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94節(jié)
丁遠山猛然抬頭盯著他,好半晌才說:“我替關(guān)內(nèi)的弟兄們謝謝你了?!?/br> 他也不在意。 遼東兵力確實太少,全憑丁遠山威望高。今年更艱難,放出去的斥候,根本不是關(guān)外打獵捕魚為生的建奴的對手,放出去多少死多少,連一個都回不來。 這都是人命,丁遠山心疼的要命,但還是要一批一批的放出去。 當(dāng)晚裴峴起草奏章,他在折子中寫的很詳盡,關(guān)于遼東關(guān)口的戰(zhàn)況、人口、防御措施…… 丁遠山對他巡邊的事情很配合,軍中的事情他隨便查,因為遼東軍是真的窮,因為這里離京不遠,備軍駐扎在薊州衛(wèi),他這里的兵馬并不多。 裴峴從來不會在調(diào)查中糊弄,他在遼東停留了大半個月。 這邊的折子進了京,他就要出發(fā)往西北去了。 丁遠山和他有些年沒見了,兩人連頓酒都沒喝。丁遠山送他直到出了永平府。 裴峴看著只比他長幾歲卻已滿面風(fēng)霜的丁遠山,難得動感情說:“丁兄保重,我們來日再見!” 丁遠山豪邁大笑:“等下次遇見,我定然要和你大醉一場!你的纏藤手我還沒來及領(lǐng)教!不知道我現(xiàn)在還能不能多過幾招?!?/br> 裴峴淡淡笑起來:“下次吧,下次一定奉陪。我備好酒,和丁兄慢慢切磋?!?/br> 裴峴領(lǐng)著人馬到達宣府時,才收到趙幼澄的來信。 趙幼澄的信是從遼東輾轉(zhuǎn)過來的。 宣府的御馬監(jiān)和草原向來有來往,尤其宣府的馬場里的戰(zhàn)馬不少。 他到宣府第二天就遇上幾波販馬的商人,裴慎愛馬,領(lǐng)著人買了一些,都是來自蒙古高原,有的甚至是半野馬狀態(tài),裴慎回來就興奮說:“遇上幾匹野馬?!?/br> 裴峴問:“來的什么人?” “北部部落的馬販子。半野部落,人口很少?!?/br> 裴峴點點頭,只是囑咐他:“安頓好就行。去休息吧?!?/br> 他剛收到信,還沒來得及看,連那副畫都沒打開。 裴慎說完見他也高興,這才出去了。 裴峴一個人坐在桌前先打開信,上一刻面色還帶著笑意,下一刻臉就陰了。 趙幼澄信中的鬼話,他是連半句都不信。慣會這樣陰陽怪氣的故意氣他。 他打開畫匣子里的畫,又推翻了剛才想的。 她信中也不全是胡說,起碼山中仙子甚美,確實是真的。 她向來生性灑脫,不受拘束,山中無拘束,看來確實很自在。 畫中仙子風(fēng)采,遠不及她一二。 他心里默默想。 可慶王妃執(zhí)意要給她做媒,應(yīng)該是真的。 至于肅王爺?shù)莫氉?,那只是一句戲言,她能這樣明目張膽氣他,就說明不足為慮。 她滿篇規(guī)劃,將人夸了又夸,他想著畫中人恨恨看了眼。 最后提筆寫下:荒謬之言,不可當(dāng)真。 之后便不再理會了。 等很久之后以后,又覺得只是只言片語,她桀驁的性格,必然不肯聽。 復(fù)又起身認真回信。 第二天就讓人送信回京,一封給趙幼澄,另外的直接送到裴家給兄長。 那日周聿昭告別趙幼澄,帶著劉娘子回城。 路上劉玉娘問:“夫君怎么會知道,慶王妃給殿下做媒?” 周聿昭看了窗外的景色,隨口說:“祖母今日說過了,叔祖父并不看好此事?!?/br> 劉玉娘也就不再問了,也是。婉淳公主金枝玉葉怎么可能去西北吃沙子?是她多慮了。 周聿昭忽然問;“她們一直在修書嗎?” 劉玉娘想了下,謹慎說:“也不是,大約是山中寂靜,無事可做。昨日武衛(wèi)們上山打獵,捉了一頭鹿,就是殿下畫中的那只鹿,所以才熱鬧。晚上很多武衛(wèi)們在院子里烤rou喝酒,鬧到很晚?!?/br> 周聿昭聽的耳中一動,“鹿?當(dāng)真有鹿?” 他心中立刻有了主意。 劉玉娘不知道他為何心情又好了。 但是他問了,她也不隱瞞。 “就是那幫人上山打獵,太平王特意活捉的。說是養(yǎng)在莊子上,很小的一只?!?/br> 但即便劉玉娘描述的鹿,只是一直尋常的鹿,也只是那幫武衛(wèi)們打獵得來的一只雛鹿。但依舊讓周聿昭感到很欣喜。 他甚至卻已經(jīng)在想怎么寫奏折,幫趙幼澄躲過這樁婚事。怎么為這只鹿造勢,讓欽天監(jiān)和禮部的人將這件事呈上去,獻給陛下。 周聿昭走后,趙幼澄站在閣樓上遠遠望了眼,冬青說:“忠義候一直都在打聽別院的事,趙夫人倒是拿話搪塞過去了?!?/br> 趙幼澄冷笑:“不用理會他,隨他去打聽?!?/br> 趙誠早上醒來一次,但又睡過去了,直到午時才醒來,他已經(jīng)是兩次喝醉,見了jiejie很沒面子說:“我昨日又喝多了。” 趙幼澄只管笑:“你昨晚喝了多少?” 趙誠比了比答:“大約三杯?!?/br> 沒想到趙幼澄驚訝感慨:“那你酒量見長,你上次一杯米酒就醉了?!?/br> 趙誠嘿嘿的笑,笑完后問:“聽說有人給阿姐做媒?” “又是誰多嘴的?” 趙誠沒好氣:“不論誰說,總有人多嘴做媒,對方是何人?” 趙幼澄見他不開心,心里失笑:“不用擔(dān)心,陛下不會準的?!?/br> 趙誠面上不顯,心里卻有些陰沉。 方氏等兩人走后才過來,她很是不憤慶王妃的多嘴。劉玉娘在她也不好說什么,這會兒人走了,她終于可以放開噴了。 “她這人最能顯擺,誰要她多嘴?肅王爺?shù)莫氉游揖鸵娺^,生的魁梧,說得好聽是魁梧,不好聽那叫黑熊?!?/br> 趙幼澄聽得笑起來,可見這位世子是很不妥當(dāng)。 方氏又說:“太后娘娘也是,明明見過那陳勉。怎么可能會是風(fēng)流倜儻?!?/br> 趙幼澄心想,陳勉是不是風(fēng)流倜儻,與皇祖母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她甚至不用開口,就有慶王妃為她奔走,又或者有醇親王府大的人,或者是其他的夫人們。 這回事比她想的要鬧的大的多,慶王妃是真心做媒,連著還給涼州去了信,讓陳勉進京,又每日進宮給太后娘娘請安,非常殷勤。 蕭老大人的喪儀,是陛下親口囑托過的。 趙暉看著老臣去世,還是心有所感,左書房中淡淡說:“讓禮部去cao辦?!?/br> 那就是要定謚號,擇禮部封賞。 內(nèi)閣空出位置,眼下就要補上。馬廷庸等人這次已經(jīng)謹慎了,不再和陛下硬碰硬,大概是得了風(fēng)聲,是周憲實進內(nèi)閣。周憲實是江都人,馬廷庸等人自然沒有攔著的道理。 這回連呂大人都對周憲實進內(nèi)閣沒有意見,可見周憲實平日里的低調(diào)穩(wěn)妥。 趙暉就是希望他能知道自己的職責(zé)所在,不要同馬廷庸等人混跡在一起。 六月的大朝會最終定下,周憲實入內(nèi)閣,滿朝恭賀。周憲實還是那副寵辱不驚的樣子,和裴荀似的,和誰也不親近,也不疏遠。 周家一族的榮辱都在她身上。 而后周憲實便卸任了吏部尚書一職。 趙暉在左書房看著他的請奏,說不動容是假的。 “周卿這是做什么?朕既然用你,就從不疑人?!?/br> 周憲實卻堅持:“陛下隆恩,臣惶恐。但臣確實不適合擔(dān)此任,若不然進內(nèi)閣,權(quán)柄失衡??轴劤纱蟮??!?/br> 趙暉原本就是要收回他手中的吏部,可他自己先送還回來,和自己拿回來就不一樣了。 趙暉嘆氣,擺擺手:“行了,你的意思,朕知道了。容朕想想?!?/br> 等周憲實一走,他問楊壽山:“忠勇侯比太后娘娘如何?” 楊壽山哪里敢接這種話。 趙暉的意思很明顯,周憲實這是參透他用他的意思了。 以外戚之力,去平衡馬廷庸等老臣。周憲實進內(nèi)閣,作為交換就放下吏部尚書一職,愿意于馬廷庸等人對駁。 周憲實的任命到了后,周聿昭便調(diào)任吏部,這是他該得的。周家不能只有周憲實一個人。 年前周聿昭南下鳳陽府賑災(zāi)得力,開年科考忙碌也這么久了,陛下也沒賞他。這次升到五品,看著品階不高,但是權(quán)重,從此后他又邁進了權(quán)臣之列,年紀輕輕身居要職。 周聿昭進了吏部后,何靜生就進了都察院。跟周聿昭他身邊的人都或大或小謀得了官職。 周聿昭做事擅長謀算,學(xué)的是文臣之道。文武本無高低,端看誰的手段高明。 眼下還不能見分曉。 周聿昭從別院回來后,便立刻起草了,關(guān)于趙幼澄山中遇鹿,得祥瑞的帖子,并找京中道觀做實了此事。 最后這帖子到了禮部,再由禮部呈上。 陛下正要穩(wěn)住內(nèi)閣,然后才準備讓戶部干涉糧價,結(jié)果周聿昭的帖子這就上來了。 何靜生更是將周聿昭的初稿加以潤色,儼然是帶著一股仙家道教的味道。 既然是祥瑞,自然要獻給陛下。 陛下行事多有掣肘,有這樣的機緣在,總能堵住悠悠之口。 趙暉看到折子,就讓廉親王進宮來,此事自然要大力宣傳,甚至不用廉親王,禮部下面的人就已經(jīng)聞風(fēng)而動。 趙幼澄對此事還毫不知情。 趙善易這人多聰明,一聽風(fēng)聲不對快馬出城走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