)于長公主的府邸和賞賜都整理了條陳,遞給了皇帝。皇帝看了眼想起中秋節(jié)還沒有給趙幼澄賜禮。

    楊壽山就是去送這些賞賜,被趙幼澄留下喝茶,楊壽山看到畫冊,趙幼澄就順勢送給了他。

    “殿下什么也沒說,只說是在姑蘇住了這么多年,學問沒學到多少,只知道這些俗務……”

    趙暉朗聲大笑:“這可不是俗務,阿鯉聰慧勝過多少兒郎,多少書生才子只知道錦繡文章,而不知民生多艱,賞,重賞!”

    楊壽山一臉喜色,只管應和。

    趙暉喜愛極了這一指厚,一臂寬的額畫冊,簡直愛不釋手,直到起燈后還在看,并且單獨召見了呂匡,呂匡已經(jīng)將近古稀之年,但耳不聾眼不花,十分康健。

    趙暉見人進來,連招呼到:“愛卿快來,朕新得了一個寶貝。”

    呂匡不解,過去湊近去看了片刻,激動問:“陛下從何得來?”

    趙暉有些得瑟:“我家阿鯉編寫的?!?/br>
    “長公主殿下?”

    “早聽說,她在明松先生處學問倒是學的一般,只是丹青上頗有些天賦。沒想到她的心思用在了其他地方?!?/br>
    趙暉今日心情很好,江南地遠,他亦不曾去過,民生是從戶部和各省衙門的奏章中知道個大概,山水景致也多是畫中寥見一二。

    但是阿鯉的這本畫冊里的民生雜談,江南六府介紹的詳之又詳,猶如身臨其境一般。

    蘇州府的水運碼頭、江寧的繁華、揚州的豪奢躍然紙上。

    呂匡細細看了片刻,最后夸了句:“小殿下有大才。”

    趙暉也覺得只此六府實在可惜了,若是能編撰成書,那才是大才。

    他隱隱有些意動,但轉(zhuǎn)念一想,阿鯉是小女娘,不適合做這個。

    但是心中又隱隱舍不得這個念頭,片刻后才說:“等明日我問問她?!?/br>
    呂匡對此書都十分喜愛。雖然這也不能叫做書。

    第二天趙幼澄已經(jīng)在等著了,楊壽山來接她,她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今日進宮她誰也沒帶,跟著楊壽山去了含云殿,這里是趙暉長居休憩的地方,大部分時間他都住在這里。

    趙幼澄進了含云殿,趙暉坐在榻上見她進來含笑道:“阿鯉過來坐?!?/br>
    趙幼澄行禮后,坐在他對面。

    趙暉還在看她的成果,并不抬頭問:“阿鯉怎么想起來編撰這個東西?”

    趙幼澄十分小心,她這位叔父性格并不強硬,甚至可以說好說話,但是天子畢竟是天子,有些事情她不能上趕著做。

    “我不愛學經(jīng)義,經(jīng)常被先生罰抄書,所以經(jīng)常溜出去玩,姑蘇城外水路縱橫,穿過河口就是蘇州府,順水而上不到兩日就能到京口,再北上就是揚州,江南之地順水之下,全是景致,我溜出去多了,自然就知道了。哪個碼頭大,哪個城里有好玩的……”

    趙暉笑著說:“這話你還好意思講!明松先生也曾說過,你在學業(yè)上并不上心,你父王當年連大儒們都連連稱贊的,你母妃的才學也是一等一的。你也不覺得羞愧?!?/br>
    趙幼澄知道這個差事是定下來了。

    “兒臣自幼不勤,因為有陛下娘娘縱容,這才存了疏懶的心思……”

    拍馬屁這種事說多了,也順暢了。

    果然趙暉接著問:“你若是去過其他地方呢?可還能整理出一樣的畫冊來?”

    趙幼澄否認:“怕是不能。”

    趙暉皺眉問:“為何?”

    “因為我住在江南,熟悉那里,這里面的圖有些我是直接參照江南的才子們畫的,所以三兩個月就能完成。我若是一個人的話,怕不止三五個月。”

    趙暉聽得大笑:“年紀不大,野心倒是不小,這不是三五個月能成的事。朕給你人,長公主府可設(shè)官職,等同親王,你提領(lǐng)修書?!?/br>
    趙幼澄跪下答謝:“兒臣領(lǐng)旨?!?/br>
    趙暉很欣慰:“快起來吧,聽說你日日抄佛經(jīng),供奉在永嘉寺?”

    她跪在那里,垂首道:“我當時病中不能醒來,夢見父王母妃來接我,空悟大師便讓我抄寫佛經(jīng)供奉?!?/br>
    趙暉看著她,有些不忍心,扶起她教訓道:“你年紀還小,又逢大病,此難已經(jīng)過去,佛經(jīng)抄寫可以,但不可沉迷其中,移了性情?!?/br>
    “謹遵陛下教訓。”

    從含云殿退出來,趙幼澄已經(jīng)躍躍欲試,禮部那邊準備好,她以后做事就多了很多機會。

    等回去后章嬤嬤還在等著她:“怎么樣?陛下可說了什么?”

    趙幼澄:“不曾,只說長公主府可比親王府邸,禮部會準備的?!?/br>
    章嬤嬤驚訝看她。

    趙幼澄笑著說:“嬤嬤不用擔心了,冬葵回來了嗎?去請舅舅,我有事找他?!?/br>
    ……

    裴峴一路南下,這是他六月之后第二次出京,這次出京的不是他一人,江南夏糧因為運河泛濫,滯留江都。朝中便下旨就地發(fā)賣。

    他這次是巡查織造局在戶部的賬冊,兼查看秋糧事宜。更有人私下說江南貪腐成災,陛下鞭長莫及。內(nèi)閣的議政大臣比陛下更有威嚴,更有甚者,只知內(nèi)閣的批條,而不知陛下旨意。

    這等酒后言論,他只當沒聽見。

    他能做多少,都是奉命辦事。造福百姓也好,鷹爪犬牙之輩也罷,并不在乎。

    裴慎進了船艙低聲說:“大人,前方遇到了關(guān)卡,船都聚在這里了。”

    裴峴:“出什么事了?”

    “漕運上的關(guān)卡,說是北上的糧船被扣住了。”

    “誰家的?”

    裴慎也不知道,“不是官糧。”

    裴峴也沒當回事,問:“蘇州回信了嗎?”

    裴慎:“不曾?!?/br>
    裴峴望了眼船外,他是奉命查馮志案,如今馮志還安然無恙,但是內(nèi)閣楊芳蓮和戶部的左侍郎,已經(jīng)下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