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87節(jié)
趙善易笑呵呵,并沒接這話,而是說:“殿下也是忙碌,他又不是不知道?!?/br> 慶王順著趙善易的話說:“都是些混賬,好好的宗親,貪贓枉法,鬧出人命,簡直丟盡了祖宗的臉面。” 趙善易聽著他指桑罵槐,兩人本就私下喝酒,也沒那么多禁忌,但趙善易還是勸說:“殿下秉公執(zhí)法,陛下也是知道的。至于醇親王畢竟是宗室,又和太后娘娘連著親,這個當(dāng)頭,陛下也不好真的處置了他,要不然大家臉面上都不好看。醇親王府想必也能理解的。殿下不必動氣,他受到教訓(xùn),自會安分?!?/br> 慶王哼笑:“本王何須他們理解,不過是一群貪得無厭的無賴,那趙延之倒是好鉆營。但愿他們記住教訓(xùn),不要再犯,若不然我還是會抓他。” 可見兩人已經(jīng)徹底交惡。 趙善易提醒他:“殿下息怒,此案已經(jīng)了結(jié),而且是陛下親口定下的結(jié)果。他若有不忿,只管去大理寺和人理論,或去御前理論,都不與殿下相關(guān)。殿下不必與他計較?!?/br> 趙善易最見不得這些麻煩,尤其是這種連著親的案子,他現(xiàn)在終于理解裴峴寡言沉默了,這樣就能少很多麻煩。 沒過兩日,他就收到傅明義的請?zhí)?/br> 趙善易和方氏抱怨:“都不是安分的人,真是筵無好筵啊?!?/br> 方氏見他抱怨,笑著說:“裴蘊玉也不在京中,婉淳也出城了,能和你說到一起的人都不在。” 趙善易笑說:“你別說,婉淳是真聰明。她可真是蘊玉的師侄,一脈相承。若是婉淳在,那今日的宴會就熱鬧了?!?/br> 畢竟慶王不好在小輩面前發(fā)火,趙延之也不敢在趙幼澄面前放肆。他已經(jīng)猜到今日怕是有人會搞事情了,雖然他愛看熱鬧,但是不愛被人拖下水啊。 方氏也覺察出來了,趙幼澄和太后娘娘之間應(yīng)該是有些爭執(zhí)。 方氏問:“太后娘娘和婉淳是不是有什么誤會?!?/br> 趙善易聽著好笑,心里笑說,你才知道?你們可都小瞧婉淳了,她本事大著呢。不聲不響給周聿昭指了門好親。 他可是花了些時間打聽了她的賀禮,按理說屏風(fēng)是投其所好,太后娘娘最喜收藏屏風(fēng),這朝中人人都知道,結(jié)果太后娘娘收到壽禮,可是只字未夸她的賀禮。 他費了一番功夫才打聽清楚,那六曲屏風(fēng)居然是文敬太子當(dāng)年為太后祝壽準(zhǔn)備的賀禮,只是沒能送出去人就沒了。 他聽得都嚇了一跳,她膽子未免也太大了。和太后娘娘這是撕破臉了。 當(dāng)然,這些辛秘沒人敢說出來。 “能有什么誤會,兒大不由娘,何況她已經(jīng)十六了,趙誠都九歲了?!?/br> 方氏白他一眼,嫌他沒個正形。 趙善易又說:“你要是嫌城里煩擾,要不你也帶孩子們出城去避暑?!?/br> 方氏沒好氣:“你兒子帶出去就瘋了,我哪里能管得住。” 趙善易聽的笑起來,換好衣服就去赴宴了。 傅家今日很熱鬧,原本的傅宅,因為傅容高中,傅嘉宜被加封郡主,駙馬爺北上后就買下了隔壁兩側(cè)的宅子,將宅子擴大了三倍,看著寬敞了很多,唯獨后面的花園依舊小小的。 今日接到帖子的人家,大多數(shù)都到了。 周聿昭和他路上遇見,趙善易陰暗地想,他會不會是在半路上特意等著他。 畢竟這位最擅長使一些手段。 周聿昭確實是特意的等他,今日他還是帶著夫人一起赴宴,劉娘子對他幾乎千依百順,且人也聰明,自成婚后將關(guān)系打理的井井有條。 今日是劉娘子特意要來的。 “趙總督,好久不見?!?/br> 趙善易:“忠義候客氣?!?/br> 說完瞧了眼后面的劉娘子,心里還在笑,這位夫人能進周家,他當(dāng)初也是出力不少,雖然是趙幼澄一步到位送進去的,但是他和褚英也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傅家今日門口迎客的人不少,周聿昭見了靜義公主,還是親切說:“小侄給姑母賀壽了?!?/br> 靜義公主笑著客氣,對他的感官有些復(fù)雜,當(dāng)初入京的時候,是真的很喜歡他的進退有度和彬彬有禮。 傅嘉宜在廣春園那么久,都沒碰見劉娘子,周聿昭夫婦去的那日,她恰好去皇后娘娘那里做客了。 這是周聿昭成婚后,她第一次遇見劉娘子。 她不錯眼的看著人,連靜義公主都發(fā)覺她的失態(tài)了,淡淡說:“這就是新婦,生的真好?!?/br> 傅嘉宜這才移開視線,不再看她。 劉娘從進門就察覺到傅嘉宜的目光,她很坦然。 她連婉淳公主都不怕,更何況傅嘉宜,都說婉淳公主是夫君最登對的對象??梢姷竭@位她就知道,必定是愛慕夫君的人,只是別人沒有她這么惹眼而已。 一個未出閨閣的小娘子,這樣肆無忌憚的看著男人,可見性格是野的。 不光傅嘉宜盯著劉娘子,劉娘子同樣也在心里打量她。 周聿昭對傅嘉宜的目光仿佛沒有看到,他今日有更重要的事情,沒精力維系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感情。 尤其是等慶王到后,他就開口邀請慶王和趙善易一同坐,慶王身份貴重,被引到后院花園中。 傅容還在待客,來不及招待這些人,周聿昭自然而然做了這個陪客的人,慶王順著周聿昭的邀請,進了后院的亭子中,坐在上位。 周聿昭更是盯緊趙善易,生怕他溜走。 趙善易看破不說破,就像個看客只管陪坐,一聲不吭。 直到趙延之來后,傅容都微微皺眉,怎么這位居然也來了。傅容還沒有入仕,對這幫已經(jīng)成了人精的人自然不太了解。只管讓人引著趙延之去了后院。 傅明義對這些并不熟悉,他離開上京城很多年了,早已經(jīng)對京中人事陌生了,這次回來也是借著這個機會熟悉熟悉。今日來的客人年輕的他都不太熟悉,他只是接待了當(dāng)時打過交道的老朋友們。 趙延之祝壽后,見周聿昭朝他招手,看到慶王,他臉色登時都沉了。 趙善易猶如看到好戲一般,默不作聲,但又覺得這樣不太好,此時后院并無外客,他只好端起茶杯,掩飾了一下,見趙延之遲疑片刻之后終究進來了。 瞥了眼慶王,見慶王臉色也不對。 也是,這種場面,就是他也沒見過幾次,沒有德高望重的輩分,壓不住這樣的場面,家里老爺子前兩日還和他囑咐,別總是讓看人家熱鬧,小心麻煩上身。 老廉親王的本事不是說說的,他這個做孫子的不能不聽,這不才幾天,看熱鬧就被揪住了。 周聿昭笑著說:“延之來了?快過來坐?!?/br> 他說完又轉(zhuǎn)頭和慶王說:“前幾日還和我說起,沒機會感謝殿下?!?/br> 趙善易跟看猴兒似的看著趙延之,這就有點搞笑了。 慶王倒是挺矜持,瞥了一眼趙延之,神色莫辨。 趙延之心里怒火翻騰,直覺被羞辱,可周聿昭給他使眼色,這是在駙馬府上,他不能不低頭。 向來紈绔豪奢的醇親王世子,上京城有名的浪蕩子趙延之,這些時日過的很是窘迫,此刻他繃著臉湊過來,微微俯首和見禮:“見過殿下。” 這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倔強了。 慶王也知道見好就收,見他主動立刻行禮,便說:“起身吧,本王領(lǐng)命辦事,御史臺那幫人盯著,倒是不好把手抬的太高,但陛下那里肯定是護著宗室的。望你也能體諒我的難處?!?/br> 這已經(jīng)是他最大的限度了,趙延之心里恨的要命,你查到骨子里的時候,將我爹打得半死的時候,可是下了死手。怎么有臉說這種話。 但他已經(jīng)低頭了,再翻臉就是混賬了,只能說:“是,臣明白?!?/br> 宗室宗親論起尊卑,那就是不在認親戚關(guān)系了。趙延之一句話就將和慶王的所有話題終結(jié)了。 當(dāng)然慶王也有訓(xùn)誡的口氣,畢竟年紀不大,這樣說話不好聽。聽著就有些裝腔作勢的意思了。 趙善易見氣氛冷了,就招呼了聲趙延之:“坐,許久不見你了。今日喝一杯?!?/br> 趙延之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些。 這個局非湊不可,周聿昭怕兩人就此結(jié)仇,將來鬧大了到了太后娘娘那里,就不好收場了。 趙延之嘴上應(yīng)下了,可心里的恨半分都沒減。 趙善易倒是自由自在,陪著喝酒,又和趙延之說起江南的戲班子,再到江南名伶頭頭是道,仿佛他真的進廣春園看戲了一般。 趙延之最是喜歡這一道,不止喜歡頭牌紅姐,說起有名的戲子更是如數(shù)家珍。 慶王最見不得這些,見他這幅樣子十分厭惡,一盞茶之后,就和周聿昭客套了幾句,然后起身走了。 趙延之見人走了,回頭看了很久都沒回頭,向來眼神里都是恨意吧。 趙善易有些意興闌珊,見周聿昭看過來,真心覺得他實在是能鉆營,這種功勞他都想攬下來,真是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慶王就是再謀不到職位,那也是陛下的胞弟,你們周家一門雙侯爺再顯貴,那也是臣子。 慶王和醇親王之間的恩怨只能兩項作罷,時間久了,自然也就過去了,哪用得著浪費這種口舌。 這樣倒成了互相欠人情,互相不情愿。 趙延之可不是大度的人,趙理的老娘更不好說話。 趙延之這下連周聿昭的面子也不給了,和趙善易客套了幾句,也起身出去了。 周聿昭也知道自己太心急了,嘆了聲氣。 趙善易聽的都樂了。 調(diào)侃說:“好人難當(dāng)?!?/br> 周聿昭:“兩廂俱傷,何苦來哉?!?/br> 趙善易挑挑眉:“忠義候這話可不對,慶王是奉命辦案,醇親王貪贓在先,可不是慶王殿下尋私仇,以權(quán)壓人。若是說委屈,醇親王應(yīng)該和那些苦主去說,而不是和慶王殿下叫屈,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周聿昭聽得瞇了瞇眼,笑著應(yīng)聲:“趙總督說的是?!?/br> 看他剛在坐在慶王身邊,兩人一句話不曾說過,也絲毫沒有解圍的意思,他還以為他不過是置身事外。何況他剛還和趙延之稱兄道弟,說起戲子、花娘頭頭是道…… 怪不得都說趙善易是屬狐貍的,簡直翻臉不認人。 趙善易看了場戲,笑著起身才走了,只剩周聿昭一個人沉了臉。 從駙馬府中出來他去了趟忠勇侯府,叔祖父正在書房,見他來,問:“這是打哪來的?” “傅家?!?/br> 周憲實看他一眼,問:“這是怎么了?” 周聿昭:“遇上慶王和趙延之?!?/br> 周憲實了然,這個侄孫聰明,自小識眼色,懂進退。只是站得太高,沒沉下來,難免自視甚高,想必這個中人不好做。 “說說吧。” “是我太心急了,好心辦了壞事?!?/br> 周憲實指指對面的椅子讓他坐下,然后才慢悠悠問:“依你之見,慶王查醇親王趙理,這案子關(guān)鍵在哪里?” 周聿昭坐下后認真想了下說:“此案醇親王犯法在先,慶王查他無可指摘,而且這案子是陛下下旨讓慶王查的,所以這關(guān)鍵在一個‘度’字,慶王下手太過重了,按照他的查辦,趙理必死無疑,趙延之憤恨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時間太緊,我急于從中撮合,反而適得其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