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的很快，溫硯抿著唇，眸光不由追隨著他的背影。

    “什么切什么苔？說什么鳥語呢……”沈焉皺起眉，自己輕聲嘟囔起來。

    “……”溫硯回過神來看著沈焉那副腦袋空空的樣子，一時語塞。

    難怪沈焉總覺得季知遠(yuǎn)臭顯擺，畢竟這倆交流上可能就有問題：“就是……”

    他剛想給沈焉解釋是什么意思，卻被打斷：“我知道……我知道了，不就是那個什么臺嘛，切，我就說他愛顯擺吧?！?/br>
    “……”溫硯無語。

    他并不覺得不懂會丟人，只覺得不懂裝懂實在尷尬。

    沈焉難得進止園，拉著他參觀一圈后，才離開的。

    他的病還沒好全，走幾步路就累到了，沈焉走后他便回房睡了好一會才覺得體力恢復(fù)一些。

    起來把今天的湯藥喝了，拆開季知遠(yuǎn)送的抹茶生巧，用小勺劃下一小塊來，送進了唇中。

    抹茶略帶一點苦澀，恰好中和了巧克力的甜膩，口感順滑細(xì)膩，讓人上癮。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這塊甜甜的蛋糕，他忽然覺得身體有了力氣，想去書房寫點字。

    病的這幾天，他都沒回過書房。

    點起一爐檀香，他便立在案桌前研起磨，如漆般的墨塊一點點化成墨汁，他用筆尖沾上一點，隨意的在紙上揮下。

    腦海里忽而閃過季知遠(yuǎn)所言的那句“誼切臺岑”，筆下便誕下這四個字。

    能得到誼切臺岑這樣的評價，溫硯覺得也是好的。

    至少，自己在季知遠(yuǎn)心里，也算是知己。

    還久沒碰筆，他的興致前所未有的高漲，咳嗽著寫了好幾張紙，都挺滿意。

    他俯在案桌前，握筆揮舞著，注意力高度集中，以至于全然沒注意，有人從門外進來。

    直到人們從門檻跨進來，都快走到案桌前，他才察覺到動靜，停筆抬眸望過去。

    是季盼山還有溫重華，季知遠(yuǎn)也在一旁陪同。

    “季爺爺，爸，季大哥。”他將手中的筆放回筆架，直起身來。

    “小硯，爺爺聽說你病了，怎么又跑來書房了，你現(xiàn)在得歇著?！奔九紊桨欀?，眼里滿是慈愛與心疼。

    “他歇好幾天了，來動動筆也好，業(yè)精于勤。”溫重華推了推鼻梁上的方框眼睛，淡淡的開口。

    季知遠(yuǎn)也和季盼山一樣，擰著眉，比起季盼山，男人的眼里更帶著幾分生氣？不知道算不算生氣，反正溫硯心虛的不敢看他。

    溫重華和季盼山背著手，緩緩走近案桌，看著宣紙上洋洋灑灑的幾個大字，張口念出來：“誼切臺岑，我記得是……郭…….”

    “郭璞的吧，出自哪里我倒是有點記不清了，知遠(yuǎn)應(yīng)該知道?！睖刂厝A接著話，回眸看向還站在原地的季知遠(yuǎn)。

    “應(yīng)該是出自《贈溫嶠》，‘人亦有言，松竹有林，及余臭味，異苔同岑’?！彼~著步子走上前來，也看著宣紙上的字。

    是行書的筆法，比起溫硯往常的筆法，愈顯豐肌膩理，少了幾分剛健，多了幾分柔美。

    溫重華點著頭，欣賞的看著季知遠(yuǎn)：“到底是老了，記憶力不如你們年輕人了。”

    “他也不年輕了，三十的人了，成天吊兒郎當(dāng)?shù)臎]個正形，哎?！奔九紊綋u著頭，“我讓他去相親，他也不肯，還是和你愛人的外甥相親，他也不去，多好的孩子……”

    “廷景那孩子是不錯，知遠(yuǎn)你接觸接觸也是好的?！睖刂厝A幫著腔。

    溫硯第一次這么煩自己的這個表哥。

    “像老爺子說的，我太不著邊了，耽誤人家多不好。”季知遠(yuǎn)隨口答著。全然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的樣子，一直低頭看著紙上的墨字，像是情不自禁，“更何況，郎艷獨絕的溫老師在身邊，實在是讓人覺得，世無其二了。”

    溫硯呼吸一滯，擺弄著筆架的手指一顫，懸在架上的毛筆便掉在桌上。

    第24章

    溫重華似乎全然沒品出這句話里的曖昧之意，一心想著那些詞句：“‘郎艷獨絕，世無其二’，郭茂倩的《樂府詩集》我剛剛還在看?！?/br>
    “想找小硯這么優(yōu)秀的，你豈不是更配不上了，別想了?！奔九紊揭矝]品出來，只顧著笑自己的大孫子。

    二老的反應(yīng)讓溫硯不由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太多，反應(yīng)太大。

    他把錯亂的呼吸調(diào)回，低眸將掉下的毛筆重新掛上筆架。

    “老領(lǐng)導(dǎo)，知遠(yuǎn)可是年紀(jì)輕輕就做教授的人，你可別這么說?！睖刂厝A忍不住替季知遠(yuǎn)發(fā)聲。

    “小硯可是三歲握筆的天才……”

    溫硯不免汗顏，這二老多少有點身份錯亂的感覺，怎么都逮著別人家的孩子猛夸。

    “咳……時候不早了，溫老師是不是可以放下筆回房休息了？”季知遠(yuǎn)輕咳兩聲，中斷了二老沒什么營養(yǎng)的爭論。

    他用的是“可不可以”這樣的問句，但語氣和眼神，則是不容置喙的模樣，溫硯哪敢說“不”，乖乖離開案桌，挪著步子走出來，

    “對，小硯你快回房休息吧，剛好點可別又折騰病了?！奔九紊竭@才從“辯論賽”里退場，“爺爺給你帶了些補品還有徽墨，那幾塊徽墨可是上品，別讓你爸獨吞了?！?/br>
    溫硯彎眼勾唇：“好，我明天就用?！?/br>
    他的笑容干凈純澈，不摻一點污濁，那對梨渦更是甜的叫人沉迷。