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許給他們的榮華富貴他的確心向往之，可他們一開始跟著王爺也不是為了這些。

    “不必了?！壁w穆說完往前走，沒有任何目的的頹喪。

    “王爺！”

    “走吧，本王不需要你們了?！壁w恒不是濫殺的個性，不過一些江湖草寇，他不會遷怒他們。

    這個季節(jié)草木繁盛，月亮這會兒也鉆進陰云中，夜色深重，看著黑乎乎的一團。

    這一路格外平靜，趙恒的確說話算話，并未有追兵，他能聽到山上呼嘯的風聲。

    不知過去多久，月亮從陰云中露出臉，蒼茫的山野有了些許微光。

    突然，發(fā)現(xiàn)前方有人，那人的黑衣落滿月光的清輝，竟生出煜煜生輝之感。

    “你怎么在這里？”趙穆已經(jīng)看清了來人是誰。

    來的只有趙恒一個人。

    “我來送你最后一程?！壁w恒語氣疏淡。

    趙穆大笑：“你終究還是不肯放過我?！?/br>
    “不是我不肯放過你，是你不該回來?！比羰撬惠呑哟诹鞣胖?，他不會殺他。

    “我雖敗了，但我不是輸給你。”若是瑤兒肯信他，肯像對趙恒這般對他，他絕不會輸。

    “敗了就是敗，哪來那么多廢話。”

    “趙恒，你以為你護的住她？你的這些行為不過是讓陸家成為眾矢之的罷了，你踩著陸家登上太子之位，可陸家也會因你的太子之位陪葬?！壁w穆目眥欲裂道。

    自古以來，皇后一族哪有什么好下場。

    就算是父皇放過了陸家，可以后的大臣也容不下。木秀于林風必摧之，就是這個道理。

    “你做不到的事未必我就做不到?！彼粫屇欠N事情發(fā)生。

    陸家就是陸家，不是傅家，更不會成為崔家。

    第854章 最后一程2

    “你這是盲目自信罷了?！?/br>
    “我是自信，因為我不會為了那個位置去犧牲這個，犧牲那個，難不成你想要的東西就比別人闔族的性命金貴不成？”皇位是他趙穆的目標，可對他而言，陸瑤是他的底線。

    若不是為了大齊海晏河清，天下清明，他不會接這個位置。

    天子本就該有能者居之，若有人比他合適，他自會讓賢。但那個人絕不是趙穆。

    “惺惺作態(tài)。”

    趙恒突然笑了，伸手拿出一串珠子，月光下，那珠子發(fā)出一道紅光。

    “七寶佛珠，怎么會在你那里？”趙穆大驚。

    明子鈺曾找他問過佛珠的下落，說佛珠如今不在玉壇寺。

    他還好奇，畢竟這佛珠是玉壇寺佛寶，丟了并非小事，要上報朝廷，再說，也沒人那么大膽子將它盜走，沒想到竟在趙恒手里。

    趙恒用內力催動佛珠，他們仿佛被吸進了光束里。

    或者說，那光束里出現(xiàn)的人是他們，只是，那些事和現(xiàn)在發(fā)生的完全不同。

    ……

    “這是怎么回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趙穆紅著眼睛吼道。

    他一箭射死了瑤兒，這不可能，他不會那么做，不會。

    明明沒有發(fā)生過的事，為什么他會這么難過，難過的心口疼。

    “不管上一世，還是這一世，你都傷透了她的心，趙穆，你是真的該死?！壁w恒的聲音不大，可順著風聲傳入趙穆耳中時格外清晰。

    趙穆?lián)渖锨耙獖Z趙恒手中的珠串：“假的，都是假的，我沒有那么做？”

    “你沒有？”趙恒冷笑：“平寧侯江南稅銀案難道不是你和你母妃的手筆？你敢說你從未想過利用她和陸家，陸家險些因南疆遺孤斬首，你敢說你沒有推波助瀾？你既喜歡她，又舍不下你的野心，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不，不是?！?/br>
    “不是？到了現(xiàn)在你還不愿承認，你將窈窈作為籌碼和明子鈺交易，趙穆，作為男人，我都看不起你，便是趙顯都比你強百倍?！?/br>
    趙顯豈會不知道皇上不滿意崔錦繡為睿王妃？

    所以他才在成婚之后一直故意冷落她，羞辱她，雖然方法蠢，但他保住了他喜歡的人，便是到了最后，他也拼死護著崔錦繡。

    因為他尚有良知，心存善念，這才是為何，他會保趙顯一命。

    “我不會讓他帶走瑤兒，那不過是權宜之計罷了。”只要他今夜成功，待他登上帝位，他會封瑤兒為后的。

    “就像上一世大婚之日你沒有帶她走那樣嗎？趙穆，你這副偽君子的面孔還要背多久？”

    趙穆大笑：“成王敗寇，隨你怎么說，你以為除了我，你便能順順利利登上那個位置，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的父皇是怎樣的人，不除了陸家，他不會把皇位交給你，你已經(jīng)身處漩渦，想保住一切，遲早會變成與我一樣的人。你與我，都姓趙，我們終歸是一類人。”

    趙恒深吸一口氣：“人這一生，姓氏無法選擇，我雖姓趙，但我們不是一類人。”

    “趙家先祖做的那些齷齪事，將從我趙恒這里結束?！?/br>
    “紅河谷顧家軍，云閣老一門，傅家的冤屈……我都會撥亂反正，為他們洗冤屈，正朝綱?！?/br>
    “我趙恒的江山不要陰謀詭計，帝王之策，我要朗朗乾坤，云不遮日，可惜，你看不到了。”

    “你以為父皇貶你為庶人是真心想護你這個兒子？你錯了，他留你，不過是借你對付陸家，榨干你身上最后一絲利用價值，說到底，我們終究是可憐人罷了?！壁w恒最后這句更像是自嘲。

    他早說過，這趙姓最讓他惡心，而這趙家天下也讓他厭惡至極。

    他就是要打破這一切，將那些陰謀詭計，見不得光的，發(fā)霉的，發(fā)臭的帝王之術，魑魅魍魎，統(tǒng)統(tǒng)的曝光在陽光之下。

    “可憐人，可憐人，誰不是呢……”趙穆突然大笑起來，他是皇子啊，皇子生來便是要爭，要奪的，不爭不奪當這個皇子有什么意思。

    可到頭來一場空，爭了一場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

    趙穆笑聲中透著蒼涼與悲寞，在這遼闊的山頂上，隨著風聲傳的老遠，笑到最后竟淌出淚來。

    “我是不如你，可我終究有一樣贏了你?！壁w穆說完這話，也不待趙恒回答，縱身朝身后的懸崖一躍而下。

    趙穆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風聲中急速下墜，那些所有的過往就像是一場夢，他終于可以醒了。

    烈烈的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他的腦海中忽然閃出幾幅畫面，是白色裙裾陸瑤對著的笑，滿園春色不及她燦然一笑。

    很多年，他沒有看她那樣對他笑過了，很多年，不曾看到她為他穿白色的裙裾，他記不得從什么時候開始了。

    瑤兒，他日我若為帝，你必為后……那么清晰的聲音，是他對她最初的許諾，可惜，可惜……

    沒有可惜，更沒有如果。

    不過，他的確有一樣贏了趙恒，他終于得以解脫。

    他要到另一個世界去找那個愛他，會為他笑的瑤兒。

    若有來世，他不會負她，那些這一世他沒有勇氣做的事，統(tǒng)統(tǒng)做給她。

    趙穆張開雙臂，身子迅速下墜，然后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趙恒聽著那笑聲離自己越來越遠，到最后在空曠的山谷變得猙獰陰森。

    ……

    趙恒回到別院時，陸瑤靠在榻上，和衣躺著。

    說了多少遍，讓她不必等他，可一點都不聽。

    趙恒抱起陸瑤放回床上，陸瑤睡眼惺忪，努力睜開眼看了趙恒一眼，迷迷糊糊說了句你回來了便又睡了過去。

    趙恒陪她在旁邊坐了會兒，這才又起身出去，孫不二送來的消息。

    皇上聽說庶人趙穆墜崖，傷心欲絕，已經(jīng)派了御林軍下去搜尋。

    另外，傳太子覲見。

    趙恒聽到傷心欲絕幾個字的時候笑了下，真當自己多愁善感了？他這帝王之路到現(xiàn)在死的人還少嗎？

    若真?zhèn)€個都傷心欲絕，當初他母后薨逝的時候他便該在那時一同走了。

    趙恒換了身正式的衣服，這個時候傳他覲見，自然不會有什么好事情。

    “哥，我陪你一同去?！鳖櫿讶A也感覺不會有什么好事。

    “不用，你身上有傷，好好養(yǎng)著，祭祀大典有你忙的?！?/br>
    趙恒從屋里出來，已經(jīng)能看到晨曦的微光了，不消一個時辰天就會亮了，光明會吞噬黑暗，陰云不會一直遮日，一切都會好起來。

    第855章 香火供奉

    皇上派去的人很快便找到了趙穆的尸體，那么高的懸崖摔下去，絕無生還的可能。

    皇上在常貴的攙扶下，步履緩緩的出了大殿，趙穆的尸體就在殿外。

    尸體放在木板上，上面蓋著白布，白布上沾染了尸體上的血跡。

    皇上在看到那一瞬，身子踉蹌了下，常貴連忙扶著：“皇上，您可要保重龍體。”

    皇上推開常貴的手，一步一步的走向前，高鵬連忙跪下：“皇上，景王殿下已經(jīng)薨了。”

    雖然皇上已經(jīng)貶景王為庶人，但高鵬看著皇上的表情，那句庶人趙穆終究是沒敢說出來。

    皇上要掀開白布時，所有人都跪下了：“皇上三思！”

    光看外面白布上的血跡就能猜到是個怎樣的慘烈。

    皇上的手微微顫抖，終是掀開了白布，血rou模糊，皇上定定的看了許久，終是慢慢放下，閉了閉眼道：“傳太子?！?/br>
    趙恒很快便到了，皇上坐在龍椅上，屋內只有常貴一人，其余的都在院里候著。

    “兒臣參見父皇?！壁w恒行禮道。

    皇上沒有開口，也沒有讓他起身，趙恒也繼續(xù)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

    皇上看著跪在地上的趙恒，即便是這樣的姿勢，但他身上卻沒有為人臣子的半分卑微，像是無論對誰都不能讓他彎腰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