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歌 第159節(jié)
趙暉看著呂大人眼熱, 也有些傷感,少了平日里的防備。 嘆氣說:“呂卿不必這樣,朕雖然是天子, 但也逃不過天命。只是沒能完成先帝的遺愿, 沒能讓大周中興,朕心里不甘……” 可那又能怎么樣呢? 呂大人眼淚滾滾,他已經(jīng)送走兩任皇帝了, 這么君臣相得益彰的時候,他的陛下居然病成這樣。 趙暉嘆氣:“擇嗣繼承, 朕已經(jīng)考慮了很久了,此事不能再拖了?!?/br> 呂大人斟酌說:“按理說, 慶王殿下是陛下胞弟, 慶王子嗣多, 最合適。然則, 慶王還年輕,慶王世子還年幼, 自然變數(shù)就多。太平王年幼,但與宮中牽絆太深。此時確實急不得。” 趙暉看著他,久久沒說話。 最后也只是說:‘朕知道了?!?/br> 他已經(jīng)問過很多人的意見了, 聽了很多人的意見。沒人敢直接給他意見。 選趙誠的人不在少數(shù), 但選慶王世子的也不少。 康親王來的晚,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忙兵部的事情,他也沒想到陛下會把九邊調(diào)度之事交給他。 “陛下看著輕減了,要多加歇息?!?/br> 趙暉應(yīng)了聲:“楊壽山,給皇叔看座?!?/br> 他對康親王是真的信重, 當(dāng)年先帝另擇太子, 就是康親王極力支持, 直到先帝駕崩,也是康親王力主推他登基。 康親王始終擋在他前面,免于他和周太后起沖突。 趙滄看著趙暉兩頰深陷,瘦的有些脫相,心里實在酸澀不易。 叔侄兩人相顧無言。 趙滄心里嘆息,難道真是天命不可違嗎? 當(dāng)年先帝想立皇孫,是他立即勸說,幼帝對大周沒有好處,尤其又一個虎視眈眈的周皇后。 先帝這才最后決定另擇太子,當(dāng)年也是力排眾議。 這才多少年?陛下竟然還是沒有誕下子嗣,又要挑選文敬太子一脈來繼承王位。 趙暉問:“朕也不瞞皇叔,而今則太子,朕拿不定主意,想讓你幫朕拿個主意。” 趙滄心里一凜,終于還是來了。 陛下的話雖然這么說,但他又有什么資格幫陛下拿主意呢。 “陛下折煞老臣了?!?/br> 趙暉擺擺手,讓他不好講這種虛言。 趙滄這才說:“兩個小子眼下都在西苑,陛下看著怎么樣?” 趙暉嘆氣:“就因為都在這里,不相上下,朕才拿不定主意。” 康親王一聽這話就是假的。趙誠的機靈他是見識過的,慶王世子他見過,比起同齡人可能不錯,但和趙誠放在一起,就不夠看了。 那陛下?lián)鷳n的大約是周太后。 “按理說這話不該老臣說,該內(nèi)閣審議。然后交給陛下定奪。老臣屬意太平王,其一,是因為身份合適。其二是,太平王失怙,陛下帶在身邊教養(yǎng)最合適。至于太后娘娘那里,有周憲實在,不足為慮?!?/br> 趙暉點點頭,算是認(rèn)同他的話,只說:“皇叔考慮的是?!?/br> 他確實更屬意趙誠,因為趙誠聰明,也不單單是聰明,他有為君的氣勢,在西苑中毫無怯意,來去自如。 聰明的孩子,總是受人偏愛。 在一盞茶后,趙暉最后問:“皇叔覺得,趙誠可當(dāng)大任嗎?” 趙滄搖頭:“臣不知道 ?!?/br> 趙暉面色已經(jīng)倦了,楊壽山端著參茶進來,趙滄這才起身告退。 趙滄回去后考慮了很久,才讓人起草奏折。 他需要攪渾水,讓陛下盡早做決斷。 趙幼澄看了眼章嬤嬤整理的禮單,有些東西直接被拉到太微宮了。 她看了眼就放下了,皇祖母送了她一座別院,剩下的都是內(nèi)庫中中規(guī)中矩的禮物,每一件都是價值連城。 禮物并不算貴重,只是勝在體面。 她終歸要臉面。 她看了眼,也沒什么興致,只說:“收起來吧,到時候阿弟成婚,再轉(zhuǎn)送給他吧?!?/br> 章嬤嬤滿是怨念地看著她:“殿下說的這叫什么話,這是太后娘娘的心意,您怎么能這樣呢?” 冬葵聽了好奇看了眼章嬤嬤,她記得章嬤嬤應(yīng)該是見過殿下和太后娘娘對峙,兩人已經(jīng)沒有和好的可能了。 趙幼澄坐在窗前正在翻找裴峴的東西,大約是好奇吧,她將裴峴的院子里里外外都看了個遍。 又在書房翻到裴峴幼年讀的書和寫的文章,這兩日又不能出門,就在房間里慢慢看。 裴峴的字實在是漂亮,連趙誠平日里那么自信的一個人,都忍不住夸贊裴峴的字。 趙幼澄現(xiàn)在臨摹他的字已經(jīng)有模有樣了。 書中的文章大多華麗,那時候他才高中,錦繡文章十分華麗。 再到后來,他寫的東西就少了華麗,多了樸實,到最后他寫東西成了記錄,用詞精確而少修飾。有種返璞歸真的精煉之感。 趙幼澄看到一半,他人就回來了。 裴峴也沒想到她在書房里能把這些翻出來。 趙幼澄將房間換了布置,添了張桌案,將西面空著的屋子做了暖閣,就在里面看書。 裴峴站在身后問了聲:“你在找什么?” 趙幼澄回頭看了眼:“我在看師叔年少慕艾,曾喜歡過哪個女娘子??此脑趺礃樱郧樵趺礃?。” 裴峴深深看她一眼,仿佛有警告的意思,趙幼澄有恃無恐:“我只是好奇而已,我雖然是長公主,但從不曾嫉妒過什么,。就算知道師叔和劉娘子定親,我都不曾說過什么,可見我十分大度。師叔盡管放心就是。再說了,后來劉娘子嫁給周聿昭,我還為他們又填過大禮,六娘是是個聰明了,配得上周聿昭?!?/br> 裴峴原本想和她說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沒說,只是看了眼她看的書,就出去了。 直到晚間,趙幼澄才察覺他好像是生氣了。 因為平日里,他都會問她要不要晚上吃點東西,晚睡每每都要作亂,可是今晚,他什么都沒說,只是躺在她身邊閉目不言。 她回想了片刻,以為是她私自翻找他的東西,他很不高興。 她考慮了片刻,為了將來的夫妻和睦,舉案齊眉,才說:“我今日沒得你的允許,在你書房翻找,我做的不對。” 裴峴睜開眼,看她一眼,但是沒說話。 趙幼澄以為他會說什么,結(jié)果他什么都沒說。 她繼續(xù)說:“我知道,你書房里有要緊的東西,我只是翻找了一些你幼年讀書的東西……” 裴峴問:“所以呢?” 趙幼澄覺得自己態(tài)度已經(jīng)很好了,但是他怎么這么難說話。 她坐起身說:“我承認(rèn)我不對,但是你還想怎么樣?” 裴峴都被她氣笑了,就那么看著她,他那雙眼睛實在有神,趙幼澄最是招架不住他的眼神們,對視片刻后,就轉(zhuǎn)開視線,。 裴峴一直盯著她。然后猛然間將人翻倒,他覆在上方,盯著她的眼睛輕聲說:“放肆了,是不是?” 趙幼澄都來不及說話,就被收拾了一頓。 第二天起來,她氣的將東西統(tǒng)統(tǒng)丟回他書房,碰也不碰了。 裴峴仿佛也不生氣了,回來后竟然和她商量搬回太微宮的事情。 趙幼澄原本還要生氣,畢竟平白無故被他欺負(fù)了一頓。 但猶豫了片刻,還是沒忍住,眉眼都是笑意問:“現(xiàn)在搬回去不好吧?” 畢竟成婚還不到一個月,裴家這邊不好說。 裴峴只是說:“搬回去吧?!?/br> 她在府中固然高興,但大嫂整日都要擔(dān)心,平白勞累。畢竟大嫂也有了年紀(jì)。 趙幼澄想了想,最后和他商量:“那就一個月挑個日子回來住一晚。你看行嗎?” 裴峴:“你決定吧,明日你和大嫂商量。” 結(jié)果第二日,徐氏就說:“蘊玉這邊的院子確實不大,殿下回太微宮也好?!?/br> 趙幼澄:“我都聽他的。” 徐氏也知道蘊玉是心疼她受累,她雖然也舍不得,但幼弟已經(jīng)成家了。裴峴在她眼里和她的兒子沒有區(qū)別。 但畢竟不是兒子。 趙幼澄沒有多少和長輩大交代的經(jīng)驗,就讓章嬤嬤將庫里的藥材翻出來,一半給了徐氏,一半留給了老夫人。 在裴家的東西,她就什么都不帶了。 徐氏知道她沒帶行李,也就放心了,和她囑咐:“蘊玉性格悶,他若是哪里惹了你,你只管和我講,我去教訓(xùn)他。裴家一樣是家,殿下若是有事,只管回家來住……” 等人走了,趙幼澄還在嘆息。 結(jié)果晚間裴峴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 周聿昭南下,去巡查秋稅了。但明面上是因為這個,其實是為陛下拜訪道人。 趙幼澄沒想到,周聿昭走了一條和前世完全不同的路。 從前的周聿昭,是天之驕子,步步高升,位高權(quán)重。 而今的周聿昭,為了權(quán)力,放棄了穩(wěn)步前進,選擇了捷徑。 她突然問:“我們大婚的時候,九叔送了什么禮?” “一套金絲楠木的家具。一些名貴的家具?!?/br> 趙幼澄問:“他就沒說什么嗎?你們自幼相識。” “自幼相識不假,但我于慶王相交,性情并不相投?!?/br> 趙幼澄驚訝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