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59節(jié)
裴峴心目中,趙幼澄頂多牙尖嘴利,還沒有這樣的本事。 不過驕縱一些,心思深想的多一些,但要說她一夜之間能把周聿昭釘死在這樁婚事上,他肯定是不信的。 他皺眉問:“你有證據(jù)嗎?” 趙善易搖頭:“我若是有證據(jù),這會兒早就給她送過去了。哪能留尾巴。就因為毫無破綻,所以我才說她不簡單。混亂中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人才是最關(guān)鍵的。她可是深諳此道啊?!?/br> 裴峴還是不相信。 趙善易也不是特意來和他說這個,只是說到這兒了,順嘴提一句。 說完也起身說:“你信不信無所謂,只是想起來和你說一聲。行了,我也要回去了?!?/br> 趙幼澄對這些毫無自覺,冬青見她們回來,笑說:“殿下,收到帖子,有姑蘇來的夫人,過幾日要來拜訪?!?/br> 趙幼澄從宮里出來,面上絲毫看不出來她在延嘉殿中犯忌諱的和皇祖母吵了一架。她看著微微笑著,但和前幾日的興致不同了,前幾日她還想著邀請姑蘇的小娘子們來府中小聚,可此刻變得意興闌珊,隨口說:“是嗎?” 章嬤嬤知道她心里難過,擺擺手讓冬青出去了。 章嬤嬤見她又坐在炕桌前,斟酌著說:“老奴有句話,不知道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br> 趙幼澄試了試墨,頭也不抬只管寫,邊說:“嬤嬤只管說?!?/br> “殿下今日很不妥,再多怨憤,也不當(dāng)對太后娘娘這樣咄咄,倘若延嘉殿傳出來殿下忤逆的事情,殿下有口難辯,怕是這輩子都?xì)Я?。尤其是太后娘娘壽辰這個當(dāng)口。這接下來祝壽的事情,殿下還是和安成殿下幾位相商,起碼有個伴兒?!?/br> 趙幼澄低著頭一句不言。 章嬤嬤以為她犯倔,不肯答應(yīng)。 “再多怨憤?父王是她的親兒子啊?!彼仓皇菦]頭沒尾感嘆了這么一句。 章嬤嬤只聽到她哀而無憤的這一句話,就紅了眼。 章嬤嬤勸說:“太后娘娘心是好的,只是做法有些……” “嬤嬤,該說的我都說了,該做的也做了。我這等頑劣之人不堪重恩。至于我們之間的事,我保證她并不會處置我。嬤嬤放心吧?!?/br> 章嬤嬤生氣:“殿下何必這樣自厭?你這樣對得起太子妃娘娘嗎?” 趙幼澄怔怔,輕聲呢喃:“我都快記不得阿娘的模樣了……” 章嬤嬤也說不下去了,趙幼澄也是心情太糟糕,她只要想起從前就如手里握著刀恨不得將所有人都刺的遍體鱗傷。 她平靜了很久才說:“章嬤嬤,我記住了,以后不會了。” 章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悄然起身出去了。 天氣漸暖,沒過幾天宋寶珍的母親領(lǐng)著她來太微宮。 宋夫人見太微宮中規(guī)矩甚嚴(yán),心里感慨,去年一別,趙幼澄還是南下養(yǎng)病深居簡出的小郡主,如今京中再見,她已經(jīng)是婉淳長公主,顯貴非常。 讓宋夫人有些惶恐,唯恐從前得罪過她。 趙幼澄還是從前的樣子,見宋寶珍進(jìn)來,笑著說:“不必行禮??熳?。” 屋子里花木茂盛,宋寶珍驚奇:“這棵樹居然養(yǎng)在屋子里?!?/br> 趙幼澄笑笑:“冬日想念江南的綠意,只能出此下策?!?/br> 可宋夫人聽在耳中卻是天家貴重,和她尊貴的出身。 趙幼澄見宋夫人不再是姑蘇時的從容,言語中頗有些奉承之言。一時也覺得意興闌珊。只說:“皇祖母壽辰在即,聽說靜義姑母在cao持這些。我年少不知事,并不太清楚,夫人若是不放心,倒是可以幫夫人多問問?!?/br> 宋夫人求之不得,忙說:“那就謝殿下了。” 地方官員入京得以宮中召見,都是極大的榮寵, 宋寶珍還是溫和的性格,宋夫人有心讓女兒和殿下相處,見趙幼澄留宋寶珍,就留下女兒自己回去了。 宋寶珍有些不好意思,好奇問:“我這幾日剛到,京中的別院在整理中。怎么不見嘉宜?” 趙幼澄:“她住在宮中?!?/br> 她也不解釋。 宋寶珍卻聽得心中驚訝,她一個長公主住在宮外,傅嘉宜卻住在宮中。 趙幼澄問:“姑蘇近來可有什么新鮮事嗎?” 宋寶珍笑說:“姑蘇是個小地方,我自小住在那里,也不見有過什么大事?!?/br> 她第一次走這么遠(yuǎn),見過不同山川,才覺得姑蘇是個小地方,看什么都覺新鮮。 趙幼澄也不多問,指指冬青:“你問她是不是不一樣?” 冬青笑說:“奴婢還是覺得姑蘇好,春日這會兒已經(jīng)花木早已經(jīng)綠了,北地這會兒還什么都沒有呢?!?/br> 宋寶珍聽得笑起來。 “也是,北地這會兒還冷著,風(fēng)大吹的人頭疼?!?/br> 冬青聽得大笑:“這已經(jīng)是二月了,小娘子若是冬日來,真真能凍掉耳朵。雪那么厚都化不掉。” 趙幼澄失笑:“可見讓你掃雪心里有了怨念?!?/br> 冬青一點(diǎn)都不怵:“那倒沒有,就是殿下下次讓安成殿下來,不能打牌贏我們的錢了,殿下再來幾次我們都窮死了?!?/br> 話沒說完,就聽到門房那邊傳來消息,安成公主一行人來了。 趙幼澄這下真的笑起來:“你自己和她說吧?!?/br> 冬青笑說:“要好好和殿下商量商量?!?/br> 宋寶珍有些緊張跟著站起身,冬青見她緊張就安慰她:“不用緊張,安成公主和殿下是姐妹,性情最是和氣?!?/br> 她這話說的一點(diǎn)都不公允,安成的脾氣不好是公認(rèn)的,她只在趙幼澄面前乖而已。宋寶珍也不敢信這話。 安成這次帶著行李個女婢內(nèi)官。 她可以大大方方住幾日,又嫌麻煩就指明要住在趙幼澄臥室的西臥房,因為和趙幼澄離得近,找她玩也方便。她想的很美,最好能拖到皇祖母壽辰,這樣說不準(zhǔn)還能跟著趙誠學(xué)騎馬,還能出城去。 趙幼澄見她進(jìn)來,笑著問:“這次又是溜出來的?” 安成這次神氣了:“這次父皇可是準(zhǔn)了的,準(zhǔn)我在阿姐這里長住?!?/br> 趙幼澄介紹:“這是我在姑蘇的好友,宋寶珍。” 安成笑起來:“阿姐的朋友都極好,我是不是該請芝玉一起來玩?!?/br> 裴芝玉看著文靜,但骨子里和安成一樣好動活潑,宋寶珍性格和她們不一樣,她微微低頭:“見過殿下?!?/br> 安成笑起來:“不必多禮,我們晚上留著打牌吧?!?/br> 宋寶珍下意識就看著趙幼澄,趙幼澄笑說:“那要讓人去請裴芝玉。” 冬青笑著說:“剛才還說,殿下今日不能贏我們的錢的,要不然我們都窮死了。” 安成聽得大笑:“瞧你們小氣的,我今日不贏你們的就是了。” 因為宋寶珍是客人,趙幼澄陪宋寶珍聊天。 安成好奇問:“你們都是坐船北上的嗎?一路上肯定有意思。” 宋寶珍說:“回殿下的話,江上風(fēng)景其實看久了也就那樣。只是一路北上,運(yùn)河上船很少,冬日雨水豐潤,母親說今年定然風(fēng)調(diào)雨順。運(yùn)河上的糧船都就少了。多是些生絲布匹的船?!?/br> 趙幼澄想,不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biāo)赃\(yùn)糧船少了,這只是官方的說辭。 江南世家大族將糧握在手中,此刻已經(jīng)不敢露財了,年前陛下讓宗室的人南下去抄了一個劉正東的家,就得了上百萬兩白銀,震懾的江南的貪官富商們短時間內(nèi)都不敢輕易動彈了。 安成問:“江南的生絲布匹北上就能賺錢,南貨北販自然是正常,但是要是等從南運(yùn)到北,價格降了怎么辦?” 趙幼澄沒說話,宋寶珍笑著解釋:“那就要看生意做的有多大,要是缺糧,價格高低都是賺的。要是糧價低,那肯定有戶部出面調(diào)整。不可能總那么便宜的。” 趙幼澄聽的心中一動,心里有了一個朦朧的想法,只是一閃而過的想法她還沒抓住重點(diǎn)。 第55章 九叔 ◎不如其他兩位好說話◎ 她們兩個閑聊著, 一個時辰之后,裴芝玉果然來了,今日是徐氏身邊的女婢陪她來的。 裴芝玉見又不認(rèn)識的同齡人, 就笑著和安成解釋:“今日家中有客人, 我來的晚了,向殿下告罪。” 安成多問了句:“什么客人,還能要你去見?!?/br> 裴芝玉看了眼趙幼澄:“慶王殿下同二叔幾人吃酒, 就在我家隔壁,殿下順路見我祖母。母親便讓我們同殿下見了禮?!?/br> 安成不以為意:“哦, 原來是九叔?!?/br> 宋寶珍對上京城不熟悉,所以并不多嘴, 只是靜靜聽著她們聊天。 趙幼澄多問了一句:“九叔回來了?” 裴芝玉和她相熟了, 也多嘴了一句:“我聽母親說九叔是十七那日回來, 因為那日夏總管說殿下和趙大人和二叔在家喝酒了?!?/br> 趙幼澄手里端著茶杯, 再一口沒喝。 十七日是周聿昭大婚,她聽得心里疑惑, 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喝酒,難不成當(dāng)真多那劉小娘子情根深種? 安成不愛聽這些,只是隨口問了一句, 之后就一直追著宋寶珍問江南的趣事。 趙幼澄還在整理河南的地理, 她原本琢磨該見見這位九叔,她和這九叔很生疏,前世幾乎沒有交集。她前世幾乎只和皇祖母說可以交往的人交往。對其他人戒心很重。 九叔名聲很好,傳聞他性情舒朗,太子死后陛下大病, 后來九叔自請去了西北…… 她想到這里突然渾身發(fā)麻, 九叔去了西北銷聲匿跡, 但裴峴鎮(zhèn)守隴西堅若磐石。 關(guān)于兩人的事,她知道的不多,而朝中內(nèi)閣鬧得厲害的是馬廷庸和張玉等人失和…… 那時朝中對外將防備甚嚴(yán),朝中多詬病裴峴不臣之心,痛斥他擁兵自重,但沒人敢惹他,京中猶如亂城,陛下重病后,其他皇子死的死,傷的傷。 馬廷庸等人無人可立,上書請陛下從宗室中擇人,周憲實等人力推阿弟,陛下寧死不從。 皇后和皇祖母反目,周聿昭聯(lián)合宗室醇親王等人,還有掌兵的安陽侯等人聯(lián)合推舉了宗室中幾個子弟,陛下不知為何,從頭到尾都沒有想起九叔。 她前世就知道,陛下和九叔親厚,陛下就算不選阿弟,為何和九叔反目? 最后馬廷庸等人不敵張玉一派,內(nèi)閣最終定下阿弟。 當(dāng)然,這其中皇祖母出力更多,她聯(lián)合宗室在宮中力推陛下還政于嫡支。 京中風(fēng)聲鶴唳,周聿昭身側(cè)有何靜生這等酷吏,抄家滅族屢屢不絕,無人敢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