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是跟齊家合作搭上了，以后去府縣，聽說以后還要跑北雁郡，一個夏日不得掙四五兩銀子——齊家還給管飯管干糧的。

    而且那地里東西多，要是一趟送不完，再跑一趟，這銀錢——

    眾人心里驚駭，要是光靠給齊家送貨，賺了銀錢，平日還拉什么散活，其他時候都能回家歇息了。

    當(dāng)即是沒人埋怨，下了苦力搬貨，眾人車多人多，走夜路打頭有老把式帶路，怕什么。于是繼續(xù)趕了一夜的路，其實晚上走的快，白日里有人有村子，夜里沒人說話，靜悄悄的，都想快一些快一些。

    如此走了三日到了豐禾府縣。

    岑越對吳掌柜調(diào)度安排能力很是信任，到了豐禾府縣大門，直接分道揚鑣，岑越送小鄒大夫進來，二是留了八車草莓交給吳掌柜。

    “郎君和三少爺路上當(dāng)心?！眳钦乒窆笆?，也沒多少客氣話，說：“一路走來，王勇、趙立二人，一個年輕一個老練，郎君可以交給他們二人辦事?！?/br>
    岑越：“府縣買賣交給吳掌柜，祥和酒樓掌柜與平安堂有幾分面上交情，草莓先送他一些，由著他幫忙聯(lián)系貴客?！?/br>
    吳掌柜道知道了，面上難得有些復(fù)雜，“不如郎君在府縣，我?guī)к嚾ケ毖恪！?/br>
    “不了?！贬綋u搖頭，“我想去北雁探探路?！?/br>
    吳掌柜便不多說，北雁是生地方，郎君第一次去，把豐禾留給他，還有熟人做打點——想到此，是鄭重作揖，請郎君三少爺走吧，不必擔(dān)心。

    岑越看吳掌柜雖是沒說完話，但面上就差立了誓的果斷，其實他不擔(dān)心豐禾，香料打開一角，讓他看到豐禾市場百姓對吃食上的追求，八車的草莓肯定沒問題。

    他帶著剩下的九車貨，繼續(xù)走，去北雁。

    吳掌柜提的趙立王勇二人，王勇年輕，十八九歲，還未成婚，是一股子拼勁兒，很能吃苦，人也聽安排吩咐，聽說騾車的錢都是借的。

    趙立年長，三十出頭，去過北雁，為人圓滑卻跟吳掌柜一般，不是狡猾人，就是車夫趕車時日久了，看得多，有時候是笑呵呵應(yīng)付過去，不同人生氣擺臉色，算是車隊里的老大哥了。

    這車夫，拉貨卸貨，風(fēng)吹雨淋，都是十八九二十多的壯小伙，三十多那就算年歲大了——像牛師傅那般是少見，牛師傅是主人家的車夫。

    一路往北雁，趙立帶隊，眾人都習(xí)慣了吳掌柜安排的夜里行車趕路，因此如今照舊，又是走了六日多，趙立來說：“岑老板，傍晚時能到北雁，但怕進不了城了，九車貨重了些，不如開箱，把壞的丟了，咱們輕車上路跑的快一些……”

    要是進不了城，那就得再耽擱一晚了。

    “不急，進不去就在城外睡一夜?！贬降馈?/br>
    眾人趕路，最后還是沒進到城里，留在了城外，趙立嘆氣，說：“差一點，分明門還沒關(guān)，見我們隊伍是關(guān)門關(guān)的快了?！?/br>
    自然了，隊伍多，門口守衛(wèi)兵卒子要檢查，要看路引戶籍冊的，嫌他們車多麻煩——車一看就是行商的，也不是大官，自然是快快關(guān)門了。

    岑越：“卸貨休息吧?！?/br>
    北雁郡不愧是郡，城門高聳威嚴不說，外頭同他們這般過夜的不少，一看都是外地趕路來的，不過車隊沒他們多，都是小販，這幾個小販便上前結(jié)實。

    “你們是送什么的啊？”

    趙立不說話，王勇也不吭聲。

    小販掃了一圈，是眉頭皺著，他看到一個年輕夫郎，莫不是年輕夫郎挑梁子做買賣？等他看到旁邊那位著長衫的男人，當(dāng)即是眉頭松快，迎了上去。

    “這位老板好，同是在外頭過夜，出門在外，你們車多，借個方便，肯定不打擾你們的?！?/br>
    齊少扉懵了下，看越越，這人跟他說這么多什么意思呀？岑越看了眼對方，這人想‘借個方便’，都不自報家門，半點誠意也無，便笑笑說：“你湊過來借方便，我們也沒什么話，不過自己東西要當(dāng)心，要是夜里睡著丟了貨，我們?nèi)艘惨簇?，管不過來的?！?/br>
    “哈哈好。”這小販笑了兩聲便又回去了。

    原來是個夫郎當(dāng)管事啊。

    這般的小氣，不湊就不湊唄。

    夜里眾人卸了貨，王勇喊了幾個兄弟輪流守夜，見幾個小販都圍著他們外圍，王勇問岑老板，管不管。

    “先緊著我們的貨，要是有宵小摸過來，發(fā)出一聲喊換人輪班就成了?！敝劣谕忸^小商販因此醒不醒來，出門在外連這點警戒都沒有，那他們也沒法子。

    夜里和衣入睡，岑越想了一路到北雁如何賣貨，如今到了北雁，就睡在城門外，心里反倒一片安寧，靠著阿扉，說：“睡吧?！?/br>
    “知道了越越?！?/br>
    這一夜，王勇喊過幾次換班了，聲挺大的，吵醒了人還被嘟囔了讓小一些聲——岑越聽出來，就是那位想‘借他們力’的不知名小商販。

    第二日天不亮，岑越便醒了，這是日夜顛倒以來第一次睡得好覺，外頭有人吵吵嚷嚷，說他貨丟了一些，問誰偷的，沒人應(yīng)聲，這人就是昨日找岑越那小販。

    “老板，城門開了。”

    “裝車進城?！贬降?。

    那小販一看那夫郎老板頓時是想質(zhì)問，同在一處，你們看貨怎么不順帶幫他看看啊，可一看旁邊都是壯漢，只能打消了，嘟嘟囔囔說一些難聽話，什么夫郎做商賈就是小氣云云。

    旁邊其他幾位商販看不下去，說：“人家昨夜有喊換班的，這么大聲你都沒醒，你還喊了什么？別吵吵了吵死人了，還怪人家？”

    “那、那他怎么不叫我?！?/br>
    “初來乍到，都是生地方，為啥為你得罪地頭蛇小混混？就是那小偷再不起眼，你那貨又不是人家的貨，管你干啥。”

    “是了，沒點道理可講，小兄弟你第一次做買賣吧？這行不適合你，還是早早回去吧?！?/br>
    “你憑什么說我不合適！”小商販就差跳腳了，氣得臉漲紅。

    他家做商賈買賣的，爹娘卻看重大哥，不就是大哥是嫡子，他是姨娘生的嗎，如今非要把買賣做成了，給爹看——卻是不說，他前頭的幾個庶出哥哥，同是姨娘生的，也是在家得了重用，或是管賬，或是進貨，或是分了一間小鋪子。

    唯獨他……不成器。

    幾個老江湖也瞧出來了，這小商販年輕氣盛，臉皮還薄，聽不進勸，肯定是家里情況不錯，養(yǎng)壞了，哪里是出來做買賣的，像是當(dāng)少爺，還不如兩手空著被家里養(yǎng)，省的敗壞家業(yè)。

    岑越一行已經(jīng)進了北雁郡城大門。

    門口兵檢查過路引，看過戶籍冊，見是舉人家的，眉目略略松了一些，沒那么嚴了——雖說只是舉人沒當(dāng)官，但也不是沒功名在身的白身，誰知道背后有什么關(guān)系，因此都客氣著，問過車里裝了什么。

    岑越答果子，看門兵讓拆開一箱看看。

    “開吧?！?/br>
    這九車貨，到了如今已經(jīng)第十日了。岑越?jīng)]打開過，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樣了，王勇起了釘子，一揭開木條蓋，接著是麥秸稈編的蓋子，一股說不上來的酸味。

    “這是你們的果子？都爛了吧？天這么熱。”士兵一看捂著鼻子讓進，不管了。

    王勇：“岑老板這都壞了？”

    “沒事，蓋起來走吧?！贬降仁帐肮Ψ?，問看門兵，北雁郡最熱鬧的地方在哪里，要是賣果子，給誰交攤位費。

    看門兵給指了路，說：“北雁郡大著呢，尋常買賣交易那是在西市，東市住著達官貴人，北市是普通老百姓那兒，我看你們這爛果子還是去北市，撿吧撿吧，便宜了賣?！?/br>
    “要是去東市，小心沖撞了貴人，味沖的。”

    “東市有酒樓嗎？”

    “有啊，也有買賣鋪子，不過多是貴人在，你們還是別跑去了，就你們那果子，聞著味我都不吃。”

    岑越謝過，摸了銀錢遞給對方，那守門兵摸著有十文呢，還挺高興，只是一看車隊走的方向，這老板莫不是腦子有問題，咋瞧著往東市去了，人家貴人什么沒見過，怎么可能買爛果子……

    錯了錯了。

    岑越一看那爛的模樣，就知道他的果子怕是一半一半的壞了，趙立來說，租個便宜客棧先安頓，想辦法再賣，岑越點頭。于是一行人先找客棧，岑越花了大價錢，請小二送熱水，吩咐說都擦洗擦洗，有干凈衣裳換上，沒有就算了，吃了飯，一會驗貨，下午有活。

    “？啊？”趙立都摸不到頭腦。

    岑越剛是一路打聽一路問，他自然不是頭鐵往東市跑，門衛(wèi)說話對著，要真是沖撞了做官的，他們賠錢吧，但也不能隨便找個消費地段不高的。

    最好是那種熱熱鬧鬧地段，且還有一些貴人出入那邊——尋常百姓有，貴人也有。

    還真有，東市、西市交界處，有個瓦舍，那邊管的不嚴。

    瓦舍可不是妓院，在北雁郡，這地是演藝場所，表演雜技的、彈琴奏樂的、舞蹈表演，瓦舍旁邊有酒樓、茶樓、商鋪，不同于街邊賣藝的零散表演者，瓦舍里更精湛，更挖心思去琢磨新雜技、表演。

    這片門口街道兩邊，零零散散時常見貨郎，也有賣藝的，想碰一碰運氣，看看有沒有哪位貴人，手指頭露個縫打賞打賞，就能讓他們家一月糊嘴了。

    瓦舍最熱鬧的時候就是傍晚了。

    這一日，這片來了十輛馬車，一瞧就是外地的，不過都洗的干干凈凈，頭發(fā)也梳的整齊，衣裳雖是補丁舊衣，但好在沒什么臭味，相反還有股皂莢的味。

    頭發(fā)洗過吧？

    “車子停了吧?！贬秸f。

    趙立不知岑老板要做何，但他就是個車夫，老板說什么他應(yīng)什么，便都停了車。

    “卸貨。”

    開始借地卸貨。

    “開箱?！?/br>
    就是連旁邊賣藝往腦門上疊碗的，這會都有些分神，想看看，這旁邊人是干啥的——

    岑越：“我們是桃花鄉(xiāng)齊家果園的，日夜兼程來北雁郡賣果子，今日剛到，如今嘛給大家表演個砸果子?！?/br>
    草莓是一格一層碼，一層直接還鋪了麥秸稈編的墊子又包著布，是開了一木箱，眾人好奇看，岑越一看全壞了，說：“砸了，搗碎?！?/br>
    “老板？”

    “砸吧?！?/br>
    ……

    瓦舍里，有人喊：“外頭有個商隊瘋了瘋了，聽說是從北面趕車趕了十天來郡里，拉了一車什么草莓，如今是在門口開箱，壞一層就砸一層，如今全搗爛了?！?/br>
    “那不得賠死了？這大熱天的，果子能好？”

    “可不是嘛，聽說都是夜里趕路的?！?/br>
    “也不是全壞了，我看砸了一箱，這么大，碼的多多的，結(jié)果就一盤好著，其他的全壞了?！?/br>
    “還真有好的？”

    “就一盤。”

    “聽說是個夫郎老板，這會開第二箱了。”

    “真砸了假砸了？”

    “真的啊，我都聞到味了，其實果子紅艷艷的到好看，就是壞了，可惜了。”

    “人家好的果子，真是漂亮，沒見過。”

    “去瞧瞧?！?/br>
    第72章 桃花鄉(xiāng)72

    秦家在北雁郡是老牌氏族了,大盛未有之前，幾百年秦家就盤旋在北雁郡地頭上，是出了名的望族,其家祖輩經(jīng)商、做官、做將的都有。

    是家族繁盛,在北雁郡當(dāng)?shù)?百姓們戲言,就是秦家旁枝末節(jié)，那也比旁冒出頭的主家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