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92節(jié)
方氏笑說:“你們這是滿頭大汗,遇上什么好使了?” 趙琰等不及趙誠慢條斯理地說,急著答:“我們抓到鹿了,姑姑、母親快和我們?nèi)タ纯矗 ?/br> 趙誠也眼睛亮亮的看著趙幼澄。 趙幼澄手中還握著筆,笑著問:“當(dāng)真?” 趙誠略有些矜持,笑說:“一頭有白色花點(diǎn)的小鹿,很漂亮?!?/br> 趙幼澄握著筆起身,透過大開的窗像外面看了眼,趙誠見她光腳,甚至將鞋給她找來,她趿拉著鞋,跟著兩人一起去看。 一行人穿過前面的正堂,小鹿已經(jīng)牽到前面的院子里了,趙幼澄還沒有見過活著的鹿,也覺得驚奇。小鹿像是有些受驚,其他人圍在面外,她靠近后它也不躲,靠在她身邊,一動不動。 她看得笑起來。 此刻她像山中仙子,握著筆站在鹿旁。 趙誠說:“阿姐這樣,最適合入畫?!?/br> 她輕笑起來:“是嗎?” 方氏笑著說:“這樣看過去,最是……” 方氏也覺得她看起來實在有些不同。 那兩位葉姓兄弟早已經(jīng)和李嗣同取了紙筆,寥寥幾筆,已經(jīng)勾勒出了神態(tài),男子作畫和女子不同,揮墨潑灑,重在神韻。 在場的紛紛效仿,開始不準(zhǔn)趙幼澄出來,都開始圍著她作畫。 等都結(jié)束后,趙幼澄看了眼,是有幾分山中仙人的意思。 這畫她很喜歡,不光她喜歡,在場的人都很喜歡,劉娘子也被她的飄逸神態(tài)吸引,跟著方氏站在一側(cè),看著趙誠和趙琰也跟著起筆。 她小聲問了疑惑很久的問題:“殿下是在修書嗎?” 方氏其實也不清楚,但依舊笑著說:“她藏書多,又愛惜那些書,平日里也要修補(bǔ)撰寫。” 劉玉娘得了模棱兩可的答案,也不再問了。 趙幼澄問冬凌:“這能養(yǎng)嗎?” 冬凌也不太清楚,看了眼彭懿還有他身邊的幾位親衛(wèi)。 彭懿主動說:“可以養(yǎng),就是麻煩些。這小東西膽子小怕生?!?/br> 趙幼澄:“那就看看莊上的農(nóng)戶看誰能養(yǎng),養(yǎng)起來吧。” 別院的總管滿口答應(yīng),立刻去安排了。 一群人還在圍著鹿,研究這鹿是哪里的品種,大概有多少。 一眾人整日沒事干,上山打獵,日日都有獵物。 趙幼澄見他們滿是熱血,和冬葵說:“讓人準(zhǔn)備炭火,去酒窖里搬酒,把那邊院子清理開,讓他們自己烤rou去吧,這里閑靜,給他們找點(diǎn)事做。要不然太寂靜了,他們呆不住。” 都是軍中出身的人,哪里是山野中能困住的。,打獵對他們來說也只是消遣罷了,陪著兩個小孩子整日滿山跑,也是無聊。 她都懷疑裴峴是故意惹人眼的,明明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們是軍中人。 彭懿身邊的幾個親衛(wèi)聽得已經(jīng)笑起來了,可見骨子里野著呢。 趙幼澄只是吩咐了一聲,也就不再管了,轉(zhuǎn)身往回走。 趙誠還在想把剛才的畫完成,方氏拘著兒子進(jìn)書房不準(zhǔn)他去湊熱鬧,那邊處理獵物實在是血腥。 劉玉娘無人顧及,難免顯得有些尷尬,但冬青不會讓人覺得失禮,照顧她說:“劉娘子里面請,雖然山中涼爽,但這會兒日頭還在,難免有些熱。章嬤嬤做了酒釀圓子,新釀的米酒,味道極好。您等會兒嘗嘗?!?/br> 劉玉娘沖她笑笑,便跟著她進(jìn)去了。 等趙幼澄看到趙誠的畫,才真的起了認(rèn)真畫一幅畫的心思。趙誠的畫不同于兩位葉先生的寫意神韻,他畫的很細(xì)致,一眼能看出來是學(xué)她的畫法。 她心里有些潮濕,趙誠的技藝還很青澀,但已經(jīng)在模仿她的畫法,整個渲染工筆底色調(diào)的很準(zhǔn)。 她毫不猶豫自己畫一幅,然后讓他細(xì)細(xì)看,然后慢慢教他。 山中歲月長,她一整個下午,都在根據(jù)葉先生和趙誠的畫,重新起草了一幅,她很久沒有這樣的興致了。 也只有在姑蘇的時候,她才會認(rèn)真調(diào)色,起筆用心勾勒。 方氏見冬青將桌案整理出來,從箱子里擺出各色顏料,然后鋪紙…… 大感驚奇問:“這是做什么?” 冬青悄聲說:“殿下要動筆?!?/br> 劉玉娘坐在對面都有些好奇了,起身踱步靠近,觀看趙幼澄畫畫。 趙幼澄也不趕人,只管低頭勾勒,一邊給趙誠講,起筆、落筆的關(guān)鍵,。 一整個下午,她都沉浸在其中,讓方氏都大為驚嘆,她果真在丹青上的造詣極高。 等下午畫已經(jīng)成了大半,直到夜色將起,外面已經(jīng)熱鬧起來了。趙琰早呆不住去看他們起篝火,看他們烤rou了。他們甚至在篝火旁比試拳腳功夫,反正外面很熱鬧。 趙誠非常能靜得下心思,見夜色起了才說:“阿姐休息吧,明日再畫?!?/br> 趙幼澄這才收起筆, 劉玉娘也一直在這兒看著,她不好讓劉玉娘再回去了,她也看出來了劉娘子怕是也是出來躲清閑了,并不想回去。 真是奇怪了,人人都把她這里當(dāng)成躲避麻煩的地方了。 方氏就住在隔壁院子里,今晚趙琰不回去,她接了小兒子一同過來在這邊熱鬧。那幫人在外面院子里烤rou喝酒,趙琰見夜色起了,也不見趙誠出來,就匆匆進(jìn)來尋他。趙幼澄囑咐吳順:“不能讓他沾酒?!?/br> 吳順以為她是擔(dān)心親衛(wèi)們哄趙誠喝酒。 “殿下放心,我一定不讓他們胡來。” 趙幼澄搖頭笑著說:“不是怕他們胡來,是阿誠的酒量一杯就醉了,他喝多了,今晚就沒有熱鬧看了。” 吳順聽得笑起來,惹得屋子里的人都笑起來。 只聽見趙誠在外面惱羞成怒喊:“阿姐,我不喝酒。吳順你給我出來!” 吳順一邊笑一邊應(yīng)聲:“殿下,這就來?!?/br> 劉娘子有點(diǎn)羨慕她們,這里內(nèi)松外緊,就像是尋常人家一般。 她們幾個在內(nèi)院中吃完晚飯,晚上別院中燈火璀璨,那幫武人吃完烤rou喝了酒,就開始擊鼓,在篝火旁起舞。 鼓樂聲厚重,他們是見過血的人,血?dú)庵袔е肋~,讓整個夜晚都變得蒼茫。 趙幼澄和方氏帶著劉娘子坐在閣樓上,這里將隔壁院中的景色看的一清二楚,方氏笑說:“這幫武人,倒是豁達(dá)?!?/br> 劉娘子自幼長在文臣家中,父親一直秉承文貴武賤的原則,自愈是高貴讀書人,。 這樣的場面,粗野卻豪邁,看的人熱血沸騰。 她從來沒見過,她轉(zhuǎn)頭看趙幼澄,只見她臉色淡淡的,絲毫不見驚奇,仿佛稀疏平常一樣。 簡直讓人驚奇,她明明在文圣之地江南長大,卻對這種粗野豪邁的武人做派絲毫不驚訝。婉淳公主在她心里就像一個謎。 趙幼澄看著這幫人,就會想起裴峴。 他京中長大,也曾是名滿天下的才子,可他對這些虛名并不在意,最后轉(zhuǎn)武職,步步高升。 他是不是也曾和同僚在西北的月色下的篝火旁喝過酒?又或者和部落中的哪個姑娘篝火旁跳過舞? 或者是為哪位英豪之士擊鼓壯威?又或者贏得滿堂彩,讓人連連叫好? 院中的鼓聲開始變了,從剛開始的綿長,變得急促,起舞的人突然掉頭兩兩結(jié)伴,開始把臂摔跤,惹得圍在篝火旁的人連連叫好。 方氏看到趙琰站在一邊高喊,笑著說:“就知道起哄?!?/br> 而趙誠和吳順一起站在擊鼓人旁看著擊鼓的人,趙誠甚至問:“我能試試嗎?” 擊鼓的大漢毫不在意,立刻將鼓槌給他,就開始給趙誠教怎么擊鼓。 沒想到他將鼓槌耍的額虎虎生風(fēng),急切嘈嘈的細(xì)碎后,驟然擊得沉重,摔跤的人聽著鼓聲的節(jié)奏,竟然配合得天衣無縫。 等他的鼓聲停了,摔跤的一方也已經(jīng)臥地。 趙幼澄也是第一次見趙誠這么玩。 她一直以為阿弟早慧,沒想到阿弟骨子里也是男兒氣概,擊鼓時也滿身豪邁。 這一晚大家都玩得很盡心。劉娘子鐵了心留下,趙幼澄也不趕客。晚上她就住在閣樓下的院子里。 等夜深了,將那些人安頓好了,趙幼澄才開始認(rèn)真完善那副畫,章嬤嬤給她披了件袍子,她伏案可以長時間可以一動不動,這是從前練成的本事。 而劉娘子毫無睡意,站在對面的閣樓上看了婉淳公主很久,夜色中,婉淳公主書房中的燈火大亮,伏案的影子清晰可見,她站了很久,伏案的人一動未動。 劉娘子甚至想,一直等看她什么時候才會起身。 趙幼澄心里很興奮,直到子時都過了,才收起筆。身后的冬葵平靜說:“對面閣樓上的人盯了殿下一晚上了,一直站在那里?!?/br> 趙幼澄抬頭看了眼,但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冬葵說那里有人,就肯定有。 “不用管她?!?/br> 她看著畫很滿意,問:“她帶來的人呢?” “多安頓在外院了?!?/br> 趙幼澄想起劉玉娘說的,慶王妃要給她做媒。 她揉了揉僵了的脖子,重新鋪了紙,開始給裴峴寫信。 師叔親見,山中日月長,五月將過,偶然在山中得了一鹿,恐是山中仙子所贈,今夜月隱忽起風(fēng),來興繪仙子圖,想獻(xiàn)于師叔一觀,山中仙子甚美。 今日聽聞九嬸,為我做媒,皇祖母甚喜。并已經(jīng)督促禮部督辦此事。 不知何時能收到旨意。 聽聞涼州肅王爺鎮(zhèn)守西北多年,驍勇善戰(zhàn)我甚是敬佩。不知師叔可了解肅王爺? 聽聞肅王爺獨(dú)子在京中長大,九嬸贊其風(fēng)姿比師叔不逞多讓,其世子不光才學(xué)出眾,更是風(fēng)姿俊朗的少年將軍,前途不可限量。 沙場男兒,定是雄姿英發(fā),我聽聞后,心向往之。 不知師叔可認(rèn)識那位肅王爺獨(dú)子?是否真如九嬸說的甚美。想必師叔定然了解, 我恨不得的一睹風(fēng)采,望師叔為我解惑…… 她看著信,十分滿意。她甚至能想到裴峴看到信,必然是皺著眉頭,面無表情。 想想就讓她能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